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帆?
李小玉都能命大的跳下深崖不死,那云帆为何就不能为人所救?
那孩子慢慢抬起头,看向柳慕容,一张神似柳慕容冰雪般的容颜显现在众人面前。
他看着柳慕容,面带迷惘,小小的眉头拧巴着,似在思索着什么。
“叔叔,你是不是眼晴进沙子了?我给你吹吹就好了。”
“嗯,我是很乖的。他们都喜欢我,都夸我是乖宝宝呢。”
“我叫云帆。”
“不是,我表舅舅说是新秋更欲浮沧海,卧看云帆万里云。”
“云帆!”柳慕容又叫了他一声。
那孩子歪着头瞅着柳慕容,忽地展颜一笑,直似冰雪消融春日破云而出。
他稚声稚气的道:“叔叔,原来你认识我呀?”
他本是紧紧搂着那女人脖子的手这时也松开了,小小的手掌撑到那女人的胸前,与她隔开一段距离。
他墨漆漆的眼珠子盯着她,很是认真的跟她说道:“我就说吧,你认错人啦,我不是你们的宝宝,我也不叫瑞瑞,我叫云帆。”
那一直抖索着的男子双腿一软,瘫坐到了地上,却没有人去理会他。
所有的人都盯着那孩子,那个说自己叫“云帆”的孩子!
陆思柏是京郊陆家庄的人,陆家庄方园数十里,大半都是他家的田地。
家中富裕自不必说,更妻贤妾美相处和谐,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满室娇妻美妾,竟无一人为他诞下一儿半女。
眼见他年近四十,别说父母着急,就连族中长辈们都为他着急,甚至建议他过继一个族中孩子先养着,不定就能招来个弟弟妹妹的。
对此,他起先也并没太多抵触。却不料,此种意思一透出,族亲中但凡沾点血缘关系的,便纷纷把孩子往他家引。
倒不是说人家孩子怎么不好,只是那些做父母,还没怎么地呢,便迫不及待的露出一脸贪婪之色,让人生厌。
陆思柏虽是农家人,但往上几代都极为能干,积下了厚厚的家底,偏偏人丁不旺,几代单传。
他的那些个族亲不过是些贫穷的庄户人家,有的还是他家的佃户。
不过是都想着若他能看中自家的孩子,不说孩子自此富贵了,就算他指缝里露那么一点出来,都足够一家人衣食无忧了。
他们那点心思他不是不懂,也不是不能理解,只是看着他们的孩子,缩头缩脑的一副小家子气,跟在他们满脸贪婪之色的父母身后,心里便膈应的慌。
心中烦闷,偏偏族老们还见天的催促着他,瞧中哪个没有。
意思是若有瞧的上眼的,趁着年前定下,年节时就能祭天地告祖先了。
他烦不胜烦,便趁着大雪封山,背着弓箭,带着几个家丁上山打猎了。
几人越走越远,不知不觉便走到了长安城边的云山脚下。
与云山仅一道水涧之隔便是游云寺,据闻游云寺的梅花被誉为长安一绝,一家丁便不由心生向往,怂恿陆思柏道:“爷,咱不如去看看梅花,权当散心了。”
另一家丁扑哧一笑,挖苦那人道:“瞧你长的獐头鼠目的一副猴子样,怎么还想学人家赏花去?是不是还得吟上两句酸诗呀?”
那家丁呵呵乐着,一转眼瞧着自家主子愁眉不展的就地坐在雪地上,不禁讪讪然的收住笑声,眼珠一转,找话说道:“爷,马六说的也对,都来到这儿了,不如上游云寺转转。听说那里香火旺盛菩萨灵验,咱们上去拜拜送子娘娘,说不定夫人们过年就有好消息了。”
陆思柏坐在雪地上,遥望着对面的山头。
游云寺被掩在梅林之中,从这儿望去,只能见着白雪覆盖的山坡上一簇簇殷红的梅花,间隙间云雾环绕,有如仙境。
他怔怔的望着那个山头,慢慢的升出一股虔诚之意来,就连缠在心头多年的郁郁之气似都消弥了不少。
他一把抓过身边的弓箭及箭袋,用力掷进身前虽隆冬仍是水流湍急的山涧中,看着它们被涧水冲散的不见踪影,方起身跃起,豪气的道:“不杀生了,以后都不杀生了,拜菩萨去。”
跟着他的家丁们也纷纷把背着的弓箭扔进涧水中:“我们也不杀生了。”
一行人的行程由打猎改为上游云寺拜菩萨了。
还没走上多远,便见一物从天而降,扑的刮过树顶的树梢,被那株大树中段的枝桠接住,稍稍一顿,又接着向下坠去,最后险险的挂在最底端的树枝上晃晃荡荡的。
众人目瞪口呆地望着那物挂在树枝上晃悠着,然后便见着一顶帽子被晃了下来,落在了涧水中,原来那竟是一个孩子!
众人这才回过神,也不待陆思柏发话,几个家丁忙不迭的上前,小心翼翼的救下了孩子。
连陆思柏在内,几个人围着那孩子,面面相觑。
这菩萨送子,也未免送的太快了点吧?
多年不孕不育四处的求医问药,陆思柏也几可成为半个郎中了。
把脉检视了一番,那孩子仅是高空坠落昏厥了。从那么高的山顶上掉了下来,他除了手背及脸上有些刮痕,居然毫发无损,这真是个命大福大的孩子。
他从山顶坠落时脖子上挂着的一块玉佩被荡了出来,最后把他挂在树枝上的便是这块玉佩的吊绳。
若不是这块玉佩,怕是他便要坠入涧水中,和他们扔的弓箭一般,片刻便会被湍急的水流冲的不见踪影了。
陆思柏抓着那玉佩看了看,他不过一土财主,家中虽有些钱财,却并不懂这些个玩意,也看不出那玉佩的好坏。
只觉既是这玉佩救了他,那这便是他的护身符了,于是便依然把那玉佩塞进孩子的领口中。
陆思柏俯身看着被平放在雪地上的孩子,是越看越爱。
那孩子面色如玉唇色娇红眉如远山,闭着的双眼上两排眼睫毛又黑又长又翘。陆思柏就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孩子。
他伸手抱起他。孩子柔软的身子一嵌入他的怀中,他不禁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似乎空落了多年的心一下子就被填满了,人生自此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