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唯物与唯己
有胜者自然有败者,世上许多事情本就是这样,现在墨倾池胜了,而萧泪血已经败了。≧八一中≯文≯w≤w≦w<.<8≦1﹤z<w.com
萧泪血攥紧着手,他的手上还提着箱子,他的眼睛还是死灰色,但眼中已经没有目空一切的自负,而是以一种非常怀疑非常奇怪的眼神望着墨倾池,墨倾池平静以对,一丁点也不奇怪,他看上去似乎早就明白了萧泪血面上会流露出这种非常奇怪的神色。
沉默,也不知道沉默了多久。
杨坚感觉时间已经静止了,呼吸也似乎静止了,他不敢说话也不想说话,安安静静目睹眼前的一幕。
萧泪血开口了,他本就是一个木讷寡言的人,但此时此刻他已经忍不住开口了,现在他的脑海中已经充斥了一个问题,倘若不说出来,他甚至会感觉整个人都会疯了过去。
萧泪血道:“你本可以杀我,但你没有。”他望着墨倾池一字一句说道,他说得很慢,慢得墨倾池甚至可以听出萧泪血言语中的不甘心但又不得不甘心的矛盾复杂情绪。
他望着萧泪血,回答很简单,语气也很平淡,“我知道,如果我刚才那一剑是要取你的性命,你已经死了。”他的语气很平淡很随意,但萧泪血、杨坚也听得墨倾池言语中的自信,他们甚至没有半点法子否定墨倾池这句话。
一句话倘若是已经证明过的实话,又如何可以否定呢?
萧泪血没有否定,他是一个胜得起也同样败得起的人,事实上当他提着这口箱子踏进江湖的时候,就早已经不在乎性命了——无论他人的性命,还是自己的性命,他都已经不在乎了。
胜不能令他愉悦一份,败也不能令他如丧家之犬般绝望,对于这样一个连性命都已经不在乎的人,又如何会反驳早已经证实的言语呢?
他没有反驳,他只是很平静的望着墨倾池道:“我不明白。”
墨倾池看了萧泪血一眼,忽然笑了,道:“或许你可以理解为我想看看你可以将这柄武器挥到什么样的地步。”
萧泪血皱眉道:“我不明白。”
“你应当明白的。”墨倾池淡淡一笑,他瞥了一眼萧泪血手上的那一个箱子,解释道:“你和我不同,你穷其一生都在研究你手中的那一个箱子,你对于那个箱子的了解或许比你自己的双手双脚都还要清楚明白,那个箱子已经成为了你身体的一部分,无论你做什么你脑海中都有那个箱子。”
萧泪血没有说话,不过他隐隐有些明白这句话的,他继续听,他知道墨倾池的话还没有说话。
杨坚自然是不会说话的,他现在的心说不出的激动,他甚至感觉自己已经听见了一个非常了不起的秘密,只不过他必须要抑制这种令他心跳加的秘密。
墨倾池果然继续说了,他的话没有说完,自然会继续说下去,他继续说道:“我和我的剑与你和你的箱子不同,对于我来说,对于你来说,你的箱子几乎可以算得上你的一切,你穷其一生都在研究如何将箱子中的武器挥至最可怕的境地,因此可以说你的一生都是在研究这件天上地下最可怕的武器。我这柄剑是我的佩剑,但对于我来说,我求得并非是如何研究这柄剑,而是希望以这柄剑使用出我领悟出的剑法,因此你和我的道不同,截然不同。”
杨坚已经牢牢记住了这句话,但他还是有些不明白,对于他这个粗人来说这句话实在太过玄妙与深奥了,不过萧泪血已经明白,他的眼神又变了。
他以一种非常古怪也非常奇异的眼神望着墨倾池,他的眼睛也正在放光,一种非常绚烂非常辉煌的光芒,他望着墨倾池开口道:“你是因为这种原因而不杀我?”
墨倾池平静道:“可以找到一个穷其一生都在研究一件武器的武者实在不多,而这样的武者中可以令我感觉到死亡的人只有你一个,因此我有什么理由不放过你呢?”
萧泪血望着墨倾池冷冷道:“至少我还想到一个理由。”
墨倾池道:“什么理由?”
萧泪血道:“倘若你不杀我,我一定会杀掉我想杀掉的三个人。”
墨倾池笑了,大笑,他神情平静望着萧泪血一字一句慢慢道:“那么你还有一次出手的机会,我可以让杨坚为你去买棺材。”
萧泪血瞳孔猛缩,他望着墨倾池,他从墨倾池眼中看到了一种非常熟悉的自信,一种可以蔑视天下的自信,无论是人鬼神魔在这种自信面前似乎都显得不堪一击。
曾经,也就在走进这间精舍之前,他也有这种自信,有这种天上地下只要他愿意没有那个人可以从他手下活着离开的自信,因为他有一口天上地下最可怕最无敌的箱子,只不过这种自信被击碎了,被面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卓剑客击溃了。
“为什么?”司马群问,他原本就不明白,现在更不明白了,为什么卓东来会说墨倾池手中的长剑并非是天上地下最厉害的武器因此才会胜呢?
卓东来知道司马群不明白,这个道理他也是想了很久很久才明白的,准确来说是自墨倾池请他实行这个非常奇诡精妙的计划后他就一直在想,现在已经想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了。
他看着司马群解释道:“萧泪血和墨倾池是两种人,萧泪血因为手中有一把天上地下最可怕的武器,因此他专注于那一把武器,他已经将这一生都用在钻研那把武器上面,而墨倾池则专注于剑,准确来说是专注于剑道。因此在我在萧泪血和墨倾池连两人中间抉择,我会选择后者。”
司马群瞪大眼睛,望着卓东来道:“你的意思是萧泪血专注于物,而墨倾池忠于道。”
卓东来点了点头,微笑道:“不错,萧泪血和墨倾池之间的关系就等同于诸子百家时期的儒家与道家一样,儒家重形体,而道家重精神,而我的观点和墨倾池基本一致,因此我认为他胜。”
司马群道:“但就事实上而论,你也没有一丁点把握认为萧泪血会胜或墨倾池会胜?”
卓东来点头,他很少露出苦笑,但这一次它却苦笑望着司马群叹道:“萧泪血和墨倾池的关系等同如儒道,对于这种关系,即使是圣人也没有办法可以准确胜负或对错,唯有等墨倾池和萧泪血在他们忠于的道路上走入尽头,才可能真正分辨出胜负对错,可即使墨倾池和萧泪血也不知道自己走入的道路什么时候会达到终途。”
“这个道理也如同唯物主义与唯心主义两派哲学家千百年以来的争论一样,一直以来都难以说服对方,也难以用理由反驳对方,这种关系倘若不出现新的现或事物则永远会这样纠缠下去。”司马群望着卓东来,他毫不掩饰眼神中的奇怪神色,道:“可你最终还是选择了墨倾池。”
卓东来道:“不错,我最终还是选择了他,我不能不选他,于情于理我都应当选择他,他是这些年来除了你以外我唯一的朋友,而且倘若他败给了萧泪血,那我和你以及杨坚也就命悬一线了。”
司马群已经明白了,现在他终于已经彻底的明白了。他望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韩章,也望了一样温顺如羊服侍他们的蝶舞,开口道:“因此你和我来到这里并不是来见这两个人,真正的目的是在等杨坚的精舍内传出消息?”
卓东来没有否认,他道:“虽然我认为墨倾池不可能败,但倘若墨倾池败了,那这就是我们铲除萧泪血最好的机会,否则我们就只能沦为他手中的鱼肉,任他宰割。”
这个计划并非英雄的计划,但司马群也明白这个计划是最正确的计划,唯有这样他们才有机会可以在绝境的情况下活下来,这些年来他们岂非已经经历了五六次这样的事情吗?
司马群望了卓东来一眼,他什么也没有说,但他明白卓东来已经知道他的想法了——不管胜负如何?司马群、卓东来永远相随。
蝶舞温顺的低着头,不过她的眼睛已经瞥到了卓东来,卓东来的面上还是很平静,但她跟在卓东来身边已经多年,因此他已经感觉得出此时此刻的卓东来非常激动非常高兴,他从未见过卓东来如此激动如此高兴?
她不可置信,她甚至有些不相信眼前的卓东来还是他印象中聪明绝顶、算无遗策、冷酷得如没有情感的蛮兽一样的卓东来吗?
不过望着面前的卓东来,她也不能不相信面前的这个卓东来就是以前令她常常生出可怕绝望的卓东来。
绝望再一次涌入她的脑海,天上地下可以令她这样一个女人生出绝望的女人只有一个,只有卓东来。
卓东来又开口了,这一次他开口的对象并不是别人,而是她,而是蝶舞。
卓东来望着蝶舞道:“我知道她喜欢朱猛,我也知道朱猛喜欢她,因此我可以给她一个机会,也给朱猛一个机会,但这也要看朱猛是否可以把不把握得住这个机会。”
司马群向来喜欢将问题朝着最极端方向思考,他道:“把握了如何,不把握又如何呢?”
卓东来道:“把握了我可以放过她和朱猛,并成全他们,倘若朱猛没有把握住,那我就要他以及他雄狮堂属下子弟三千八百颗人头。”
司马群想问,但止住了,他知道卓东来又已经准备了一个计划,一个非常阴险非常可怕的计划,只是现在他不明白,策划这个计划的人是一向算无遗策的卓东来还是那个正在和萧泪血交手的墨倾池呢?
而这个计划又是什么呢?
两刻钟后,一名带着红头巾的大镖局弟子禀报道:“墨倾池带着杨坚已经走出了精舍。”
卓东来面上极喜又忧,长长叹了口气,道:“终于到我付出代价的时候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