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骁将车开进去的酒店车库,叫湖陵酒店,离警局只有五六千米的距离,开车过去不过十来分钟。
“他们胆子敢这么大吗?”
看着手机软件上的距离,一向淡定巫元正都怔愣了不少。
凤娴紧蹙着眉头,“应该没那么简单。”
“老巫。”她顿了下,“我们得小心些了。”
“嗯。”
距离不长,又加上巫元正开得快,不到十分钟就抵达了酒店。
“老巫。”凤娴又叫了巫元正的名字,“我去调酒店里的监控,你去停车场看看?”
如果舒小姐真的在这间酒店里的话,他俩加起来对付都够呛。
但现在人手不够,他们只能分头行动。
说着,凤娴又指了指自己戴在耳朵上的耳麦,“有情况就及时通知。”
巫元正脸色淡淡地嗯了声,没有一点担忧害怕的意思。
凤娴:“……”
她一时无言——他还真是除了符纸,对别的人、别的事一视同仁。
凤娴转头欲走,下一瞬,又被巫元正叫住。
“还有事?”
巫元正没应,而是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明黄色的符纸,递了过去。
凤娴眨了眨眼。
巫元正道:“若是遇到了舒小姐,对付不了她,可用这符纸保命。”
凤娴笑,凤眸里熠熠生辉。她倒是没客气,直接接过了巫元正递过来的符纸,“谢了,等这件案子办完,我请你吃饭。”
“不用。”巫元正直接拒绝了。
凤娴:“……”
她忍不住啧了声。
两人在门口道了别,一个去了酒店大堂,一个去了地下停车库。
巫元正进车库前,又摸出了那根蜡烛点上火。
停车场里的空间大,空气流通要比民宿快得多,那蜡烛也只是有些轻微的变色。
——至少也证明了那僵尸确实来过这里。
巫元正举着蜡烛继续往里走。
车库里吹得过堂风很大,蜡烛的火苗快速且不安地跳动着,似乎下一秒就要吹灭。
他伸手挡了挡吹过来的风,才得以保住跳动的火苗。
越来里面走,火苗上的幽蓝色越深。
巫元正跟随着火苗的指引,来到了岔路口前,他停了停,不知该走那条路。
正犹豫着,耳朵里传来了轻微的电流声。紧接着,凤娴的声音响起,“老巫,走正北方向那条路,那辆suv停在了b2-2。”
“我知道了。”
巫元正按了按耳麦,朝着凤娴所指的方向走了过去。
还没走到目的地,耳朵又传来了凤娴的轻咦声。
“怎么?”
巫元正眉梢也跟着跳了跳。
凤娴:“监控画面中断了……咦,又好了。”
巫元正:“……”
凤娴的声音还在继续,“他们两人不见了。”
巫元正:“画面断了多久?”
“五分钟。”凤娴回,“从下午四点二十到四点二十五。”
巫元正有些沉默。
凤娴:“我去查查住房信息。”
不等巫元正回,凤娴便挂断了通讯。
“……”
巫元正继续朝着正北、也就是他的正前方走。
这次走了大概一分钟左右,就看到了监控录像里的那辆suv。
从事发到现在,在监控录像里出现了两辆车,一辆车是载着张梦露消失的海城本地车,是一辆黑色越野,这车自从在监控里消失后,就一直没再出现;而面前的这辆suv,是载着舒小姐离开的。
许是这辆车是舒小姐坐过的,火苗颜色浓烈。
巫元正沿着车身走了一圈,又敲了敲,他没钥匙打不开车门,但估摸着也没什么发现。
他按了按耳麦,通了凤娴的频道,“没发现。”
这个结果,凤娴早就想到了,她嗯了声,“你来2523,阿骁今天下午在这里开了间房。”
“好。”
巫元正应了声。
这次凤娴没有挂断通讯,她声音听着很沉,“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这2523可能也是狡兔三窟中的其中一窟。”
确实没那么简单。
巫元正一边听她说,一边进了电梯,按了下二十五楼的楼层。
“不管说,我们总该去看看。”
“嗯。”
乘坐电梯那几分钟,时间过得好似格外漫长。
电梯在二十五楼停下,彼时,凤娴也刚到,正联系着前台开门。
两人对视了一眼,没说话。
“叮”的一声响后,客房门打开,前台站在屋外,没有跟着进去。
二十五楼的客房算是豪华间了,里面应该是放了香薰,隐隐飘来了一股很淡的檀木香。
巫元正照旧点燃了蜡烛。
这次蜡烛没有变蓝,倒是听见了凤娴拉高了的声线,“牧津!”
巫元正抬头,顺着视线看了过去——果不其然,他看到了床上躺着的牧津。
这会儿牧津面朝着枕头,平躺在床上,上半身还是保持着人的样子,下半身已经变成了蛇尾。
“牧津?”
凤娴喊了他一声。
但牧津没有动,他因为趴着,看不到起伏的胸口。
就像是、就像是没了呼吸。
凤娴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有些颤抖地走到床前,“牧津——”
再次喊了声。
然而牧津也依旧没有反应。
凤娴深吸了一口气,掰正了他的身子。
他双眼紧闭着,面色很白,唇上也毫无血色。
凤娴视线落到他的胸口上,光凭肉眼,似乎看不到起伏。
凤娴心头一紧,伸手,小心翼翼地探了探脖颈处的脉搏。
有跳动,不过很浅。
凤娴这才松了口气,又招呼起巫元正来,“老巫,你过看看他。”
巫元正闻声走了过来,他紧皱着眉,仔仔细细地检查了牧津的身体,没发现有伤口后,又贴了张符纸在他脑门上。
房间的窗户看着,偶尔有风吹进来,那符纸除了飘荡了几下外,并没有别的变化。
“舒小姐的尸气并没有留在他的身上。”
闻言,凤娴小小地松了口气,“那他怎么这么虚弱?”
虚弱到几乎看不到呼吸了。
“是不是受了内伤?”
巫元正没回,而是抬起了牧津的手腕,号了号脉。
“怎么样?”
凤娴担忧地问道。
巫元正摇头,“他虽然没有僵尸所伤,但却受了很严重的内伤。”
“是阿骁吗?”
凤娴拧眉。
阿骁虽然修为不浅,但和牧津比起来,完全是占下风的。
没有尸毒、也不是阿骁,那究竟是谁打伤他的?
难不成还有另外的人在帮舒小姐?
那这个帮她的人,会不会就是在网上曝光僵尸案的人?
巫元正:“牧津这次受伤,估计要养一段时间了,我打电话通知人来接他去医院。”
妖族有自己的医院,他们受伤,人类医院也治不了。
凤娴沉了沉声,“我去吧。”
巫元正嗯了声,没勉强,他扯掉牧津额头上的符纸,又重新贴了一张上去,口里默默地念着法诀。
不消半分钟,牧津的蛇尾便变成了正常的双腿。
凤娴打电话也很快。
差不多等牧津的蛇尾变回去后,她便回来了,“我找酒店要了监控,但他们说昨晚暴雨加打雷,酒店的监控录像坏了,现在都还没修好。”
巫元正不解,“酒店其他地方的监控都坏了,就单单只有地下室的没坏?”
凤娴耸肩,“估计是有意而为之。”
那辆suv还停在车库里,那他们是怎么离开的酒店?
靠那辆黑色的越野车吗?
但想想应该不可能,阿骁那么强的反侦察能力,不可能再用暴露出来的车。
一瞬间,案子似乎再次陷入了谜团。
-
长州道别墅——
“你知道舒小姐在哪里?”
纪今歌从林榆口中得知这个消息,心头震惊不已。
不等林榆开口回答,她抿了抿唇,继续问道:“你怎么会知道?那暗中帮她的人,是你?”
林榆身板站得直,清冷又寂寥。
他看向纪今歌,唇角扯了扯,有些自嘲之意,“今歌的意思,是怀疑我吗?”
对上林榆那双冷清的眸,纪今歌一时哑然。
诚然,他的突然出现,确实让人怀疑。
“我……”
她张了张口。
“在案子没调查清楚前,每个人都是怀疑的对象。”
话还没说完,就被陆爻打断了,他声音沉沉冷冷的,音质很好。
不过也听得出来兴致缺缺,敌意很重。
林榆轻哦了声,视线从未在纪今歌身上离开,“这个怀疑对象,也包括今歌吗?”
陆爻察觉到他的视线,眉头紧皱,下意识地将纪今歌往身后带了带,“她跟你不同,而且我相信她。”
听这话,纪今歌心脏猛然一跳。
“是不同。”
林榆似乎想起了什么伤心之事,眸底变得晦涩不明。
“阿榆。”纪今歌声音微低,“如果你知道舒小姐的下落,那就告诉我们好吗?她已经杀了六个无辜的人类了。”
陆爻紧皱的眉头未松。
他不喜欢她用这样的语气跟林榆说话。
林榆再次对上纪今歌的眼睛,笑了下,笑容温柔,一如往常,“好,我带你去。”
他没说“你们”。
纪今歌心头一喜。
“但是。”他停了下,话头再一转,“再带你们去之前,我要先去祭拜一下我的母亲。”八壹中文網
他可能没什么时间了。
在有限的生命里,他想把想做的事做完。
纪今歌有些犹豫。
“今歌。”林榆又补了一句,似是为了她安心,“我会帮你们抓到舒小姐的。”
出于多年的朋友友谊,纪今歌想给林榆一次机会。
她抬眸看向陆爻,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
陆爻别过了视线,察无可闻地嗯了声。
他暗暗捏了捏拳。
算了,想必有他在,那林榆也做不出什么事来。
林榆微微颔首,“多谢。”
…
霍灵埋葬的地方离长洲岛不远,走路十来分钟就可以过去。
一路上,三人都没有开口,气氛别扭又安静。
好半晌,林榆出声,打破了这份平静,“今歌,这些天我想起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
纪今歌抿抿唇,没应。
他声音很浅,散落在风里,有些不知意味,“你小时候真的挺虎,像是不知道危险似的。那么小的个子,竟然敢同隔壁的小胖打架。”
他滔滔不绝地说起了小时候的事情,语气明显有些轻松。
纪今歌听着,用力地抿了抿唇,心下生出了几分动容。
林榆说完后,又轻声地补了一句,“嗯,你现在也不怕危险。”
那舒小姐功力并非百年,她明明都没有融合好妖珠都敢上。
陆爻听林榆提起小时候的事情,他心里顿升起了一股烦躁之意。
纪今歌的童年,没有他的参与。
纪今歌笑笑,“你也知道嘛,我从小就想成为我父亲那样的警察,一直以他为荣。”
“嗯,我知道。”林榆笑意不减,他看着不远处的山脉,突然感叹了一句:“真想回到小时候。”
“小孩子永远没有烦恼,就算有,过了一天就忘了,第二天又是崭新的一天。”
那时候他和今歌还是最好的伙伴、那时他也不知道他母亲做的那些事情。
他忘了是多久知道的他母亲的事,只知道那会儿今歌还是个孩子王,经常和隔壁的小孩玩警察捉犯人的游戏,他因为身体不好,经常受到她的“宽待”处理。
林榆自小便知道自己跟其他人不同,至于不同在哪里,他不知道。
直到他知道了母亲是妖,忽然就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他所有的不同,皆是因为他是一只半妖。
一种既非人、又非妖的怪物。
提到半妖,连一向乐观开朗,没心没肺的尹池都沉默了。
这些年他很挣扎,父亲说母亲是因为生他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他要爱母亲、要保护母亲、不能让母亲受到委屈和伤害。
他也确实很爱他的母亲,可每每看到那些年轻女生一个一个地死在母亲的手下,他又彷徨了。
这样纵容母亲,真的就是爱吗?
他一遍遍地忍受着痛苦的煎熬,以至于在每个深夜他仿佛都能听见那些年轻女孩痛苦的求救声,即便是远离城堡,也听得清清楚楚。
最终,他过不了心里的那关,开始给纪今歌透露城堡的信息、甚至是那些失踪女孩的信息。
他就是如此,一边救人,一边又想着杀人。
“阿榆。”
纪今歌心绪复杂,“这半年你去……”
“到了。”
后面几个字,她还没说出来,就被林榆打断了。
他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前方,重复道:“我们到了。”
这个地方,他也是第一次来。
纪今歌闻声看了过去,在那寂静的陵园山下,是一片漂亮馨香的玫瑰园。
风一吹,漫山遍野都弥漫着玫瑰馥郁的清香。
霍灵最喜欢玫瑰,林博文就在山下种满了玫瑰。这样,就算她走了,也能日日夜夜看到这幅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