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的时光,这个痛失爱子的女人,日日修行,只修来了满头苍苍白发。
“就为他修一个来世吧,愿他来世,不投妾室肚,不做妾生子。”
这长安的名门贵族光鲜亮丽的背后,远比她的想象更冷酷无情龌龊。
不投妾室肚,不做妾生子!
更何况是她这个让人视为眼中钉,数次欲除之而后快的妾室!
可是,她又要拿她肚中的这个不期而至的孩子怎么啊?
明德院。
彩环低着头,手足无措地绞着衣角,不敢抬眼去瞧莫宛如。
她本是来邀功的,却被莫宛如浑身的寒气吓得噤若寒蝉。
林妈妈看了莫宛如一眼,问道:“你说的可是真?”
“奴婢不敢撒谎,林妈妈你可找彩云问一问就知道了。”
彩环说着,偷偷瞧了眼莫宛如,又道:“自玉姨娘进府后,一应吃食都是钟妈妈一手操办的,不让我们经手。但玉姨娘的房里事及贴身衣物却一直是我和彩云经手打理的。她真的是自进府后的这两个月,都没有来月事了。”
莫宛如虽是女儿身,但在娘家的十八年日子,被家人如众星捧月般呵护着,从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唯一被逆了意的,大概只有被爷爷一意孤行的许配柳公府。
纵然如此,后来见了柳慕容之后,也是一颗芳心暗许,满怀憧憬的嫁了进来。
第一次见柳慕容时,满山冰雪,映着如血的红梅,柳慕容便独坐梅树之下冰雪,满身的忧郁。
那一颗情窦初开的少女心,便被这份忧郁所怦然而动了。
却不知,这份忧郁不是为她,反而成了她心底最深的痛。
“小姐,那李小玉进府后,五爷并不曾留宿她房中,这个孩子只能是在进府前怀上的。”打发彩环走后,林妈妈在她耳边低语,“这么算来,至少有三个多月了,小姐还得早做打算。”
她嫁入柳公府不过才三个来月,可李小玉却已有孕三月有余!
室外,阳光炎炎,虽是六月艳阳天,莫宛如却觉浑身一阵阵发寒。
“喵喵,喵喵。”
李小玉遁声望去,见着一只猫被夹在路边的不及人高腰高的观赏树树枝缝隙间,进退不得。她忙蹲下身,小心地把猫咪解救出来。
岭南也有人家养猫的,李小玉见过的猫,有黄色、黑色、麻色,可从不曾见过这种浑身雪白的猫。
这只猫实在是漂亮极了,两只眼睛居然是蓝色的,明净的像是头顶无云的蓝天。
也不知道它在这儿挣扎多久了,树枝挂满了它雪白的毛。
它似是知道是李小玉帮了它,温顺地偎在她怀里,撒着娇般“喵喵”叫着,用自己的头不停地摩挲着李小玉的下巴。
李小玉只觉心中一软,喜爱极了。
她本是要去青姨娘处的,这时候也不去了,抱着猫儿准备回转。甚至都在脑中盘算,就在自己房中给它置个窝,还要让钟妈妈给多备些小鱼干。
傻丫跟在她身后,滴滴咕咕自言自语地说:“奇了怪了,这不是老夫人养的那只雪珠吗?月满院离这儿可远着呢,它怎么就跑这儿啦?”
李小玉闻言一怔,苦笑着放下了它。
那只雪珠似是不舍离去,在李小玉的脚边打转,绕来绕去的缠着她腿,仰首冲她娇滴滴地叫唤。
可这是只她惹不得的猫。
一连几天,李小玉去青姨娘处时,总会碰到雪珠。它似乎就待在那处等她,一见着她,便一跃而起,“喵喵”叫着奔向她。
李小玉明知既算这不过是只猫,也不是她可以接近的。
可是它偎着她,是那么的亲呢依恋,心里实在是按捺不住的喜欢,总是忍不住的抱起来爱抚一番,才依依不舍的放下。
以至于每日路过时,便有了一种期待。远远的瞧见那一团雪白卧在路边石块上,心中便忍不住的雀跃。
这日,意外没见着雪珠,李小玉心里有些怅然若失,便有些焉焉的。
向前走了一截,忽听的前方隐约有猫叫声,忍不住寻了过去,不知不觉便偏离了去青姨娘的路。
一直遁着猫声找到近处,李小玉不由哑然失笑。
雪珠爬到了一株大树顶上,下不来了,正扒在树枝桠上叫唤呢,见着李小玉,那“喵喵”叫的声音越发的娇气婉转了。
那株树不但高,长的地方也高。李小玉顺着长长的台阶爬了上去,台阶最上头是一座精致的小亭。
那株树就长在小亭旁,树荫如盖,罩在小亭的顶上。不时有风从亭中穿堂而去,爬了一身汗的李小玉顿觉凉爽无比。
“喵喵。”雪珠又在催促着叫唤。
李小玉左右看了看,连一个木棍也找不着。又抬头看了看那株树,那树虽高,但如果踩在小亭边上的扶栏上,倒也不是难以爬上去。
李小玉看了看眼巴巴瞅着她的雪珠,一咬牙,撩起裙摆打了结,又卷起衣袖,踩到小亭扶栏上,抱着树干向上攀去。
傻丫忙张开手臂在树下护着,仰着头一迭声的叫着:“玉姨娘,你小心着点,可千万别摔着了。”
说话间,李小玉已攀到了大树最下面的树桠上跨坐着了,听着树下傻丫担心的大呼小叫着,不由暗自得意。
这算什么呀,在岭南比这更高的树她都爬过呢。
岭南林子里鸟多,爱在大树顶端做窝,岭南的孩子个个练就一身爬树的好本领。
“蹭蹭”爬上去,一个鸟窝里有时能一掏十好几个鸟蛋呢,揣在衣兜里带回家,便是一家人那一日最好的食材了。
想当初,柳慕容第一次见她爬树,也是惊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后来混熟了,他便说什么也不准她再往树上溜,喋喋不休的,说这太危险,更重要是说一个女孩子,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柳慕容总是不准她这样,不准她那样,说她说的最多的大概就是,一个女孩子,这个样子成何体统?李小玉跨坐在树桠间,似乎看到柳慕容正微蹙着眉头跟她说:“下来!一个女孩子,这个样子成何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