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这回全校都知道齐婴特别好了。
李斯安这一番逻辑不通的话让人无语凝噎,而且下面一群看热闹的学生还在乱起哄。原本上国旗检讨是件难堪的事,是想让他们诚心诚意地忏悔,现在在他们看来好似还十分好玩?
操场里浮动着一股蠢蠢欲动,压抑不住欢脱气氛。
反观国旗下两个人。
李斯安握着话筒,也被这掌声弄愣了,原本困恹的脑袋猛地仰起,对着台下,露出极为灿烂的笑容,眼角眉梢笑得发光。
就差挥手致敬了。
那骄傲得快翘起尾巴的模样,跟上升旗台领奖似的,阳光下,像只五彩斑斓的开屏孔雀。
而另一个,正维持站着的姿势,轮廓清浅干净,的确还是主任印象里三好学生的模样,正微侧头看着孔雀耍。
只是,那高挺鼻梁上贴着一个创口贴,增添了眉宇间的戾气,冷淡的唇角微抿,原本气场就是生人勿近,眼神让人心悸。
那张创口贴横过脸颊的伤痕,压不住的地方还渗出丝丝缕缕的血痕,加上身高压迫,与其说像好学生,更像那种能拎着人后脖颈子将头砸得鲜血淋漓的校霸。
大庭广众,教导主任不好发火,忍着气说:“李斯安,不要水。”
李斯安说:“是!老师!”
这一声可响亮,教导主任也被他唬得一愣。
“老师,我和齐婴可以下去了吗?”李斯安见检讨也快做完了,不由问。
教导主任颇为泄气,摆摆手让他们下去:“等等,你们握个手吧,朝对方真挚道歉,过去无论有什么恩怨,都一笔勾销,以后还是同学,学校是同窗共同进步的场所,不是外边混乱不堪的私人角斗场。”
阳光晒得正烈,骄阳烈日,落到他发顶,覆上一层淡淡的光辉。
李斯安站直了身体,大声道:“齐婴同学。”
操场之下几千个人都望向他们。
众目睽睽之下,他郑重地伸出右手,手指在半空划过一道弧度。
“我要跟你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齐婴黑眼珠长久地凝视着他,瞳孔里深不见底,李斯安看见自己影子在其中慢慢放大,他等了许久之后,齐婴回握住了他的手说:“好啊。”
李斯安的小拇指勾上了齐婴的小拇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嗯。”
两个背景板下,教导主任及时止损,做了个总结。
“学校里明文规定,不准学生打架斗殴,希望这两位学生能够吸取教训,能够履行他们的约定,今后不再在学校里做出有违校规学纪的事情。”
升旗散会。
一群人成群结队地往教室里走,李斯安瘫在桌子上,手指甩着耳机玩,韩仁叫他去拿作业发下去。
李斯安是他们班数学课代表,闻言欣然过去,桌子上放着这周要做的数学试卷,韩仁正和语文老师聊天,语文老师笑眯眯地说:“斯安,听韩老师说,你的检讨书写的不错,还当着全校的面,说要和齐婴当一辈子的好朋友。”
李斯安的脸唰的红了,抱着一叠试卷,从头到尾红成了一只龙虾,脸孔发烫地点头。
这个年纪经不住逗,一逗就脸红,两个老师也不为难他,李斯安如释重负,两三步逃了。
“安狗,几份啊。”他刚踏进门,同班池白的声音就从后传来了,三班四班是同一个数学老师。
“多着呢。”李斯安清点了下,翻了翻试卷,“这星期做三张,题目有点难,估计要半小时才能写完一张。”
“得得得,您找您那一辈子的好朋友凡去吧,别跟我一介凡夫来这。”
李斯安没料到清晨脑子一热冒出的话,会传得那么快,不觉面红耳赤。
他忍着奇异感发试卷,发着发着,瞥到试卷里夹了一张报纸,可能是老韩不小心夹进去的。
李斯安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跑回座位,抓住报纸指给齐婴看。
“齐婴,你看。”
齐婴顺着他所指的位置看去。
在这张黑白报纸的正面,印着一个落网图,数百个盗墓农民手背在脑袋后面蹲在地上,一些年事已高、头发花白的考古人员激动地往里走。
正标题《被盗413件文物已全部追回,抓获犯罪嫌疑人100余位》
经过国家文物鉴定机构鉴定,这失散的四百多件文物中,包含国家一级文物75件、二级文物228件、三级文物110件。
文物至今保护良好,鲜有破碎磕伤。
李斯安将报纸洋洋洒洒大展开,指着上面黑压压的一片服罪人,眼里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劲:“我都想亲你一口了,干得漂亮,齐婴,可真有你的。”
齐婴的目光随着李斯安的话,落到他微微张开的嘴唇上,垂在椅子边的手指无意识轻轻抽动了下。
李斯安高兴道:“我之前还以为这游戏烂到家了,没想到还有赠品,齐婴,你以前总冷冰冰的,我还以为你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呢。”
齐婴将手里的笔套进笔壳里,侧过身来和李斯安聊天,上半身也下意识往前倾了点。
齐婴:“关心的。”
李斯安叭叭叭一根手指在半空乱划,兴奋地说:“我跟你说,那盗洞真是我爬过最有意思的洞了,王启这只老狐狸,虽然不知道他们最后都去哪了,但结局还是好的。”
因为凑得近,李斯安视线恰好对着齐婴光洁的下巴,青春期冒出的胡茬刮得干净,甚至能听到对方淡淡的呼吸声。
李斯安:“有趣极了,那个游戏一开始给出了三条线,我只解出来两条线,还有一条隐线不知道怎么做,我记得山顶好像有个庙,和皇陵有关,光在游戏里搜集的线索还不够,我之前和王启推理是在北方,说到这,我还带出了泥土和陵墓里的古文字复刻,等有空,拿去给老师看看能否辨认出朝代。”
“嗯。”
李斯安苦思冥想,伸出一根手指:“虽然出了游戏,但我还是想知道谜底是什么,我总感觉我距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
齐婴和李斯安聊了好一会儿,等到李斯安说爽了,李斯安就自顾自趴了回去,从桌底下拿出个午睡枕,脑袋埋了进去。
身侧,李斯安手臂的衣服被轻轻扯了扯。
午睡枕里,抬起一颗脑袋来,李斯安问:“怎么了?齐婴。”
齐婴欲言又止,但看李斯安一副懒懒散散挨着枕头的模样,眼皮便垂了下去,声音没什么情绪:“没事。”
李斯安纳闷:嗯??他怎么忽然生气了。
李斯安:“齐婴。”
齐婴说:“你睡吧,老师来了我叫你。”
如体委所说,下午果然体测,一群人浩浩荡荡去操场,到了就排队,测的不多,身高体重。
三班男生高的有不少,几个人站在后排,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这星期打联机来不来。”
“来呗,国服那套防沉迷弄得我人都快没了,打别的呗。”
“数学作业写完了没,借我参考一下。”
“晚上吃什么。”
李斯安靠在边上听他们说,没忍住,兴致冲冲地勾手指:“过来,我给你们说个好玩的,就这,我碰到过更好玩的游戏。”
李斯安正要说,后颈衣服被一双手拎住了,李斯安侧眸,果不其然是那个人:“别扒拉我,齐婴,我不说了行吧,不说出去。”
旁人好奇来戳他:“什么好玩的啊。”
介于刚刚和齐婴的约定,李斯安只好不把游戏说出来:“秘密。”
排了好久才轮到李斯安,测试的老师打量一眼他的脸,把量身高的往上拉。
“比去年还要高一公分,一□□!”
他们身后传来一片低低的倒吸凉气声。
李斯安飞快冒上去偷看齐婴的身高。
体育老师测量了下:“一米八八,齐婴。”
体测后的几节课,李斯安是肉眼可见的快乐,旁边的齐婴还是和原来一个样。
今哲克忍不住说:“安安,你笑都快咧到脑后跟了。”
李斯安去抿嘴角,但根本忍不住不笑,干脆也不掩饰了:“今晚海底捞,把人都叫齐,你安哥请,齐婴,也得来哦。”
这场晚饭的名字应该叫庆祝李斯安今年长得比齐婴高出一厘米,但意外的是,齐婴居然半点不见生气,反而说:“好啊。”
放学最好一节课铃响,原本学生各自收拾书包回家,忽然说要集会。
“怎么又是集会啊。”李斯安纳闷道,“上午不是已经集会过了吗?”
“别提了,来吧。”
李斯安跟着人群走。
这次是在小会堂里,学生窸窸窣窣走进来,坐满了小会堂。
底下是一颗颗头颅,都朝着台上看。
气氛肃穆而凝重。
教导主任和一个女老师说了几句话,转过头按话筒:“这次集合,有件事情得和同学们讲一下。”
话筒发出刺啦一声尖锐刺耳的声音,所有人下意识捂住了耳朵。
再抬头时,会堂中间迸出一片血雾来。
一双腿,从高空垂下来,从会堂背景板的高处,用绳子挂下一个人来。
那男生浑身都是刀伤,穿着女生的水手服和百褶裙,脖子被绳子勒住了,他诡异地歪着头,身上死不瞑目的眼睛瞪着半空,流出两道长长的鲜血。
“啊——”
几乎是刹那,尖叫声,脚步声混杂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