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澈明亮的月亮挂在天幕,间或有枭鸟凄厉地怪叫着,从栖身的树枝展翅而起。
清凌凌的月光如水、如霜,倾泻洒落而下,为夜晚的霍格沃茨蒙上一层料峭冷冽的幽光。
或许是因着近日天气逐渐转凉的缘故,今晚的禁林格外冷一些。
浓密的水汽细细的,悠悠荡荡地四散开来,将整片禁林穿插、弥漫、包裹着。
烟霭像一层薄纱,将危机四伏的禁林、冷酷残忍的厮杀朦胧模糊着,只余下半遮半掩的幽暗与神秘。
附着在草叶之上的露珠终于不堪重负地滑落,悄无声息地砸在堆积了厚厚落叶的潮湿之中,掀不起半片涟漪。
狼群拜月的长啸、枭鸟短促的怪叫、虫豸连绵成片的嘶鸣……
尖锐的犬齿划开皮肉渴饮着滚烫的鲜血。
锋利的指爪穿透皮脂撕扯血肉碾碎骨殖。
毒液被注入肌理,欢蹦的野兔四肢无措地踢蹬着,斑驳的皮毛映出惨白的色彩。
肢体被禁锢,游移的长蛇被牢牢地钉在枯颓的树干上,尖尖的蛇尾无力地划出狰狞的弧度。
巨怪挥舞着笨重的木棒驱赶敌人、八眼巨蛛的蛛网密密麻麻地布满巢穴、马人的踢踏奔涌声惊起沿路虫鸟、独角兽圣洁又残忍地悲悯着啜饮湖水。
猎物落入陷阱,挣扎着、哀嚎着,最终免不了被撕扯吞吃的下场。
猎手静待时机,按捺着、紧盯着,抓准时机全力扑杀,将血肉生命吞噬,化为生存的养料。
禁林从来不是什么安静祥和的安全地带,这里无时无刻不发生着掠夺和杀戮。
谁都是猎手,谁也都是猎物。
……
窸窸窣窣的细碎响动,是什么生物行走在落叶堆积的地面上发出的声响。
袍角勾住的枯枝,被大力拖拽着折断,发出清脆利落的哀鸣。
层叠的衣料,被走动带动着相互摩擦,蕴着细微有序的韵调。
这里是禁林外围的一片空地。
一块难得的、满足一定条件且被大肆损伤之后不会让人心疼的空地。
虽然说空地四周有树有草,隶属于禁林范畴,但并没有什么神奇动物栖息,平时也常常可以在这里见到小巫师们活动的身影。
“在那棵树的树枝上再放一个。”一道温柔的女声不疾不徐地指挥着,熟悉的嗓音可以让人轻而易举地分辨出声音的主人。
“对,就是那里,但是要再往右边转一点儿,现在这个角度有些偏左了。”
“好了,可以了,不要动!现在把它固定好。”
阿芙俏生生地站在这片空地中间,长长的斗篷垂落地面,滚边的蕾丝被枯叶上的露珠浸透,呈现出稍深一些的色泽。
她整个人被包裹在宽大的斗篷里面,厚实的布料将夜晚的寒凉尽数阻拦在外。
莹白如玉的小脸深深地陷在兜帽里,周围的光线本就昏暗,宽大的兜帽又不知好歹地遮掩着,只能看见那光洁玉面上嵌着的那两颗仿佛流动着的翠绿和一抹刺人眼球的嫣红。
看见阿不思按照自己的预先设想放置好了设备,阿芙满意地拢了拢袖子。
“这里已经好了,我们回去吧。”阿芙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切,呼出的气息在半空中凝成小片白雾,然后弥散,湿濡的泪水沾湿了眼角。
阿不思收起魔杖,从那棵枯树底下走了过来。
“走吧走吧,明天还要早起呢!”阿芙催促道,语气里是按捺不住的兴奋与雀跃。
“明天有好戏看了!”阿芙一扫本因要半夜出门“工作”的低迷心情,整个人身上散发出乐子人的味道。
“已经下半夜了。”阿芙抬头看了看月亮,看见月亮明晃晃地挂在西南方的夜空之上。
“这个时间点…夜游的格兰芬多们也应该已经回寝室了。”
阿芙的时间掐得刚好,几乎是她话音刚落,一只家养小精灵就出现在她的面前。
“教授,您嘱咐的东西已经放好了——每一间寝室门口,都没有漏下。”
阿芙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家养小精灵也弯着腰消失了。
“谢谢。”阿不思跟在阿芙身后,开口道谢。
阿不思看着懒懒散散提不起兴致的阿芙,想到是为了配合自己的计划才让大家都忙碌了起来,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没什么。”阿芙的态度有些无所谓,“反正好久没有新活动了,上次的活动又这么久没有进展,也是时候该组织一个新活动来活跃一下气氛了。”
上次的活动还是在汤姆一年级入学的时候开展的,但过了这么久,‘霍格沃茨的遗泽’根本没有什么显著的进展。
去年阿芙在听到汤姆和拉道夫斯提及密室的时候,还以为斯莱特林要组织人手寻找密室了呢!
结果过去的整整一年时间里,他们都在为自己的瓦尔普吉斯忙忙碌碌。
阿芙想,这应该是因为其余三个学院各自都没有什么进展的缘故吧。
但凡其他学院有了一丁点实质性进展,斯莱特林肯定会火烧眉毛般火急火燎地把寻找密室这件事情放在首位。
“等明天活动开始,英国所有巫师的目光都会聚集在霍格沃茨,我的建议是,你最好一直待在霍格沃茨,把事情交给别人。”
即便知道阿不思打算以身犯险,但阿芙还是要再劝一劝他。
哪怕清楚那个人不会对阿不思动手,但这并不意味ta那些忠实狂热的拥趸不会。
视若神明的领导者忌惮着对手阵营的领头人,不知为何不愿意对他出手,甚至收敛起爪牙,对他所庇护的范围分毫不扰。
任何一个自诩忠心的下属都不会放任这样的情况不管的。
更何况那还是些有着强烈自我意识的下属呢?
他们只会自以为是地认定,只要除去了、抹杀了ta的弱点与软肋,他们就可以无所顾忌、无往不利。
即便阿不思很强大,但是乱拳打死老师傅,那一批认定阿不思祸乱了某人的心的人,可是时刻紧盯着阿不思的动向,打算除去“祸害”,“替某人分忧”。
“有新活动、有你在,就会在最大程度上牵制住他们的目光,斯卡曼德他们的行动也会更安全。”阿芙停下脚步,定定地看向阿不思。
“而且,这不仅是你们暗地里行动的机会,也是那些人对你动手的好时机——如果你参与行动的话。”
阿芙她坚定的目光牢牢锁定着阿不思,仿佛此时就要他一个准话,保证自己不轻易犯险。
阿不思无奈地表示不行:“这件事只有我去,也只能我去做。”
阿芙看着坚持的阿不思,看着他并不打算改变自己的想法,无奈又恼怒地偏过头,冷哼一声,不去看他。
“赶紧回去!太晚了!”阿芙用力地拉了拉自己厚厚的斗篷,赌气一般地大步朝着城堡走去。
阿芙倔强地头也不回,像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阿不思有些好笑地看着阿芙气冲冲的背影,多日来紧绷着的的神经有所松弛,难得有些轻松。
这么多年以来,阿芙不仅外貌没什么变化,就连阅历好像都没什么增长。
对于童年的阿不思,阿芙是可靠的长辈、亲切的姐姐。
对于少年的阿不思,阿芙是教授、是老师。
对于青年的阿不思,阿芙是朋友。
对于现在的阿不思而言,阿芙就好像妹妹、像女儿一般。
阿不思看着阿芙虽然刻意慢下来了脚步等他但依旧透露着倔强的背影,轻松地笑了笑,赶忙快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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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2年的10月30日,是农历二十一,这一天在北半球,月亮子夜位于东南方,黎明前位于西南方。
这一天也正好是周五。
掐指一算,这个时候阿不思已经61了,已经不再是俊美的英伦玫瑰,而是帅气的小老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