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启被他逼得无法再动。
李斯安嘴角的獠牙就在抵在王启喉头一寸,仿佛王启只要一挣扎,就会毫不留情地戳破皮肉。
王启竭力保持呼吸镇定:“李斯安,你知道我是谁吗?”
李斯安的脑袋歪了歪,狐眼眨巴几下,显得有种迷惑的呆样。
王启几乎快窒息。
那对尖长指甲按着王启肩胛,陷进皮肉,渗出血来,王启完全相信他有把自己撕成碎片的可能。
李斯安浑身笼罩了一层乳白的光环,因他身上无一不白,白发白耳,眉梢那抹朱砂血艳得惊人,眼神却直勾勾渗人得很,带有妖狐天性的无邪残暴。
为何说是天真,因为他可能觉得是在玩,一不小心就会把人玩死的天真无邪。
再等下去必死无疑。
王启存神运气,心火腾升,“元炁”在体内运转,渐渐汇聚生衍,归于黄庭,在那一刹那,王启赫然暴喝而出。
伴着那声,一道天雷从头顶横劈而下,如出巢之蛇飞速朝李斯安头顶窜去。
雷法多为正一派天师道习之,王启自幼上武当,连天师道的外门弟子也算不上,全靠来这个副本之前他那位茅山朋友的帮助,虽说引来的雷格外小,但也够用。
这白光一现落到李斯安的脑门上,直直将他砸懵了,一屁股墩摔在了地上,狐耳怕疼地缩了起来。
王启叫他名字:“李斯安。”
没有一丝反应。
“狐狸。”
他好似听懂了,银白色竖瞳闪动着奇异的光辉,翻身坐了起来。
仅仅是那一秒的失神。
够了。
只能借天局。
王启陡然挪位。
四下阴风更深,槐树叶被风吹得作响,如一曲呜呜咽咽的哀笛。
东震三宫,伤门。
而八神盘由白虎拨转向六合,指向王启的位置。
王启额头上大滴冷汗爆出,手因为紧张隐隐发抖。
风声乍变。
原本的阴遁九局硬生生化作阳遁一局。
头顶惊雷轰鸣。
雷声“轰隆隆”在整片槐林间响彻,凶煞至极的红月下,窸窣的蠕虫越来越多,几乎是原先的四倍有余!
春雷惊蛰,万虫出巢!
四野风声鹤唳,好似有千万身披铠甲的将士引戈杀来。那些密密麻麻、成千上万的血红虫子扇动半透明的翅膀,飞向中间白得无暇的妖孽。
血海尸潮,一时有如排山倒海,伴着风雨雷电,齐齐朝他淹去,大有吞没之意。
他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在那些蠕虫要碰到他衣角的刹那,平静地吐出一个字:“滚。”
仿佛是遇见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在半空中的虫子枯死那般如数掉落,数以千计浓郁的血色迸裂开来。
只一刹,王启便知晓他们之间的差距所在了,当即后退,身体想从这场局中撤出。
压根来不及,王启甚至还没能看清李斯安的动作,就被一把掼在地上,后背狠狠砸入泥土。
这该死的种族天赋。
王启的背被震麻了,只觉胸口闷窒,腥气涌出唇角,血液顺着下巴淌落。
像是很好奇的模样,李斯安低下脑袋嗅了嗅王启嘴角的血。
然后以一种快到无法捕捉的速度,咬住了王启的手臂,这让王启在刺痛之余,浮起一个不好的念头:这家伙,不会还食人吧。
李斯安的獠牙深深刺了进去,王启手指蜷缩起来,惨叫一声,李斯安的尖牙咬开王启手腕,嘴唇就吸了上来。
他在舔血,并不咬肉。
王启意识到对方在做什么,惊慌之余,松了口气。
然而李斯安咂巴咂巴嘴,像是觉得这个味道难以下咽,很嫌弃地皱着眉头,呸一声将血沫吐了出来:“苦。”
王启一分一秒耐心地等待着时机,终于在李斯安松懈之时,又一次挣脱出去。
李斯安百无聊赖地望着王启跌撞朝外跑去的背影,在王启快跑出密林时,身体陡然一跃,勾起的嘴角落入王启倏然紧缩的瞳孔里,白发就在王启眼前一荡。
王启还未来得及挣动,就被李斯安按着肩膀,一个过肩摔按在了地上。
像是知道了战力差距悬殊,任有通天能耐,留下都是送,王启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或者说是干脆放弃挣扎。
笑死,根本跑不掉。
除了被狐狸按在地上锤别无他法,被异化后的速度和攻击性简直是丧心病狂。
李斯安拖着战利品,往桃花树下走,这时他瞥到了地上不知是谁扔的一团绳索。
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王启几个小时前用来固定李斯安的绳子原封不动地被他用在自己身上,李斯安捆得可紧,将王启结结实实地和树绑在一块儿,最后还不忘记打上个秀气漂亮的蝴蝶结。
他开始强迫王启和他玩剪刀石头布,他赢了,王启脑门就挨上一下,王启赢了,他就让王启打他一下,王启打他时他就故意缩回头,王启哪能摸得到他,次次打空。
玩了几轮就厌了,李斯安往四周看,好似想起来什么似的,走到桃树下的一个位置,爪子开始在地上刨。
那地上很快冒出一个坛子的形状,再往下,刨出一坛桃花酒来,开盖的瞬间,散发出阵阵桃花的清香。
他打开盖子,提着坛子,咕咚咕咚的往下罐,不多时酒窝处便出现两团酡红。
王启浑身又冷又累,完全顾不得想是什么时候的酒,他喝完酒后,又来找王启玩。
剪刀石头布。
王启又挨了一掌,半个头已经没了知觉。
就当王启被打得奄奄一息以为自己要死时。
李斯安手捧着下巴,惺忪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王启见希望来了,观察着李斯安,见他眼睛里明显已经醉了。
李斯安脚步踉跄了下,顶着脸上两团酡红色,奔至一个小土丘上,对着红月,像一只小狼一样,仰天长啸:“嗷呜。”
那叫法十分怪异,他狐耳耷拉下一些,拧着眉头思索一秒,又继续嗷叫:“嗷呜。”
王启忽然说:“你想不想知道?”
李斯安没懂,慢慢凑了过去,王启说:“你是妖怪吗?你会穿墙吗?”
李斯安点了点头,他当然会。
王启说:“我不信,除非你亲眼给我看看。”
神志不清的狐还没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活生生把自己撞晕了。
人类,很坏。
王启找准时机,拖过李斯安的身体,将最后一枚银针缓慢刺入他的太阳穴。
李斯安整个身体因应激反应,急促往上弹了几下,王启浑身是血,手里死死按着李斯安的头颅,直到他脑袋上两只狐耳完全消失不见,一头白发慢慢缩了回去。
李斯安整具身体在半空里一倒,了无生息地滑了下来。
他就像故事里作恶多端的小怪兽,随着他的倒下,布满乱葬岗的血红槐花蕊一寸寸变回了曾经的雪白,在半空飘荡。
一朵花瓣落入齐一的掌心里,被紧紧捏住了,齐一脚步愈急,匆匆穿过槐林,往深处跑去。
云雾散去,雪白的花蕊开了满枝桠。
那些阴暗渐渐消散,天光乍出,天地像被雨水冲刷得焕然一新。
齐一匆忙赶到犯罪现场时,地上只剩下一个昏迷不醒的黑发少年和地上被他绑在树边被打得半死不活的王启。
两个人具是神志不清。
齐一的脚步惊回了最外边王启的神志,他看见齐一,嘴皮轻动了一下,但是浑身力气尽失,不知说的是什么。
齐一径直走向李斯安,李斯安双眼紧闭,在梦中呓语:“……好痛。”
齐一撩开他汗湿的发顶,轻声说:“马上就不痛了。”
齐一的手穿过李斯安的膝盖,另一只手揽着他的后颈将他抱起,往外走去,但走了两步,齐一又看到地上满身是血的王启。
他思索了几秒一次性抱两个人的可能性有多大,不过几秒就放弃抱他们两个。
齐一将王启翻过来,将李斯安放在王启背上,再将王启背起来,同时叠在背上。
一个人背着叠罗汉似的两个人不太轻松,齐一颇为费力,拐了几步,背到胡家村时已经一身冷汗。
黎明未至,晨鸡发出高歌声。
柱子边捆了一圈的狸猫,各个凄惨,原本“喵”个不停地交流,陡然间,见有个人冒了出来,猫猫头们都转过来,各种呆愣地看着人类奇怪的姿势。
旁边一只大狗很不合群:“汪汪汪!”
像是从梦中睡够了,这声狗叫使得原本昏迷的李斯安霎时惊醒。
他脚步不稳,跳到了齐一背后,捂着耳朵,缩成一团,但几秒后在看清在叫的谁时,又抬起来。
现在这场面实属在李斯安理解范围之外了,他记得他在上课,中途打瞌睡睡着了,然后就。
望着绑着结结实实的一排猫猫头,满身是血的王启,李斯安脑袋不断冒问号。
“齐婴,我怎么在这?你不上课去哪了?这些猫怎么回事,我们现在在哪?这人是谁,你欠我的钱什么时候还。”
“你不记得了?”
“啊哈?”
齐一冷漠道:“我不认识你,我也不叫齐婴,你进了一个游戏,我是路人甲。”
“放屁,你就是齐婴,你化成灰我也认得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