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滋——滋滋——滋滋
电流的声音响彻,万般寂静里只有这声音断断续续。
如同往日一般的漆黑一片,却随着一声开门的吱哑声,明亮的光涌入,照亮了他所在的地方。
一个金属密封的仓笼
打开了仓笼的是一个穿得很厚的女子,见他醒来,她先是将食指放于唇前“嘘”了一声示意不要说话,后左顾右盼很是警惕,似没见到什么松了一口气。
“走走走,我带你出去。”女子依旧很是小声道。
说罢牵着他的手穿过各式各样的金属物件,走出大门,来到大雪皑皑外面。
出来后女子才放松了警惕的心,看着被她从仓笼里救出来的人,见他面无表情却莫名觉得有些茫然,笑道:“你好,我叫叶轻眉,你叫什么?”
面前人笑问,他从他好像一片空白的脑袋里缓缓吐出了一个名字,“五竹。”
“你好五竹,那我可以叫你小竹竹吗?”
“可以。”五竹反应了一会道。
“那我们快走吧,这神庙一点也不好。”说着拉着人就跑,待到自认安全的地方后,叶轻眉准备带着五竹去找肖恩他们,但看看五竹的眼睛,她从小包里找了一块细长的黑布,先蒙在自己眼前试了试。确定可以了后将其蒙在五竹的眼上:
“你好好戴着这块布,不要随便摘下来,不然别人会把你当成异类的,知道吗?”叶轻眉嘱咐道。
这块布还是神庙里的。
五竹轻点头同意,又把叶轻眉系得不是很好的黑布重新系了一下。
“终于出来了,小竹竹我们一起去快意江湖,惩奸除恶,我叶轻眉即将奔向星辰大海啊。”
但是星辰大海前提是要要有启动资金,经商是一条不错的道路,叶轻眉一不小心在经商的道路上做成了首富。
性格活泼奇思妙想吸引了很多人,五竹一直陪伴保护在她身边。
一人一钎武力爆棚,在江湖上皆为传奇。
没人知道他从哪里来,只知道他是首富叶家行小姐的随从,忠心不二,让许多想挖他的人都铩羽而归。
“小竹竹你看,这丹药是红色的。”叶轻眉拿着一枚鲜红色的丹药感叹,药香扑鼻,炼丹的人厉害。
“嗯,红色。”黑布蒙着眼的五竹歪头看了道。
“我把药给阿庆,希望能助他突破,皇宫那个地方真是太不好了,危机四伏一点自由也没有。也不知道炼这个药的人还有没有药。”叶轻眉感慨下就要进宫去了。
叶家行小姐云游四方,手上财富数不胜数,活泼洒脱,独树一帜的奇妙思想下唯在京都遇见了心爱之人,被拉入了一场浑水之中。
此时京都还算平静,在怀着身孕的叶轻眉的目送下,没有道明去因的五竹离开了京都。
深山,悬崖,竹屋。
这是炼丹者的住处,是五竹在江湖上打听到的地方。
他的眼睛被蒙着,却一点也不影响前行步子,在打死了一头冲撞上来的野猪后,他找到了地方。
继而被一个两岁的女娃娃堵住了去路。
“抱抱。”女娃娃奶里奶气地道。
“不抱。”五竹道。
“抱抱。”女娃娃坚持不懈地道,张开双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且期待地看着这个超级超级比师父还高的人。
五竹顿住一会,见她没有让开的意思,只好蹲下把娃娃抱起来。
“这里危险。”五竹道,“你家大人在何处?”
“你真好看。”女娃娃答非所问感叹,“就算看不见眼睛也好看。”
女娃娃小小年纪也会看脸了。
“……”五竹不说话,沉默地抱着女娃娃去敲了竹屋门,咚咚咚三声又三声,也没见有人应答或开门。
他站得笔挺,大有一直这样等人回来的模样,怀里的女娃娃眨眨眼睛道:“哥哥你是要找屋子里的人吗?”
五竹面无表情道:“叫叔。”
他比女娃娃大很多岁,是可以当叔的人了。
“好吧叔叔,你是要找屋子里的人吗?”女娃娃妥协问道。
“嗯。”五竹应了一声。
“找他做什么呢?师……老头最近一直很乖没有出去闯祸,你找错人了叭。”女娃娃道。
“没找错,我不是来找麻烦的。”
依旧是不变的语调和那面无表情,女娃娃小脸严肃认真地看着五竹蒙眼的黑布,试图对上五竹的视线看看他说的话假不假。
但很遗憾没有对上,只好打量面前人,小胖手摸了下兜兜里的毒药瓶,说道:“那你把我放下了吧。”
闻言五竹把怀里的小孩放下来
女娃娃下来后,按了按手上带着的小细镯,镯子弹出一把小钥匙,她拿着钥匙就给开了门。
门后是几间屋子一方小院,院子里有小石桌,一个白衣的黑胡子老头脚搭石桌倒地而睡,睡姿极其刁钻压倒了不少院里种的花草。
石桌上有些许或倒或立的酒瓶,说明了人睡着的原因。
唉——
女娃娃看一眼就叹一口气,她的花又被师父给毁掉了,幸好她后面这个叔叔是看不见的,不然就丢人了。
却不知身后五竹的目光往师父那方看去。
落日余晖,揉揉涨涨的太阳穴,师父慢悠悠张开眼睛,睁眼的模糊还没过度呢,两张的脸就占据了他的视线。
师父:“……”要不是其中有一张是他徒儿,他就要挥拳了,哪有这么吓唬老人家的。
“师父你醒了?我去给你倒水。”女娃娃迈着小短腿倒水去了。
留下一言不发的五竹站着,师父看他蒙着眼,也不慌,慢慢悠悠从地上起来,拍拍灰,理理发,坐在石凳上,开开嗓子问道:“来得是哪方人?来老头这做何啊?”端得是一副室外高人的端庄模样。
实际上能看见的五竹:“……”
他沉默了会,言简意赅道:“京都人士,求药。”
师父睨了他一眼,“求药?求什么药?拿什么求?金银还是药材?”
全身上下除了手上拿的铁钎什么都没有,求什么啊,能找到他这里,怎么一点规矩也没有呢。
“金银可以下山取,药材可以寻。”五竹道。
师父道:“行,我也不为难你,现在太阳还有一个时辰西落,你要是一个时辰内取五十两黄金来,我这的药你都可以求。”
“可。”五竹答应,转身就离开。
师父见他走掉,拿起还有酒的酒瓶给倒了一小杯,凑近闻闻,还没喝呢,他的徒儿颠颠跑过来喊,“师父,那个叔叔跳崖了!!!”说好要倒的水没踪影。
“???跳崖?”师父疑惑:“他没事跳崖干吗?玲儿你来给我说说,你什么时候给我下了药?小丫头挺厉害啊,给师父说说是怎么做的。”
方玲:“……”师父现在不是应该说说那个叔叔跳崖的事情么?
日落西山
差一瞬将五十两黄金带到竹屋的五竹被拒之门外。
并且竹屋内是师父拒绝的声音,“都说了一个时辰,就算晚了一瞬也是一个时辰后,丹药没了,你走吧。”
门外没声音,方玲从门缝往外看,见人一动不动沉默的站着,转头:“师父那个叔叔还站着的。”
师父磨药头也不抬道:“人不站着难不成还躺着?玲儿快去睡觉,那人明早就会走,别管。”
方玲想想道:“好吧。”
哄小孩去睡觉,师父觉得明早肯定见不到五竹,谁知道一连几天那家伙就像是不用吃喝不用睡眠似的,待在竹屋外超级坚定,活像一座雕像。
不论刮风下雨还是艳阳高照,好家伙,就看着他徒儿因为稀奇这么个人,整日端着小饭碗往人身边凑,眼睛满是濡沫地看着别人。
师父:我@*#”...
最后还是五竹的坚守感动了师父,师父将随手可炼偶然变异了的红色养气丹给了一颗后,把人给赶走。
求的是这玩意早说啊,这么简单的丹药差点把他徒弟给拐跑了都!
“五竹叔,再见啦。”看着五竹走掉的方玲挥舞着她的小胖手道别着。
师父:“……哼!”
什么再见?那必须是再也不见!
……
五竹一去几月,给叶轻眉带回了一颗红色丹药,叶轻眉把丹药装进放着密码箱子里留给她肚子里的孩子。
她现在很幸福也很安全,在这前提又忍不住想对五竹提议道:“小竹竹,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人?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现在我在太平别院很安全,你都可以去做的。”
“没有。”五竹反应了下道:“没有想做的。”
“小竹竹,我希望你幸福,有想做的事有喜欢的人,我们从那个地方出来后就是自由的了。”叶轻眉缓缓道,眉目间都是关心。
五竹沉默了,他站在那里有了一会。
回来不到几天,五竹又出发了,去哪里去做何,他自己也不知道,也许去找人比比剑,也许去游历游历,也许去深山里的竹屋看看。
但唯一肯定的是他会回来,在小姐生产前回来,只是他没想到那个说会保护小姐的人最终会将刀柄对向她。
“全城的人都在杀她。”五竹背着装着小姐孩子的竹筐,手上拿着血液滴答的钎,不知道杀了多少人。
他对面坐着轮椅的男人面容苦涩。
“我没能救得了她。”五竹返回太平别院时杀了很多人,皆是军方刺客,他没能救下小姐,只能救下小姐的孩子。
而在此,面前这个男人,掌管着小姐创建的监察院,却护不住她。
“那时你在哪里?”五竹语气淡淡的,都谈不上质问。
男人仿佛承载很多事情的眼睛一暗,回答道:“奉旨出京。”
“你要带他去何处?”
“离京,京都不安全。”
“你自己能照顾好他吗?要是他饿了或者生病了怎么办?他是她留在世上唯一的骨肉了!”
“我知道。”
“……去儋州吧,老夫人在那,她会好好照顾他的。”
五竹身影越走越远,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
儋州
五竹开着一间杂货铺,就在范府不远的地方,四周的居民都很友好,除了个别总是见他蒙眼似盲多拿东西的人,一切都好。
“五竹叔!”一个少年的声音匆匆传来,“我爹要接我去京都!”
少年模样有些似他模糊记忆里的小姐,不知是否年纪大了,往事都很是模糊。
“那你想去吗?”五竹停下编扫帚的动作问道。
少年,“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他连红甲骑士都派来了,而且居然有刺客要杀我,肯定和我要去京都有关。”
五竹:“嗯。”然后继续编扫帚。
一如既往的简洁,少年叹气,“这是不去也得去了,正好可以去看看若若和师父(费介),叔,此去我乃大凶,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少年期盼地看着他从小到大就没见变过样子的五竹。
“我去京都。”
“真的!”
在去京都前五竹将小姐留下的箱子交给少年保管,他要前去处理一点事情,然后……
前往京都
保护少年
小姐的孩子,不能再出意外。
……
“谁要杀范闲,我就杀谁。”
五竹说这话不是假的,当初一人一钎护住了叶轻眉和叶家行,此刻也能护住范闲,堪比大宗师的实力,不是吹的。
五竹在暗处保护范闲,无月夜,他站在屋顶上,一身黑与环境完美融合。
“叔,下来吧。”屋内拦住感应有人要抓人的小师叔范闲无奈地道。
五竹闻言下进了院子里。
“五竹叔叔?”方玲迟疑地唤道,院子里的人和她脑海里的印象几乎没什么变化。
范闲:“小师叔你们认识?”
“不认识。”
“认识。”
范闲感觉头都要大了,所以是认识还是不认识?
……
“五竹叔叔,我是小玲子,你还有印象吗?”
“没有。”
“一瞬,五十两,红色丹药,有印象吗?”
“……”思绪仿佛卡顿了会,“好像有。”
“有就行啊,那时我太小了,叔你没记起很正常,叔,小闲闲是你家人吗?”
“是要保护的人。”是家人也是要保护的人,“范闲此去北齐托你保护,我去拦截苦荷。”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小闲闲本来就是我师侄,保护他是理所当然的。”
一旁没有存在感的范闲:“……”就,就这么定了?
……
一切尘埃落定,庆帝驾崩,范闲扶持皇子上位做了权臣。
本该保护完范闲从北齐回来后要走的方玲一直帮他们到最后。
京都一座宅院里
“叔,小闲闲的娘亲是怎么样的人啊?”叶轻眉这个名字她从小到大都听到,对这个人她实在是好奇。
五竹收拾着东西,闻言一顿,“她是指引者,亦是背叛者,是补天之女娲,是万象之因,是终结之末。”
方玲,“厉害。”评价好高。
“那叔你想她吗?”
“想。”
“叔,京都局势稳定,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
怎么叫想?用范闲的话来说,想就是你走在路上的时候、吃饭的时候、睡觉的时候、打架的时候,不管你在做什么,不管你身边有多少人,心里总是浮现一个人的样子,默念一个人的名字。
轻功赶路,前路无标,风动云涌,五竹停住脚步,对身旁的方玲道:
“我想你。”
“啊?”一脸懵圈
“我想你了……”
想和喜欢是相同的吧。
……
五竹是人吗?他觉得自己是,他有人的外表,有人的思维,他就是人。
但
他没有人该有的衰老,没有人该有的进食,更没有人该有的睡眠。
他好像忘记了很多事情……
滋滋——滋滋——滋滋——
电流的声音响彻,寂静的山林,身旁好像少了一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