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是希欧多德拽着两个倒霉孩子,离开了生育神庙。
当然,是在隐匿术的掩盖下,悄悄溜下山。
说到底,瓦恩提本就不是他们杀的,这座城邦未来跟他们没什么关系。
米拉一边抛着树枝玩一边说:“事情比她想象中的好得多,不过也有可能是智慧神给她的影响太大。她要是真的去细细调查一番现状,就不会像刚刚那么绝望了。”
瓦恩提城的主要威胁是东边的奥普德王国和西边的几个小国。
智慧神庙在大陆最东边,离得那么远威胁反而不大。
更何况,米拉以一己之力吸引了智慧女神的全部仇恨,瓦恩提城这种小虾米祂大概已经看不上眼了。
而奥普德王国正在打内战,据说已经断断续续打了几十年。又不是要扩张领土,闲得蛋疼才会来打这个没什么战略意义的城邦。
西方诸国小的可怜,就是一盘散沙,花大力气吞并这里也没有好处。
只要趁他们没反应过来,猥琐发育一下,也不是完全没有抵抗力的。
“而且,如果真打起来,你们也不会看着不管的,对吧?”米拉看向希欧多德。
希欧多德抿抿嘴,扶了下镜框:“泰拉人的地盘我们管不到。如果他们胆敢踏入光明神的领地,我们是不会允许无故的杀戮发生的。”
米拉开心地勾起唇角。
这里离黄金塔不过半天的路程,他这话说得不言而喻。
这么近就有条可以蹭的金大腿,米拉不明白玛琪尔为什么要舍近求远。
大概是山精灵傲娇变扭的性格,再加上泰拉人……
不像她这么不要脸吧……
三人下山,进入瓦恩提城后就解除了隐匿,大摇大摆地进入旅馆休息。
老板看到希欧多德时也没吃惊。
这里离黄金塔太近,经常有学徒溜达过来清理周边的野兽|交作业。
生育神庙与光明神庙关系不好,但他们很喜欢这帮出手阔绰的山精灵。
希欧多德开了两间房,可现在普利密斯沉睡了,他不太放心米拉一个人。
正在犹豫,就看到库洛姆就像追着鸭妈妈的鸭宝宝,非常自然地跟着米拉进了房间。
希欧多德揉揉眉心:行吧……
他转身,面无表情地进了另一间房。
米拉刚要回头关门,就看到库洛姆直愣愣地站在她身后,吓了一跳。
米拉抚胸口:“你怎么进来了?”
库洛姆走到一张床前坐下,无辜道:“普利密斯睡着了,我过来陪你说说话。”
米拉深度理解了一下。
应该是因为普利密斯现在沉睡了,晚上没人守夜,库洛姆才过来接替他的工作。
米拉感动道:“太客气了。只是睡一觉而已,不用这么小心。你不是也说过,我们伤到了智慧神,一时半会儿是安全的吗?”
库洛姆坚定摇头:“不能掉以轻心。我必须保护好你,直到预言实现。”
米拉哭笑不得:“那可真是我的荣幸。”
这话是真心的。
突然出现一个完全戳在萌点上的小哥哥,一本正经的说要保护你。作为一个资深颜狗和声控,米拉很快乐。
她没脱衣服,直接钻进被子,双手枕在后脑勺仰卧。眼睛却还睁着,视线涣散地看着天花板发呆。
库洛姆不太清楚她是想睡还是不睡,犹豫着没把蜡烛吹灭。
“跟我说说你的事吧,库洛姆。”米拉突然出声,眼睛还看着天花板,“在地下城的时候,你为什么执着于听那些石像的愿望。”
库洛姆双手置于膝上,即使是坐在柔软的床上,身板也挺得笔直。
回答也是一本正经:“我要去实现它们的心愿。”
米拉侧头看向他,很惊讶:“你真这么想?”
库洛姆蹙眉:“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我?”
米拉:“因为……”这根本不可能实现啊!
石像的心愿能是什么?不外乎是变回人之类的。
这是世界意识降下的惩罚。如果真的有办法,黑暗神首先就不可能袖手旁观。
她对上库洛姆的眼神,嘴唇动了动,把后半句咽了回去,继续看房顶。
米拉:“它们的愿望都有什么?”
库洛姆垂目思索了一下,回道:“有很多。不过大部分是想要变回来,还有就是替玛尔忒姆报仇。”
米拉叹了口气:“你要怎么实现它们的愿望?”
“变回来我做不到。”库洛姆相当实诚地说,“所以我就先去帮它们报仇了。”
米拉:…………
然后就把自己也坑进去了么。
米拉侧过身,手肘枕在脑后看他:“你就没有自己想做的事?”
库洛姆迷茫歪头:“自己想做的事?这还不够吗?”
“不是别人要你去做,而是你自己想要做的事……”米拉揉揉太阳穴,有点苦恼地解释,“比方说,有一天你真的解决了石像的事情。那之后呢,你要做什么?”
库洛姆望着虚空,开始思索。
米拉也看着他,等待答案。
窗缝又风吹进,烛火一晃一晃让人眼晕。
米拉渐渐合上眼,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蜡烛最终被吹灭,房间归于黑暗。
***
米拉就知道,她又双叒叕做梦了。
这梦来得越来越频繁,让她有点方。
森林还是那么亮,只是原本的三个人现在只剩下一个了。
孤零零的白袍男人背对着她站着。
那背影,有着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的孤独感。
米拉:这是妹妹死了,弟弟也吵架跑了的孤寡哥哥自白之卷么……
但这次有点不同,她在梦中的思维更清晰了。且那股打在脸上圣光终于没了,米拉能清楚看清白袍男人的下颚线。
虽然她依旧不能转移视角。
然后,米拉就在清醒的状态下,看着这个男人,一动不动地站了半个小时……
米拉从“如果不是草还在摇摆,我都要怀疑这视频卡死了呢”的佛系心态,逐渐转为“你特么再不动老子就要砸屏幕了”的暴躁老哥。
在米拉愈加炽热的视线下,这位兄弟终于动了。
男人抬起头,也不知道是看天还是看树,说道:“对不起,达勒。我要失约了。”
林间发出沙沙的树叶摩挲声,像是回应,又像是风刮过的声音。
“再怎么说祂都是我的弟弟,我不能放着祂不管。”白袍男人顿了顿,继续道,“我没有及时阻止,甚至帮祂去做……这是我的失职。”
“我很抱歉,不能看着你长大了。”说着,祂走过来,看向米拉的方向,“如果有机会,就去黄金塔的地下吧。”
白袍男人的五官与黑袍男人几乎一模一样,只是他的头发是淡金色的短卷发,遮住一只眼,另一只眼也是紫灰色。
说完,祂转过身。周围一瞬间光芒大盛,米拉在强光中再次失去意识。
***
清晨,米拉被刺目阳光晒醒。她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偏头一看。
对面床的大兄弟,还保持着昨晚的思考坐姿,一动不动地发呆。
米拉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在他面前晃晃手:“不是吧?你就这么坐了一晚上?”
库洛姆的眼神终于重新有了焦距,乖乖点头,又有点沮丧道:“我还是没想出来答案。”
米拉服了,把他拽起来,让他活动活动身子:“我就随口一问……这种事有人一辈子都没想明白,你那么着急干什么……”
她只是觉得,库洛姆这样一直为别人而活的样子太让人难受,就多嘴说了那么一句。
睡了一觉起来,又觉得自己不该干涉太多。
这傻孩子看着高高大大,脑子却只有一根筋,还是别让他想太多了……
确认他一夜不睡真的没什么问题之后,两人出门去找希欧多德。
米拉刚要敲门,希欧多德的房间门同时打开。
映入眼帘的不是希欧多德那张主任脸,而是一个眼熟的帽子尖。
“奥罗拉!”米拉兴奋地蹲下身,张开双臂,“好久不见!”
奥罗拉也吓了一跳,不过看到是她也很高兴,帽檐下的双眼睁大又弯起。
“好久不见。”她到底不是那么热烈的性子,上前虚虚抱住米拉,小手在她背后拍了两下,“看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曼德尔左手挂着绷带,从后面窜出来,大呼小叫道:“你们可太走运了!能让希欧多德先生亲自来接……哎呦!”
他的脑袋被一柄金属法杖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希欧多德淡淡的看着他说:“只是碰巧在附近而已。”
曼德尔瘪瘪嘴蹭到角落,每一个动作都写着害怕。
米拉忍俊不禁地跟他打招呼:“曼德尔也很厉害,伤得那么重这么快就能下地了。”
曼德尔用他残存的右手比划出一个强壮的姿势,自得炫耀。
塞维尔扑扇着翅膀飞过来,停到米拉肩头问道:“普利密斯大人呢?”
“他要沉睡一段时间……”米拉看他还是白鹰的状态很奇怪,“你怎么还是这副样子?魔力还没补回来?”
奥罗拉解释道:“不是的。塞维尔大人变回有翼人后翅膀太显眼了,还是鹰的状态比较方便。”
米拉撸了撸他的毛,有点怀念地感慨:“其实也没过几天,大家都没事就好……”
库洛姆站在门外看着他们。
不过是一步的距离,却感觉他们离得那么遥远。
一种从未有过的感情从心底冒出,他站在阴影中,默默垂下眼帘。
“对了,给你们介绍一下。”
一只手突然攥住他的手腕,将他拉进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