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以后是再也不见了。
李小玉咬了咬唇,心里又有几分难过。
天边金色的晚霞透过窗棂洒在柳慕容的身上,在他的背上印出一方金色窗棂框形。金色条框亮的眩目,暗色的方格幽深的不见底。
像是她此刻的被分裂的心,不知是悲是喜。
眼见柳慕容的手搭在门把手,只需轻轻一带,一个踏步,就出了这间房。
这个人,以后是再也见不着了!
李小玉扑过去,扑到了他的背上,双手环在了他的腰间。
是什么时候,这个男人的背变的如此高大宽厚?甚至让她感到陌生。
只是,那心悸依旧,那依恋依旧!
阿牛哥哥说前些日子,府里的小管事要去长安北边的乡下查看今秋的庄子收。因地界较偏,又较贫瘠,没有多少油水,府里的马车夫都不太愿意去,他便去了。
小管事在庄子里办事,他就四处转。然后在离那个庄子几十里开外的一个猎户家里,出了点银子,把那家人在深山内的一个打猎时落脚的小房子租了下来,已置办了一些食材及生活用品。
到时候两人就窝在那儿,等过了冬开了年,再绕道向岭南去。
两个人的脚程应是比孙永鸿几佰人的商队要行的快,两人就在进山之前商队必经之处的小客栈等着,再跟着商队一起回岭南。
这个人,以后是再怎么想念,也是见不着了!
李小玉把脸紧紧贴在柳慕容的后背上,只觉心里有揪心的酸痛。
“今晚,可以不走吗?”
柳慕容低头,看李小玉在他前腰处交握的手。
她的手娇小柔弱洁白细腻,不像莫宛如跟香秀那般,总涂着艳红的蔻丹。
她的十只指甲修剪地短短的圆圆的,手指头因用力,变成了淡淡的粉红色,又晶莹又粉嫩,好看极了,娇艳的让人心颤。
柳慕容不自禁咽了下口水,伸手抚盖住她的那双手。
她的手可真小,他一只手掌便把那两只手都包住了。掌心处的手背触感柔软滑腻,似乎他再稍稍用力,那两只手便会化成一汪春水融进他的掌心。
柳慕容情不自禁的轻轻抚摸着,她的手在他的掌心中,似刚出壳的稚鸟,娇弱的微微颤着。
她的声音也微微颤着,似一片羽毛在他心头轻拂:“今晚就别走了,留下来……”
“她的身子亏损实在的厉害,在没调理好之前,千万不能再有孕了。若有孕,母体供养不足,胎儿月份一大,就会因营养不足胎死腹中,母体也会因此造成无法逆转的破败,怕是大罗神仙也再调理不好了。”
女药师文娘子初次诊脉后,如是说。
柳慕容闭了闭眼,一根一根辦开了她的手指头,拉开门大踏步而去。
李小玉呆呆站着,看他的背影消失在院子那头,只觉脸颊火辣辣的烫,又羞耻又难堪。
他不要她!
傻丫扒着门框,探头探脑的:“咦,玉姨娘,五爷这么快就走啦?”
见李小玉只是愣愣的,脸色青白,不由气馁:“五爷还是不让咱们出门啊。”
“不是,傻丫,咱们后日可以跟着一起去了。”
“真的吗?”傻丫顿时喜笑颜开,蹦蹦跳跳的进屋,有些奇怪地问,“那玉姨娘你怎么还是不高兴呀?”
“我没有不高兴。”
“还说没有不高兴,都不笑。”
傻丫嘀咕着,趴到餐桌前,看着几乎没怎么动筷的菜,一声欢呼:“哇,有八宝鸭啊,还有滑炒虾仁,这个是什么鱼?”
咋咋呼呼的傻丫能陪着李小玉在静园一呆就是几个月,与这些美食有着莫大的关系。
平日里,李小玉吃不完的,便都是她的了。她长这么大,从没吃过如此好吃的菜。
就算过年时,府里赏下的,和主子们一样的菜式,都没有静园里的小厨房里做出的菜好吃。
终于可以走出柳公府了,她不高兴么?
李小玉忽地“吃吃”笑了起来,这一笑便不可抑止,她越笑越大声。
正忙着吃东西的傻丫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也跟着咧嘴笑起来。
傻丫是为能出静园高兴,她是在笑自己原来是个笑话。八壹中文網
他不要她了,她就是一个笑话。
她数千里的跋山涉水来到长安是个笑话;她被他的妻子一顶小轿抬进柳公府做了他的妾室是个笑话;她的种种痛苦挣扎是个笑话。
枉费她与曾阿牛种种筹划也许更是一个笑话。或者根本用不着费那般周折,人家娇妻美妾,也许根本就不稀罕找她了!
天空阴沉,秋风萧瑟。
每一年这一日的游云寺,都会被柳公府包下,为已逝的老国公连做七天的法事。
天色朦朦亮,柳公府一众主子带着各自的随从,浩浩荡荡的一大群人坐着马车,赶在城门初开便出了城。
一行人上了游云寺时,也才不过用早膳时间。
游云寺的老方丈,神情肃穆,领着一群僧人把众人迎进寺里,安置着先用罢素斋,再进行洗手洁面后,去大雄宝殿按身份依序跪坐。
这等事,李小玉当然是不够资格参加的。
她和傻丫共乘坐着一辆不起眼的小马车,跟在众人的身后,甚至有些偷偷摸摸的味道。
赶车的正是曾阿牛。
别的马车夫都紧着去侍候主子,再不济,和各房的丫鬟、婆子打好关系,也比来侍候她这位备受冷落的小妾强。
于是,为李小玉赶马车的差事自然而然的便落在了不过新进府的曾阿牛身上。
曾经,初从岭南回来的柳慕容,为他在岭南娶的亡妻造墓立碑,日夜悼念。
那份深情厚意,似乎也在莫宛如、香秀两位国色天香的美人相继入府后,烟消云散,成了昨日黄花。
游云寺门前,柳慕容与莫宛如夫妇侍候着柳老夫人下了马车,一右一左搀扶着她。
另一侧,王芷兰也扶着神情惶恐不安抱着她从不离手的枕头的柳母柳夫人。
柳慕元依然坐在他的轮椅上,被两个小厮推着,柳长风伴在其父身侧。再其后,又有柳氏宗族的叔伯子侄之类的一大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