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玉的脸烤了半夜的潮润木头的柴火饱受烟薰,又在马背吹了这半天的灰尘;再在翻滚中又沾染了些许尘土,这和着泪水一抹,便变成了一张黑的黑白的白的大花脸。
偏偏她还不自知,气鼓鼓的嘟着粉红色的嘴巴,一双圆溜溜黑白分明的大眼晴被泪水浸润的分外璀璨晶莹,气哼哼的瞪着他。
柳慕容心里也酸涩难言,可酸涩之余,又不禁莞尔,莞尔之余,心里又酥软的一塌糊涂。
这可是他的姑娘!
他怎能放她离去?放她去跟那个曾阿牛双栖双飞?
他蓦地俯过身去,噙住了她粉嫩的唇,辗转轻吮,万般爱怜……
李小玉又羞又恼。
羞的是柳慕容不过一个亲吻,她居然便意乱情迷。
恼的却是恼自己,就这个般的没出出息?忘了他是怎么待她的吗?忘了他把先她关在别院,娶了娇妻?后又把她关在静园,纳了美妾?
他让她遭了那么多的罪,受了那么多的委屈,这会儿不过搂一下,抱一下,再亲了那么一下,便把一切作罢?
她的身子娇小珑玲,柔软地镶嵌在他怀里,她的唇那么甜美,是真的甜,糖葫芦的酸中带甜。
她与曾阿牛你一口我一口共吃一串糖葫芦的情景又在眼前闪现。柳慕容顿时妒火又升,惩罚似的加重了力道,直想把她拆骨入肚。
柳慕容只觉一阵眩晕,那满腔的妒火刹那雨收云散,醺醺然的闭上了双眼。
这厢正陶醉着呢,忽地嘴唇大疼。李小玉两排米粒似的贝齿用力咬了下去,柳慕容不由含糊不清的叫起来:“哎,疼疼……小玉……”
李小玉恍若未闻,咬着他上唇的力道仍在加重。
柳慕容心里苦笑不已,佳人在怀,耳鬓厮磨,唇齿相依,真正缠绵悱恻之间,偏偏他的嘴唇被李小玉咬进齿间,进不得退不得。
柳慕容睁开眼睛,只见李小玉黑漆漆的眼睛睁的大大的,恨恨地盯着他,那眼中似有盈盈泪光。
他的双臂不由更收紧了些,牢牢锁着李小玉纤细的腰肢,心里怜惜。
罢,她想咬就由她咬去吧,总得让她泄了心中的怨气。
直至两人的嘴中都充满浓腻的血腥味儿,李小玉才松开了牙齿,在他的怀中挣扎着推他,声音也冷冰冰的:“放开。”
柳慕容黯然的稍微松了下手臂,李小玉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跛着腿寻了处离他远远的石块坐下,低着头,一下一下揪着脚边的草根。
柳慕容挨到她身边,讪讪地叫道:“小玉。”一开口,禁不住嘴巴疼的直吸气。
李小玉身子一扭,把头侧向另一边。
柳慕容跟着她转过去,蹲到她的面前,讨好的叫:“小玉。”
这次李小玉倒是没再躲,只是低着头不看他,使着劲儿揪草。草叶太锋利,一不小心,手指拇被划破,血珠一下子冒了出来。
柳慕容忙抓过她的手,把她受伤了手指放进嘴里吸吮。
李小玉挣了几下也没能挣脱,只得作罢。
看着他蹲在她的身前,含着她的手指头,给她吸吮着指拇上血珠,似乎是那个岭南的柳慕容又回来了。
李小玉心里一酸,豆大的泪珠便又滴了下来,落到他的发中。
他微微一颤,低头看着她受伤的手指头。
本不过是草叶划破了点皮,稍一吸吮,便连那点小囗子都看不见了。
只是,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有低着头,细细的用手指摩蹭着她的手心,心里也是凄然。
李小玉伸出另一手,摸着他的头发。
在岭南时,气温酷热,又潮湿多雨,生活贫瘠,气候恶劣,营养也不太好,他的头发总是干枯无甚光泽,摸起来也是毛糙糙的。
可是回了长安的这些年,养尊处优,就似变了个人似的,举手投足间尽显贵气。
就连他的头发,也是全然大变样,光滑似最上等的绸缎,滑不溜手,在阳光下,闪着黑亮的莹光。
他原本就是长安贵冑,去岭南,不过一场历劫。
柳公府的国公,荣华富贵,奴仆成群,娇妻美妾,众美如星捧月,这才是他应该过的日子。
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错。
她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是她自己的一场执念,枉送云帆的性命,是她自己痴心妄想,才凭添种种痛楚。
“慕容,我们好聚好散吧。”
她的手指插在他的发中,轻轻抚摸着,充满了绵绵的温情。
可是她却开口说:“慕容,我们好聚好散吧。”
柳慕容五指蓦地一紧,把她那只手发力握住。
她疼的一哆嗦,手掌骨头似乎都被他捏碎了,却一动不动,任由他捏着。
柳慕容慢慢抬起头,与她对视。
她的眼角还残留着一粒泪珠,却亳不退缩的直视着他的眼晴,紧咬着下唇,那模样要多倔强就有多倔强。
她就这么想跟曾阿牛走吗?怒气又在心中节节攀升,柳慕容摔开她的手,站起身,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嘴角挂上一抹冷笑,冷冷道:“你休想!”
李小玉也怒了,忿忿地站了起来。
可他比她高了一个头,她还是得仰望着他,于是又恨恨地站到刚刚坐着那块石块上,这下高度刚刚好。
两人眼睛对着眼晴,鼻子对着鼻子,皆气咻咻的怒视着对方。
李小玉的眼又慢慢浮上了层雾气。
“你为什么就不肯放了我?”她问道,嘶吼着,“你府里府外的美人儿还少了吗?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就不肯放了我!”
“你不明白吗?”柳慕容一把抓过她的双手,把她的手掌心按在自己心口上,“你摸摸这儿,你说为什么?为了什么你不明白吗?”
柳慕容一下子用力过甚,李小玉站着的石块本就不太平稳,被他一拉,身子摇摇晃晃的向前跌去。
柳慕容被她撞的向后连退了几步,稳住了身子又把她抱了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