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连忙说：“你要搬去哪里？你爸爸现在躺在床上，需要人照顾。你快别走了,留下来照顾你爸爸。等他醒了，你再回去。”
陈晨摇摇头。
他态度坚决：“妈妈，我必须搬出去，不能再住这里。”
母亲不解。
陈晨继续说道：“我和师傅约好了。他明天过来，替我爹看看。师傅说，只要我配合他，他就能把我爹治好。”
母亲错愕。
“什么？”母亲反射性问道。
陈晨就把今晚的事告诉了母亲。
母亲听罢，呆滞在原地，久久没有回神。
“你、你说真的？”她喃喃问。
“当然是真的。”陈晨说，“他说明天上午九点，过来替我爹瞧瞧。我想带着我娘过去看看。我爹病重，我得尽孝道。”
“这……这不好吧，万一耽误人家老板的事，会被投诉的。”母亲犹豫。
陈晨说道：“没关系。我会付医疗费的。”
“那倒也是。”母亲说道。
母亲想了想，同意了：“那行。明天上午你记得陪着你娘去检查。你娘胆子小,别让她害怕了。”
陈晨点头。
他的心，像浸入了冰凉的海水里。
他心底深处有种绝望的感觉，一丝丝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
他的腿软绵绵的。
他回房间休息，睡得迷迷糊糊，听到母亲和弟弟说话的声音。
弟弟说：“妈,你答应小晨，明天让他带着咱们娘仨一块儿去。小晨刚交了个女朋友，正在闹分手，你别惹他难堪。”
母亲道：“你懂什么啊，小晨不喜欢他女朋友的。他那女孩子娇滴滴的,又爱撒娇，我都看不上眼。”
弟弟说：“可是，小晨喜欢她啊。他都和人家睡过，怎么能分手呢？这太委屈小晨了，以后谁娶小晨？”
“我呸！”母亲怒道，“你胡说八道。小晨那么乖巧，谁能欺负他？再者说了，小晨和他女朋友什么都没做，是那姑娘耍赖，故意勾引小晨的。小晨是个好孩子，不可能和女孩子有什么牵扯。”
“你少哄我！”弟弟喊道，“那女孩子哭成泪人儿似的。她还说，如果不嫁给小晨，就死给我们看。”
母亲骂了句晦气。
陈晨睁开眼睛，竖耳倾听。
他没有说什么。
第二天早饭后，他带着母亲去医院，找师父。
他在医院附近租了间单独的房子。
“师父，您要住在这里？”陈晨诧异，“这是医院的宿舍……”
“我知道。”师父笑嘻嘻说，“你放心，我不会占用太多空间的。我就住三天，帮你父亲看病。我这个人，最喜欢助人为乐了。”
陈晨想起自己的父亲，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爹的病，您有几分把握？”陈晨问。
“七八成。”师父说。
陈晨点头。
父亲在他的印象里，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他很勇敢，从未退缩过。
父亲也教导陈晨，男人活在世上，不能懦弱。
遇到挫折，一定要迎难而上。
他是个非常坚强的男人。
“那师傅，我爹就麻烦您了。”陈晨说。
师父摆摆手，说：“我就是跑跑腿的。我跟你讲，我这个人脾气倔，我才懒得伺候病人。你父亲的病，还是你来照料。我每天就来诊脉，顺便吃药。
你要记住啊，你父亲现在最忌讳吃药了。这个药，一旦吃了，病就很严重。所以，你一定要注意。”
陈晨说好。
之后，师父开始指导陈晨如何照顾父亲。
陈晨很认真学习。
他是个非常努力的孩子，任劳任怨。
他学东西快，很容易掌握。师父也愿意指点他。
“你父亲这是中风后遗症。”师父说，“他脑子里的血管堵塞了。他昏厥，是因为血液不通畅造成的。
他颅腔淤血压迫视网膜，造成了失明。他颅腔内的淤血，已经扩散到眼球了，他的右眼看不清楚东西，就是这个原因。”
陈晨震惊。
“师傅，这么严重？”
“对，比你想象中更加复杂。”师父说，“这些天，你按照我给你说的法子，试着唤醒你爹的潜意识，让他恢复光明。我相信你肯定能办到的。”
陈晨郑重点点头：“好，我一定会的。”
师父满怀期待：“我看好你哦！小伙子，加油！”
陈晨的鼻子微酸。
他低垂下头，掩饰眸子里闪动的泪光。
师父说得轻描淡写，可其实很危险。
颅腔内积存了很多血块，压迫了视网膜。
这是一场持久战，也许需要数月时间，也许数年之久。
师父离开后，陈晨一夜都睡得不安稳。
他梦到父亲醒了，对着他伸手，嘴里念叨着“阿晨，阿晨……”，声音很虚弱。
陈晨扑过去抱住他，哽咽道：“爹，您别说话了，我在这里……我是阿晨。”
父亲浑浊的双目里，终于落了泪。
他张大嘴巴，呼吸困难，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
陈晨赶紧捂住了他的嘴。
他不停拍打着父亲的脸颊，喊着他的名字。
直到他喘气平缓了一些，陈晨的手臂才稍微松了松。
父亲却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的手背布满青筋，颤抖着。
他想说什么，陈晨却不知道，急得满头大汗。
他听到父亲沙哑艰难地说：“阿、阿晨......救救你妹妹......你爹不争气啊......”
陈晨愣了愣，半晌说不出话来。
父亲又重新咳嗽起来。
他胸口剧烈起伏，呼吸沉重而痛苦，像溺水的人。
陈晨跪坐在床前，握紧了父亲粗糙的手，眼泪流下来，哽咽着道：“爹，您先好生养病。您别担心我和我娘，我们俩能照顾好自己，不会饿肚子的......我给您买了粥和包子，等会儿送来给您。”
父亲依旧咳嗽，眼泪汩汩滑落。
陈晨的泪也止不住。
他一遍遍安慰父亲，希望父亲能挺过这次难关。
可惜，父亲还是去世了。
临终前，父亲拉着陈晨的手，说：“阿晨，救救妹妹……我只求你，一定要把妹妹救回来……”
说罢，他的手松脱了。
“父亲！”陈晨撕心裂肺喊叫。
他猛然惊醒。
外头，阳光灿烂刺眼。
陈晨抹掉了脸颊的泪。
他呆呆坐在床边。
他的眼眶湿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