风时说完,不等人反应,直接走到了另外一人的面前。
跪在地上的人愣住了,似乎是不明白为什么风时会对他这么冷淡,对方甚至连他叫什么都没问。
风时无视他的目光,将视线落在了一旁之人的身上。
那名叫宿均的少年还负着伤,一只眼睛被剑气割伤,如今还往外渗着血。
他垂着头,似乎对眼前的一切都不再感兴趣。
风时抬手,指尖便有清凌凌的灵气溢出。
宿均只觉的眉心微微一凉,随后这一点凉意便涌遍了全身,抚平了那些伤口带来的钝痛。
他微微抬眼,然后便看到了眼前神祇般的人。
他居高临下的立在剑上,脸上的表情却很柔和。
在宿均还在愣神的时候,面前的人开口了。
“这次比赛表现的不错,若我说要你拜入我崇山宗门下,你可愿意?”
此话一出,周围一阵骚乱。
“我的天这是什么情况,怎么感觉忆柳仙尊更喜欢这个第二名啊,说这话的意思,不会是也想收他为徒吧?”
“我觉得极有可能!这小子命好啊,虽然输了第一,但却还是得了仙尊的青睐。”
然而和众人料想的并不一样。
宿均在看了风时半天之后,居然摇头拒绝了。
“多谢仙尊,但弟子已经有师门了。”
听到他的回答,风时并没有太震惊,算是在意料之内。
但他看了一眼身旁的许檐,还是又追了一句:“若你拜入崇山宗,或许才有能力,改变一些事情。”
宿均垂着眼抿了抿唇,风时扫见了他紧握的双拳,半晌,还是吐出了一句:“不了。”
“不!宿均!还快答应仙尊!”
场外,宿均的师尊又喊道,他被拦在结界外。
风时见状,挥了挥手,示意阻拦的弟子将人放进来。
宿均的师尊一进来,便在风时面前跪下,叩首高声道:“求仙尊,收下我家宿均吧!”
“师尊!”宿均惊道,连忙弯腰去扶人,但人却不肯起来。
不得已,他只能跟着一起跪下,脸上带着一股固执:“宿均此生只有一位师尊,绝不再认他人!”
宿均的师尊却是反手在他脸上打了一巴掌,红着眼厉声道:“住口!从今日起,你便不再是我的弟子!”
风时见状伸了伸手。
还没说出话来,宿均师尊便率先开口了,重复道:“求仙门,收下宿均!”
风时倒是真想应了,但若宿均不愿,他也不想强迫。
眼见着宿均跪在地上,眼中已经有了泪意,风时叹息一声。
“既是你的弟子,又感情颇深,你这样做,岂不是伤他的心?”
宿均师尊抖着唇抬头,眼底通红:“仙尊,想必您看的出来,在下现在不过废人一个。”
“宿均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他的天赋我看在眼中,实在不愿看他再栓在我这一介废人身上!”
他说着,俯首痛哭起来:“我这一生,被人废了修为,再无精进的希望,只希望他能不步我的后尘!”
见两个人都哭的难过,风时看了眼许檐。
许檐受意,从剑上飞身下去,走到了宿均面前。
“我乃崇山宗长老许檐,若是你愿意,可拜我为师。”
宿均垂着头,不说话。
风时忽然想到,宿均之前拼命想要拿第一,似乎是有什么愿望。
于是道:“宿均,你可是有什么心愿?”
风时忽然转变话题,宿均愣了片刻,才道:“宿均只愿求一办法,为师尊重塑灵脉!”
他师尊之前应当还未结丹便被人废了修为,只是灵脉受损。
风时再次探出一丝灵气,钻入了底下人的体内。
片刻后,他睁开眼,道:“若我说,我崇山宗便有办法帮他,你们可愿一试?”
这下,宿均和他师尊都彻底愣住了。
只宿均好半天,才恍惚着说了一句:“自然。”
“好,”风时应道:“只要你拜入我门下,我愿亲自为你师尊诊治。”
风时的丹道在整个修真界都是首屈一指的,更是极通药理,他说的话,自然不会是吹嘘。
“我的天,这运气也太好了吧?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见宿均还有一丝犹豫。
许檐又退让道:“若你拜入我座下,也可叫我师父,不必尊称。”
这样,宿均的师尊便还是他的师尊。
宿均抿了抿唇,终是调转了方向,向着许檐扣首数次,叫了一声师父。
这之后,崇山宗大开山门,增收弟子,也收容了不少无名小宗门,宗门势力一时间壮大数倍。
而风时面对自己新收的弟子,一点也喜欢不起来,就算是给他安排的房间,也是离他和沈颂鹤最远的地方。
少年的名字叫乔识,据他自己说,他曾是没落家族乔家的大少爷。
风时知道乔家,百年前的老家族了,现在修真界很难听到关于他们的消息。
“师尊,我这剑法始终学不会,您能不能抽空教教我?”
乔识偶尔很闲,便来缠风时,即便风时对他态度从来都是冷淡的。
“去请教金师兄。”
金合很努力,这剑法他熟的很。
乔识不乐意,但风时直接在门外设了禁制,与沈颂鹤一起窝在屋内。
“师兄,为何不喜欢他?”
屋内,沈颂鹤问风时。
风时拿笔在纸上涂涂画画,满不在乎的道:“我总觉得他这人有古怪,要观察一段时间。”
沈颂鹤现在对人不敏感,很难察觉出来。
他看了眼门外还站在原地的人。
天空落了雨丝,秋雨寒凉,雨中的人却避也不避,任由衣衫濡湿。
少年穿着一点暗红的衣裳,垂首立着,面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好似确实是有些歪了。”他道。
“嗯哼。”风时随口应了一声,心中暗暗有着考量,却并没有说出来。
门外的乔识一直站了近半个时辰才离开,雨已经下的小了,但天还是冷的。
风时摆弄完了手中的字画,伸了个懒腰。
暮色降临,金合过来奉茶问安。
“乔识人呢?”风时随口一问。
金合愣了愣:“他,他没来吗?”
见风时摇头,他有些担心:“不,不会是,迷,迷路了吧?”
“师弟他,他,很奇怪……”
风时闻言,拿神识探查了整个忆鹤峰,发现乔识并没有离开,而是坐在屋外的树上,不知道是不是在听他们讲话。
“……”
“不必担心他。”
风时拉着金合坐下,问他:“近日课业这么忙,想不想出去玩玩放松一下?”
金合眨眨眼:“放,放松?”
风时点头:“过几日有个宗门的秘境小试炼,你要是想去的话,我拜托你谢师兄带你?”
金合听到是秘境试炼,双眼微微发亮:“想,想去!”
“好,那你到时候,拉上你乔师弟,还有宿均师弟一起去。”
金合乖乖地点头。
过了两日,乔识被拽走了,风时迎来了难得的安生日子,开始继续倒腾自己的药田。
忆鹤峰不算大,但也绝对不算小,风时把能倒腾的地方都翻了翻。
看他闲不下来的样子,青青跑出来窝在他头顶晒太阳。
【宿主大大,您要是实在无聊,其实我可以向主系统申请时间加速的,这样,您不久能快点拿到人参啦?】
风时头也不抬的蹲地上研究药苗:“你懂什么?平凡的日子,已经很难得了。”
“再说了,我也不是无聊,我只是……”他说着,手上动作顿了顿:“总觉得,心中有些空落落的。”
【啊?不会是因为任务结束了,您就失去生活的目标了吧?】
“怎么会?”风时想走的日子还有很长,虽然没有什么确切的目标。
【唔……那我也想不出为什么了。】
青青在他头上翻了个身,懒懒道。
风时好笑的摇摇头,继续着手中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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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年多的时间转瞬便过去。
这一年多的时间,风时每月按时为宿均的师尊修复灵脉,如今他已能重新引气入体。
宿均的进步也极大,甚至超过了数个师兄师姐。
相比之下,乔识便表现的平平无奇,不是他不是打不过,而是懒得打,每每有比赛时便弃赛不去,每天专注研究的事情,便是怎么多在风时身边待一段时间。
而另外一个进步极大的便是金合。
他的努力,几乎是全宗门弟子有目共睹的。
小金合人好,又生的可爱,自然有大把的人喜欢他,更甚至还有人历经千难万险,将消息递到了风时这里。
但等风时去给金合明里暗里透露,有很多人喜欢他的时候,金合却总是一脸懵懂的样子,表示自己不知道。
怎么看都是还没开情窍。
行吧。
风时空有一颗牵红线的心思,却无处施展。
金合笑看着他,抿唇不语,眼中有一丝狡黠。
离拿到人参还剩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系统中也给了倒计时,证明那人参确实吸收了沈颂鹤的金丹无疑,但风时还是会时常出神。
沈颂鹤的身体被将养着,虽然日里有些气弱,但也还算乐观。
他的寿元能延长到至今很不容易。
原著中,他修复金丹被迫黑化之后,杀了所有折辱自己的人,从此变成了无情无欲的杀神。
好在剧情并没有按照原来的轨迹发展下去,沈颂鹤还是那个乖乖小师弟,风时很欣慰,除了某些时候对自己有些凶之外。
乔识被风时冷落着,后面居然也就习惯了,为了叫风时多看自己两眼,他也开始研究起那些机巧,时常做一些木头做的机械小动物送过来。
风时有些探究的看着他。
乔识却笑起来:“师尊可喜欢?”
风时有点喜欢,连带着看乔识也稍微顺眼了点。
那时的他已经冷落了对方近半年,想了想,毕竟观察了这么久,对方也没做什么坏事,便想着,也该是时候尽一点责任了,所以偶尔还是会亲自指导他些东西。
所谓的亲自指导,也不过是坐在一边看着。
乔识看来很开心,整个人也就不显的那么阴鸷了,就连素来都有些怕他的金合都乐意和他多说上两句话了。
正当一切都在朝着正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乔识却突然消失了。
只留下一封信笺,写了短短一句话:“家中变故,暂离。”
金合担心道:“变,变故?怎么,怎么也不,不说一声,说不定,我们。还,还能帮上忙……”
风时看着那信笺上潦草的笔迹,还有纸上残留的血气,明白,乔识遇到的,绝对不是简单的家中变故。
但他没和金合多说,只是托邱长洲去修真界打探,是否还有关于当年乔家之人的消息。
最后得到的答案却是,乔家人全族,早在百年前便已经被人灭了门,唯一幸存下来的小女儿也因为没有修炼天赋,在多年前寿终正寝离世了。
所以说,乔识的身份应该是假的。
他或许,根本不叫乔识。
风时听着邱长洲带来的消息,叹息一声。
从那之后,乔识变得杳无音信,再没回来过。
月余之后,金合突然来找风时,说想要回家一趟看看。
算了下日子,风时知道,他这是要回去拿人参了。
莫名的,他心中格外不安,问金合:“可要我陪你回去?要不,再过短时间也行,不是很急。”
金合闻言却摇头,说这次回去想在家中和多呆几天,好陪陪他哥。
“我哥,脾,脾气差,风时还是,还是别一起去了。”
他这么说,风时自然没法拒绝。
离开时,是个平凡而普通的日子,阳光热烈的照耀着。
金合站在长阶之下,背着他的小包袱,笑着和风时挥手,脆生生地喊道:
“别送啦!回,回去吧!”
风时眼眶莫名有些热意,金合的笑容明明那样灿烂,却仿佛刺在心上。
他启唇,突然很想将他叫回来。
即将开口至极,金合跑了起来,一蹦一跳的下着长阶,很快的走远了。
直到到了尽头身影模糊成小点的时候,风时听到微风传来他的声音:“等,等我!”
风时抬手,朝他挥了挥。
金合转身,没再停下脚步。
他或许是笑着的,又或许没在笑,但风时都已经看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