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厅堂跪下磕了头。
“抬起头来。”宁平侯夫人语气淡漠说道。
陈晨依言抬头。
他的视线触及宁安侯夫人的眼神。
宁安侯夫人的眸光很锐利,似锋芒毕露的剑刃。
陈晨心中猛地一颤。
这个妇人身材高挑窈窕,肌肤雪白,眼眸凌冽逼人。
陈晨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威严,一时间愣怔住,不知该怎样反映。
丫鬟则忙端茶递水。
宁平侯夫人抿了口茶,慢条斯理问陈晨:“你叫什么名字?”
陈晨恭敬答道:“陈晨。”
“你是谁的孩子?”宁平侯夫人又问。
陈晨不懂她的意思。
他仍旧乖巧回答:“我爹姓陈。”
宁平侯夫人点点头。
丫鬟又拿了几块点心,放在托盘里,送到陈晨面前,说:“吃点点心。”
“多谢姐姐。”陈晨道。
丫鬟的手微僵,随即又笑起来。
她的模样极其好看,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像夜空里最璀璨的星辰,熠熠发光。她皮肤白皙,嘴角噙笑。
“......你今年几岁了?”丫鬟又问。
“九岁。”
“九岁啊?”丫鬟笑着,“我十五岁就嫁人了。”
陈晨:“......”
这丫头,莫不是傻子吧?
他想了想,还是耐心答了话。
他问了些镇南王府的风土人情、王府的庭园风景,又说他是宁王的徒弟。
丫鬟就更加热络了。
聊到了天色渐晚,宁安侯夫人命人送陈晨回家。
“明日你早些来。”宁安侯夫人叮嘱他,“你要给郡主磕三个头。”
陈晨连连称是。
翌日一大早,他就早早起床,洗漱妥当,换了身新衣裳,带上了礼品和铜钱,匆匆赶赴宁平侯府。
他到了王府门口,被人拦住。
陈晨把礼物奉上,表示他是来给郡主赔罪,希望郡主原谅他。
护卫检查了铜钱,又让他签了个字据。
这样,郡主收到银票之后,就承认陈晨是来赔礼的,若不肯见陈晨,就证实了陈晨是冒充者。
“我们家郡主今日病了。”护卫对陈晨道,“等她病好了,你再过来吧。”
陈晨急得团团转。
这可怎么办呢?
他犹豫了下,对护卫说:“那我在此等候,不打扰你们,也耽误不了多少功夫的。”
“......”护卫沉默。
陈晨就站在原地等。
丫鬟们都围观陈晨。
宁安侯夫人和宁安侯也听说了这件事。两人都觉得陈晨太不懂规矩。
宁安侯夫人派了人去告诉陈家,让陈家遣退了陈晨,免得丢了宁安侯府的颜面。
宁安侯也吩咐了管家,叫陈晨速速滚蛋。
结果,陈晨真如同泥鳅,滑溜得紧。
管家差点抓不到他。
“这个孽障,简直不可理喻!”宁安侯怒道。
宁安侯夫人却不动怒。
她笑着宽慰丈夫:“既然他要死缠烂打,咱们不妨看看,他能做到什么程度?”
宁安侯道:“他这种纨绔子,就知道仗势欺人。”
宁安侯夫人失笑。
“他若真是纨绔子弟,咱们宁安侯府,还用得着和宁平侯府联姻吗?”宁安侯夫人道,“你就由着他吧,反正也折腾不出花儿来。”
宁安侯不再说什么。
陈晨跪在大门口,等待着宁安侯府的消息。
他也不敢擅闯,万一被府上的护卫逮住了,肯定会被乱棍打死的。
陈晨想起他曾祖父教导他的话:世上任何地方都有规矩,凡事要循规蹈矩;任何场合都要守秩序,切不可胡闹、蛮干。
他一直谨遵这句话。
现代社会,人人都讲究人权,不许强迫别人做事。
古人亦然。
所以,陈晨很害怕,生怕自己贸然进去,惹恼了宁平侯府的人。
他跪了足足四个时辰。
天色彻底暗下来的时候,宁平侯府终于有了反应。
管家跑到门口来,对陈晨道:“陈小兄弟,快进去吧。我们夫人已经醒了,她请您到暖阁喝杯茶。”
陈晨顿时喜形于色,连声向管家致谢,然后拎起自己的礼物,随着管家进了宁平侯府。
一路上,他兴奋异常。
他没有想到,他这次的求见,这么轻松,就让宁平侯夫人改变主意,准备见他。
这比他预期的顺利。
他甚至忘了昨晚受了委屈的伤心,整个人处于亢奋状态。
宁平侯夫人住在东跨院。
她居然没有住宁平侯爷以前的宅院,也没搬去宁安侯府,而是选择留在娘家。
陈晨踏入了东跨院,看到院墙边种植着一株石榴树。
石榴红艳欲滴,开满了花朵。
陈晨脚步略微迟疑,因为他看到了那株石榴树。
“你来了。”宁平侯夫人的声音,在院落的另一端响起。
陈晨回首,看向了那棵石榴树。
树上的石榴,正挂满了枝桠,红彤彤的,宛如盛夏。
陈晨深吸一口气。
“我今日来,是为了昨夜之事……”陈晨斟酌着措辞。
“哦,你是来替宁安伯赔罪?”宁平侯夫人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边。
她脸色苍白,精神萎靡。
她的嗓音有点沙哑。
“嗯。”陈晨颔首,“我不该擅闯贵府。我不知晓王爷的身份,多亏王妃提醒我。”
宁平侯夫人笑了笑。
她笑容里透出几分讽刺。
“你的确该道歉。”宁平侯夫人道,“否则,你父亲不仅仅要罚你,还会牵连宁安伯。”
陈晨低垂眉目,不说话。
“你父亲不知宁王爷的身份,他才会纵容你,你却不该恃宠而骄。”宁平侯夫人又道。
她的语气,格外平静,并无半分责怪。
陈晨依旧低头不语。
宁平侯夫人叹了口气,问道:“你想清楚了吗,要怎样跟王爷解释此事?”
陈晨道:“我愿意将功补过。”
“将功补过?”
“是,我知道宁王爷有意和我爹联姻,故而我才去拜访王爷,想借机攀附宁王。
我初衷纯粹,绝非恶意妄为。只是宁王殿下身体虚弱,不易见客。
我一片孝心,想着能帮助宁王殿下调养,哪知道王妃突然晕倒,我吓坏了。”陈晨解释道。
宁平侯夫人皱眉。
这么拙劣的谎话,谁相信啊!
宁王殿下是有病,难道还会骗人?
陈晨说完,偷眼瞧了瞧宁平侯夫人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