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缓慢停了下来,李斯安眼罩内的视野一片漆黑,但良好的感光能力让他察觉到眼前沉下一片阴影,齐一沉默地站在他面前。
李斯安的声音不由放弱了:“齐婴,你要带我去哪儿?”
齐一把他从车上牵下来,重复不久前说过多次的话:“我是齐一,不是齐婴。”
李斯安深信自己不可能认错齐婴,听闻此言,心头暗暗恼火,心道,就为了这几万块至于吗,躲债躲得连身份牌都不要了?
可齐婴也不像贪财之人,这种咬定马甲不放松的混蛋做法完全不是他平日的作风。
李斯安不下来,和他犟在原地:“这样吧,你现在承认你是齐婴,我就不要你还钱了。”
齐一:“我不是。”
李斯安彻底火了,冷着脸坐在车上,跟大爷似的瘫着两臂,拉车的羊咩叫了两声,拿角去顶他的腿。
齐一:“下来。”
李斯安:“你谁啊你,你又不是我朋友,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齐一叹气,站在马车前半晌,攥住了李斯安手腕上的绳子。
李斯安眼前黑黢黢一片,哪能看得到,毫无征兆地就被齐一扯得踉跄往下滑,身子如同虾滑似的噗嗤摔进沸腾的海底捞里。
李斯安一怵,脚步尚未踏稳,衣领就被一双手拿捏了。
他应当是被齐一拎着领子提起,这个姿势过于屈辱,像古早黑道里被欺负的小混混,李斯安瞬间闭麦,黑布下眼皮连跳了几下,结结巴巴:“大,大哥……君子动口不动手。”
齐一面无表情地盯着李斯安吓到红透的耳朵尖,语气阴森:“听懂了吗?我不是齐婴。”
李斯安满是惊吓地点点头。
早知道如此省事还废那么多话干嘛。
齐一松了手,李斯安一屁股墩挨在车上,但他也不敢动,想搞清楚目前是个什么状况,齐一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拿起他手腕的绳子牵着他往前走。
那感觉就像一个罪犯牵着已经上钩的猎物。
李斯安被这忽然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也不懂为什么齐一忽然翻脸不认人,还将他装上车带跑了。八壹中文網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药水的气味,门推开发出一声重击,而脚下已然不是泥泞的土地,而是变成光滑的瓷砖,他们应该是进入了室内场所。
李斯安被绳子拉着,跌跌撞撞往前走,心里有火也不敢发,被晏楚这么拉着走都没现在这样生气,或许谁都可以拉他,他唯一接受不了的,就是握着绳子另一端的人是齐婴。
谁都可以牵他,但是齐婴不可以。
齐一带着他穿梭过几道门,室内温度比室外都要低,李斯安被牵到一个地方。
齐一说:“躺上去。”
李斯安凭着感觉坐了上去,底下是个冰冰凉凉的台子,打光很亮,即使隔着眼睛前一层黑布,他也能感受到光晕在鼻尖徘徊。
齐一:“躺。”
李斯安说:“我手好疼,齐婴。”
齐一闻言就去翻看他的手,果然如他所言,这还没多久,李斯安的手腕就被捆着的绳子磨出一道血痕,他皮肤白,那抹红色格外刺眼。
齐一:“等一下。”
齐一转过头去柜子抽屉里翻找医疗纱布或是棉花,打算垫上去。
就在齐一转头之际,李斯安猛冲了过来,他被绑着双手也并不影响他发挥,整个手肘狠狠快准狠地朝着齐一的后背砸去,膝盖前顶,完成了一记堪称完美的偷袭。
齐一尚未反应过来,李斯安一个闪避,凭借灵敏的听觉转移到齐一的前侧,二切!手肘回刀,三下!
闪避!来个大招腾空跃。
要是游戏有这觉悟,早就上分了。
齐一被他顶得连连遭受两度重击,闷哼了声,手里的纱布还紧紧握着不松。
李斯安腾空起跳,即使没有光线,一鞋子还是极为精准地朝齐一的后背碾压上去,把他往地上踩:“我草你吗,给你胆了是吧,王八蛋,龟孙子,废物坨坨,我叫你总欺负我,揍哭你。”
李斯安一点也不弱,加之身高体型的优越,甚至可以说是打架的好手了,齐一背后连挨了数脚,喉头也有了狰狞血气,一时眼前雾起一片,身体不动了。
李斯安兀的停了下来,凭着感觉蹲下来,低下耳朵凑到齐一胸膛边听还有没有跳动。
一双手握住了他的脚踝,往后一拉。
妈的,这孙子装死。
李斯安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一个齐一漂亮利落的过肩摔按在了地上,齐一折着他手腕,膝盖紧密地压住了他的两腿。
狗日的电视剧害人不浅,但凡他没有去听心跳,哪会碰到这个。
“齐婴。”李斯安态度放软了,“你是齐婴吗?你干嘛这么对你的好朋友,这算什么啊,要不是你先攻击我我也不会攻击你,你看看,绳子眼罩,你是要杀人越货拐卖朋友吗?我们可是高中生,可不能做违法犯罪的事,不然你爷爷得多伤心啊。”
齐一说:“我,齐一。齐婴,不认识。”
李斯安不知怎么的,觉得齐婴在说谎,但这一路以来齐婴却始终在否认身份。
如果他说的是真话。
连胡家村一窝都那么像人,如果齐一说的是真话,那他有没有可能是系统根据他记忆里齐婴的样子捏出来的仿真人npc?毕竟数据的强大是有目共睹的。
现实的齐婴和游戏里的齐婴相比,在这个游戏里的虽然也很讨厌,但话更少了。
李斯安寻思着齐一也不像个假人,自我说服着,推翻了方才的想法。
他计划着再说点什么卸下对方的心防,好让齐婴自己掉马,众所周知两军交战,玩的就是个心理战,他便道:“那齐一,这样吧,你欠我的钱我就当一笔勾销了行吧,我也不找你要了,我找你爷爷去,这样你觉得可以吗?”
齐一没有回复,久到李斯安以为他走了,但腿上压着的重量提醒他对方并未离开。
李斯安的手被齐一抬起,一片软绵的东西被一截冰凉的指尖顶着压进他手腕和绳子间,缓解了绳索带来的刺痛。
棉球?
那更让李斯安觉得那是齐婴无疑,他就说了一句手疼,齐一就去找了棉花球,若不是他的那个朋友,有哪个闲得发慌的罪犯会这样干。
齐一将他拖到台上,这一次齐一很谨慎,动作快得离谱,两三下就绑好他手脚,一圈圈捆住,和底下的台子绑在了一起,同时不忘在绳子和他皮肤间塞上一层棉花,不让他皮肤红得厉害。
李斯安觉得离谱,他完全想不到齐一这样做的动机,在别墅里也好好的,在墓地乃至胡家村,多正常一人,在王启昏迷后,怎么回事就变异了?
齐一没有给他出声试探的机会,捆了人就离开,李斯安再叫齐婴和齐一时,再没人回应。
他憋屈地躺在一个空无一人、安静的地方,对李斯安来说让他安静比让他死还难,在等了三十秒后,他开始磨绳子。
粗绳绕过前襟,在他身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直直将他捆得难以动弹,加上身上又没有锋利武器,他整个头往下顶,千辛万苦牙齿碰上一点胸前的绳子。
还好他的牙齿锋利。
从昨天醒来后,李斯安身上出现了一点奇怪的现象,他原本长着两颗尖虎牙,这也正常,很多人都会长虎牙,只是那两颗嵌在唇角的短尖牙,好像变长了一点?
而且隐隐发痒,让他忍不住想叼着什么磨磨牙,即使喝了水还是觉得渴。
但是唯一的好处是,这两颗尖牙派上了用场,胸前捆着的绳子被咬出一个小小缺口,他脑袋往下抻,咬断了绳子,牙也不觉得有多疼。
上身挣脱了束缚,他得以活动,两只手腕虽说被捆在一起,但起码能动,勾上了腰部的绳索,一点点地往外扯,两条腿得以从绳子的空隙里爬了出来。
李斯安整个身子跪趴在台上,摘下了眼睛上的眼罩。
这使他看清眼前的情形。
他身后坐着的是一个冰凉台子正是手术台,一盏无影灯从高处投落,照到李斯安恍惚的脸孔上。
李斯安没有时间去细想这之间的关联,他慌慌张张从手术台上站起来,翻开四周柜子的抽屉,试图找锋利的刀以破坏掉绳子,找了一圈都无果。
李斯安去推门,门从外边被锁了,手术室内没有窗户,人说瓮中捉鳖,李斯安与鳖何异,都只能在一个瓮里干跳脚。
李斯安干巴巴坐了一会,又觉得不能任由命运打他,再不济,他也得跳上一跳,会跳的鳖总比干瞪眼等死的鳖来得出息。
他拖过旁边的柜子,整个用力往门上砸去。
门被砸得哐哐响,好一阵子功夫,都不见有什么改变。
但他并没有放弃,耐住心,又抬起椅子,一次次往门上狠撞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他手脚都砸麻了,听得外面一阵锁落地声。
李斯安深呼吸,蓦然后退一步,一脚踹开了门。
整条长廊横列在眼前,暗无天日,只有一团朦朦胧胧的白光,头顶“安全出口”的绿标折射出昏暗浑浊的光线。
是一座废弃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