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拉刚听到脑子里开始敲钟，就意识到要完。
等到天亮，她立刻掏出联络本，没顾得上细看希欧多德的留言，撑着最后一点意识写下两段话。
【我又听到钟声了，和瓦恩提那次的节奏不同。】
【有两个名字，一个是索利斯，一个是卢纳。从名字来看，我倾向于是光明神和黑暗神的孩子。】
库洛姆看她面色狰狞，有些不知所措。一转眼，就见她以一种熟悉的姿势再度扑街……
他赶忙伸手接住。
一只手揽着米拉的肩，一只手拿起普利密斯，有些慌乱地问道：“她又怎么了？”
普利密斯老神在在道：“不用担心。她就是太弱了，连世界意志的钟声都扛不住。”
库洛姆有些犹豫：“那我们在这里等她醒过来？”
普利密斯的小叶子一指：“等她做什么？背着她继续走。”
***
米拉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看着眼前的场景。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是朋友。
她终于在第四次进入梦境后能自由活动了！
虽然仅限一个房间。
房间采光很好，空间宽敞，但家具简洁。
一张床，一套桌椅，一台化妆桌，其余地方堆着各种各样的书。
一名留着棕色长卷发的女人姿态随意地坐在桌前，读着手里的书卷。
书桌上摆着一个精巧的玻璃瓶，里面插着一节翠生生的小树枝，还有一朵玫瑰和一朵百合。
门被敲了两下，女人没回头，随口应道：“进来。”
两名白衣侍女穿过米拉的身体，低头走到女人身边。
“这是安纳隆新上供的葡萄酒，您尝尝看。”一名侍女双手端着金盘，另一名侍女从托盘上取下小金杯和酒壶，倒了半杯酒放到女人手边。
很明显，倒酒的侍女要比端盘子的侍女更高级些。
米拉眼神闪了闪。
倒酒的侍女她不认识，但是那个拿着托盘低头不语的侍女，是奥克乌罗斯。
准确的说，是还年幼的奥克乌罗斯。
这时她的脸还很稚嫩，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但是那标志性的大翅膀加尖耳，让米拉想忽略都不行。
那眼前这位看书的女人，身份不言而喻。
“你永远都是这么周到。”女人拿起酒杯，抿了一口，眼睛弯成月牙，“看来今年的收成不错。”
侍女拿着酒壶，微微弯腰：“都是您的恩赐，玛尔忒姆大人。”
生命女神绿色的眼眸转向低着头的奥克乌罗斯：“安纳隆，我记得那是你的家乡吧？”
年轻的奥克乌罗斯有些过度紧张，脸刷的就红了。惊慌地对上祂的视线，立刻低下头，快要将下巴含到胸口，用头顶接住那道的目光。
她声如蚊呐：“是、是的，玛尔忒姆大人……”
另一名侍女见女神不再动杯里的酒，就将酒壶和金杯放回托盘，语气温和道：“送回去吧。”
脸蛋红彤彤的侍女赶忙点头，脚步凌乱地走出门。
米拉惊呆了，她不敢相信这居然是奥克乌罗斯。
那位凶残的智慧女神，年轻时居然是个软妹……
时间真是一把杀猪刀啊！
她趁机仔细观察了另一名侍女的脸。
蓝色的竖瞳，皮肤上有鳞片，但有双腿并不是鱼尾。
她是一个半人鱼。
在她脑子里符合这个条件的只有一个。是玛尔忒姆的贴身侍女之一，现在的爱神奥森。
奥克乌罗斯关上门后，玛尔忒姆没忍住，笑了出声。
“她也太容易害羞了，忍不住就想捉弄一下。”玛尔忒姆把手上的书册放下，手支着脸颊，饶有兴味的看着奥森，“总让我想起过去的你，那红彤彤的脸蛋真可爱。”
奥森的耳尖也红了，不自在地摸摸耳垂：“是有点……所以我总是想照顾她。”
“嗯哼。”玛尔忒姆笑得意味深长，“这可不行啊，看来下次要招一个性格强硬点的侍女。”
奥森有些丧气：“是要平衡一下吗？”
玛尔忒姆笑道：“你总是这么懂我，说了上半句就能猜到下半句。”
“我毕竟服侍您这么久了。”奥森无奈的摇摇头，开始收拾桌面，笑里带着包容：“那孩子不会当太久侍女，她的魔法天赋很高，大神官和大祭司都看好她。”
玛尔忒姆拨弄了一下玻璃瓶里的树枝：“她有说过想去哪边吗？”
“没有，不过我觉得会去大祭司那边吧。”奥森歪歪头，答道。
“哎，看来除了能看穿我的心思，你看别人的眼光完全不行啊。”玛尔忒姆摇摇手指，“她一定会选择做神官，那孩子的眼中有太多欲望。”
奥森觉得这无所谓，陪笑道：“我是您的侍女，不需要看向别人。”
玛尔忒姆噗嗤笑了：“你看你，要是离开我，你可怎么办才好？”
米拉看着这对主仆和和美美的样子，很是疑惑。
奥森作为新生七神之一，生命女神的陨落多半跟她有关。
但这种散发浓重百合气息的场景，她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
在她思考的时候，场景又变了。
她还是在这间房间，玛尔忒姆却不见了，只有奥森和另一名白衣侍女在整理房间各处。
新的侍女重重呼出一口气，将腰挺直，抻了抻筋：“我听说玛尔忒姆大人这次出门带的神官，原来也是做侍女的？”
奥森抱着书本，将它们一本本插|入书架：“是啊，她魔法天赋特别好，被大神官选中了。”
新侍女感慨道：“真好啊……能跟着女神一起出门，我们却只能在这里，与灰尘为伍。”
“你怎么能这么说？”奥森扭过头，有些生气，“我们都是在侍奉玛尔忒姆大人，这样的话不许再说了。”
新侍女撇撇嘴，不情愿地应了。
米拉看她的脸，瞬间乐了。
这不是瓦恩提吗！
虽然只见过她的肉|体，但那丧尸般的形象简直深入人心。
看她现在也比较小，十几岁的样子。
“我没有在凶你。”奥森觉得自己对后辈说话有点重，安抚道，“不管是侍女还是神官，神庙里的每一人都在为玛尔忒姆大人奉献一生。”
“你说得对……”瓦恩提叹口气，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眼神黯然，“我这条命是玛尔忒姆大人捡回来的，自然要奉献出自己的一生。”
房间里的人来来去去，米拉也对其中几位眼熟了。
比如那个同时拥有巨人族和蛮族血统的侍卫。
他出场频率不高，只是外形比较别致。
小眼睛大鼻子，近三米的筋肉小山堆，配上馒头大小的小脑瓜，身后还有条粗壮的大尾巴……
米拉不知道他是怎么被选进来的，这连衣服都要特别定制吧？
虽然不看脸是优秀的品格，但丑到这种地步……为了双眼的使用年限，她只能选择告辞。
可玛尔忒姆看他就像看别人一样，都是母亲般包容的笑，不偏不倚。
奥克乌罗斯的职位越升越高，这从她每次出现时的服饰就能看出。
她脸上的青涩慢慢不见了，只剩下一副虚伪的假笑面皮。
但她跟奥森的关系一直不错，私下找到她：“你的魔法天赋也很好，为什么不来做神官或者祭司？”
奥森愣了愣，随后粲然一笑：“我要一直陪着玛尔忒姆大人呀。如果做了神官或者祭司，就要去忙神庙中的事了。”
奥克乌罗斯看她笑得那么开心，抿抿嘴：“可是祂并不需要你，祂需要的只是一个侍女。”
奥森点头：“我愿意一直做侍女，陪伴祂直到我生命的尽头。”
奥克乌罗斯握住她的肩膀，几乎在用气音说道：“你怎么还不明白！祂根本不在意我们！祂爱着万物，平等对待一切，我们在祂眼里跟路边的野草没什么区别！”
奥森的脸阴沉下来。
奥克乌罗斯以为说动她了，继续道：“博爱？不过是薄情而已。我在祂身边这么长时间，祂却从不会说我的名字……”
“够了！”奥森打断她的话，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厉，“今天的话我就当做没听见，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说罢，转过身背对她。
奥克乌罗斯的脸色也不好看。
“你真是个胆小鬼，菲因。”
良久，她嗤笑一声，转身走出门。
“我说得对吧？她的欲望太多了。”
玛尔忒姆的轻笑声在房间响起。
只见刚刚还没人的椅子上，优雅的女神正放下羽毛笔。
奥森羞愧地走上前：“玛尔忒姆大人……”
看她有羞又恼的神色，玛尔忒姆觉得有些好笑：“不见面就不见面吧，你们本就不是一路人。”
奥森还是有些伤心的，但还是强打起精神，壮士断腕状：“要把她逐出神庙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玛尔忒姆有些无奈的笑起来，“我制造泰拉人时没有让他们拥有固定的信仰，就是为了能见到这样不同的灵魂。不是一路人也不代表不能共存。”
“更何况，她现在是大神官选中的继承人。我可不想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求到我身上。”玛尔忒姆对奥森眨眨眼。
奥森低下头，抓紧衣角，不停揉搓。
那是她照顾大的孩子，怎么会没有感情……
却听到玛尔忒姆温和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抬起头来。”
奥森闻声抬头。
玛尔忒姆摘下玻璃瓶中的玫瑰，双手交叠虚虚握在手中，闭上双眼。
随后将玫瑰抛向天空。
玫瑰化成无数的花瓣，整个房间都被鲜花覆盖。
奥森呆呆地看着飞舞的花瓣，眼中逐渐有了水汽。
“哎呀呀，以为会让你开心点的。”玛尔忒姆将她头顶的一片花瓣摘下，在她眼前晃了晃，“怎么，不喜欢这个？”
奥森深吸一口气，眼泪终究没有憋回去，顺着脸颊流下。
“您真让人伤脑筋，花瓣收拾起来很麻烦的。”
她笑得比什么时候都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