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余元龙暗自琢磨着他那点小心思。
李小玉掀这桌,是使足了力气。大力之下,脖子上本已凝结干涸的伤口迸裂开来,脖子痒痒的。
温热的血珠从伤口处渗出又顺着脖子往下流,脸色更是苍白的无一丝血色。
那股眩晕更甚,李小玉只觉眼前发花,耳中嗡嗡作响,似乎房顶都在旋转。
柳慕容的双眉皱的更紧,松开了香秀直逼到李小玉面前,冷声低喝道:“回去!”
那些眩晕,那耳边的嗡嗡响声缓缓退散。李小玉挺直了背脊,嘴角噙着一丝冷笑,高扬着下巴,挑衅似的回瞪着他。
柳慕容的手紧握成拳,指结捏的“咯咯”作响,僵硬地抬到半空,似乎下一刻就会挥到她的脸上。
李小玉心中只觉无比畅快,甚至无比渴望他的拳头落到她的身上。
若是厌了,那不妨让那厌恶更多一些,若是恨了,那不妨让那痛恨更为彻底一些!
柳慕容握成拳头的手距李小玉的脸不过寸许了,终还是隐忍地放下。
他转过身,不看李小玉,沉声吩咐道:“把看守静园院门的婆子给我带上来!”
很快,数个小厮便带着季婆子和王婆子上来。
两个婆子一见厅堂里的这片乱,顿时大惊失色,“扑通”双双跪下:“五爷,不关咱们的事,是玉姨娘……”
柳慕容冷冷的打断她们的话:“连个人都给我看不住,要你们何用?来人,给我各打五十大板。”
柳公府的下人办事效率还是挺高的,随着柳慕容一声令下,便有小厮抬着板凳,几个婆子扛着大板过来,拽过王婆子与季婆子按在板凳上举起板子就打,直打的两个婆子哭爹喊娘的嚎着。
李小玉心有不忍,愤怒地道:“是我搅了你的好事,误了你的良辰,与她们何干?你有火尽管冲我李小玉来,何必牵怒无辜?”
柳慕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我再说一遍,回去!”
李小玉莹白的贝齿紧咬着下唇,目光毫不退让地与他对视。
“放了她们。”
柳慕容微一扬手,两个打板子的婆子忙停下。
“送玉姨娘回房,余下的先记下,若再有下次,连这次的一起打,打残为止。”
两个婆子如蒙大赦,忙忙爬起身,也顾上屁股上的疼痛,一左一右搀住李小玉,哀求着:“玉姨娘……”
李小玉摔开她们的手,转身就走。两个婆子差实挨了几下,屁股生疼,一走一拐的,李小玉走的又急又快,两人便被甩在了身后。
屋顶在转,脚底地下在转,眼前一阵阵发黑。李小玉竭力撑着,腿机械地一步一步向前迈动,还有几步,便能出了这厅堂。
李小玉终没能走着出去,眼见厅门就在咫尺,她只觉双腿一软,便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余元龙目送闹场的女子昏倒在地,被那两个婆子连扶带搂的架出去,只摇头晃脑拿腔作势地叹息:“唉,自古痴情女子薄幸汉啊!”
再转眼,香秀偎在柳慕容的胸前,双臂环着他的腰身,珠泪盈眶,泣不成声,委屈极了:“五爷,妾身才刚进门就惹那位姐姐不高兴了。五爷,我不如回舞月春,您……您……记得常常才看看香秀……香秀就知足了……”
真真天生的好戏子,这柳公府有了她,想必是得更加热闹了。
瞧这进门的第一天就闹的……
余元龙的八卦之火顿时熊熊燃烧,急欲与苏辰星说道说道。
他忙拱了拱手,说了几句场面话,不外乎香秀侄女儿嫁你了,五爷可得好好相待之类的,便带着一帮送亲的属下告辞离去。
余元龙等人一走,余下的众人见这一片狼藉,酒是没的吃了。主人家正在温言哄着怀中佳人,也没空搭理他们,便也三三两两的告退了。
不消多时,一厅乱哄哄的人便如海水退潮般,消退的干干净净,大厅刹时静了下来。
柳慕容松开揽着香秀的双臂,脱力般地坐到椅上,默默地低垂着头。
香秀屏声静气地垂手站在他的身旁,也不敢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香秀只觉双脚都麻了,两只脚在裙底左右交替地轻轻挪动着。
偷偷觑了柳慕容一眼,他仍是一动不动,如雕像般静坐着。
香秀正想也找个椅子坐下,就见一个眉目慈善的妇人进了厅堂,匆匆地向他们走过来。
来人是钟妈妈。
柳慕容抬起头,嘴唇翕动几下,却没出声,只是定定望着钟妈妈。
钟妈妈小心地避开满地翻落的器具汤水,走到柳慕容面前。
她看了香秀一眼,见柳慕容并无让她回避的意思,便低声禀道:“尤娘子把过脉了,说是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姑娘上次堕胎气血亏损的实在太历害,这又……”她苦笑着环视周围被掀翻的桌席,接着道,“这一下子用力过度,导致气血上涌,便一时昏厥了。”
“尤娘子怎么说?”
“尤娘子说,幸而姑娘自小打下的底子极好,身子骨要比一般的姑娘家强健。若是换个人,像那般大出血,就算保住命在,这辈子也就那样了。不过,五爷您别担心,尤娘子也说了,小玉姑娘不打紧的。她再琢磨着调整下药方,像这样再调理上两、三个月,姑娘的身子也就能恢复个七、八成了。”
柳慕容沉默了片刻,说道:“跟尤娘子说一声,需要什么药材补品,让她尽管开方过来。也跟文娘子、程娘子交待下去,多留意她平日爱吃些什么,需要些什么食材。若我不在府中,你就交给柳平去办。”
“是。”钟妈妈应道。
“妈妈。”柳慕容叫钟妈妈一声,欲言又止。
“五爷,您还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吧。”
“唉。”柳慕容一声叹息,环视着被掀的乱七八糟的厅堂,无可奈何地一笑,“她呀,性子野脾气又坏,还不知道变通讨巧,还请……还请妈妈多担待着点。”
“五爷言重了。”钟妈妈惶恐,见柳慕容似乎并无其它的交待了,便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