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0am
手机屏幕亮出一道光线,紧接着是滴滴的闹铃声,手机被无情地扔了下去,啪嗒摔在地上。
上面倒映出今天的时间,六号。
任务失败。
床上蜷缩着一团,在看清那团光线后,李斯安又眯回了眼睛。光裸的后背像压着什么,摸到了很长的头发,
他摸到了头发。
他摸到了也没反应,依旧漫不经心地闭着眼睛,思索逻辑。
随着他起身这个动作,脑后白发都铺展开。
有人一直在误导他,给他指了一个错的审题方向,一步错步步错,怎么可能不满盘皆输。
他又觉得奇怪,按理说,时间线是这样的,语文老师把书借给他,他进入惊悚轮回的新手教程,新手教程结束,测试服开始,出现死者,他下意识跟着老师解题思路开始解题。
时间线拉的太长,凭什么笃定是语文老师故意在误导他,凭什么笃定语文老师扮演的是那种角色。
想通这点后,他好过了不少,毕竟他很喜欢他的老师,并不希望有猜忌。
是巧合和错觉吧。
李斯安弯下腰去捡地上的手机,直到手腕压到点长头发。
他诧异低了下眼睛。
?
!
门口适时响起一阵敲门声。
李斯安惊慌之下,猛然拿被子裹住了头,瓮声瓮气地说了句请进。
只有床上一坨灰色,因为房间里找不到李斯安,除了那一团灰色的被子球。
齐婴:“请问李先生在吗?”
被子露出一条极窄的缝隙。
露出一只眼睛来。
齐婴站在床边,和被窝里的一只眼睛对视。
那只眼睛眨了眨,像是很懵。
存档大法已经把他搞迷糊了。
齐婴:“你为什么要披着被子。”
李斯安举步维艰地蜷在被子中间,默不作声,被子里的手往身下摸,摸到股沟上那一团毛绒绒的,又软又滑,在他手指间灵巧地打转。
在一刹那,李斯安脸色微微显得有些惨白。
他一点也不敢轻举妄动,将自己裹成一个很有安全感的形状,继续装聋作哑。
齐婴俯下身,和李斯安平视,李斯安乖乖坐着看齐婴,外面还裹着层灰色被子,像个圆墩墩的不倒翁。
齐婴静了两秒,忽然伸出一根食指,戳了下李斯安的额头。
李斯安跟个软豆腐似的,被他手指轻轻一撞,整个人果真不稳地往后倒,还没倒下腰部使劲又起来了。
似乎是觉得有趣,齐婴又戳,他又倒,再一次挺腰起身。
“你,你。”他气结,灰色被子里露出一根手指,也去戳齐婴的额头。
非但没能戳动,手指还被齐婴捉住了,李斯安想往回拉扯,但是齐婴不肯松,就握着他的一根手指。
“喂,明人不说暗话。”李斯安说,“你才是最坏的大魔王吧。”
齐婴:“哦。”
李斯安有点无语,但也无可奈何,就冷笑:“呵呵。”
等到齐婴反应过来后,李斯安已经连人披着被子从上跳下来,齐婴没有更多动作,就被他压制在地上。
被子成精似的要锁他的喉,但这场打斗很快就被解决了,李斯安没什么力气,轻而易举被齐婴横抱起来,又放回了床上。
“你背过去,我要换衣服。”那一团灰被子里,李斯安声音忽的变弱了。
这太奇怪了,李斯安换衣服从来都在人眼皮子底下的,有时候家里没人,他都能脱得只剩条裤衩,满房子欢脱地溜达。
齐婴转过身去,尽量不让自己视线往后偏。
好半天,李斯安说了句好了。
齐婴回过头来,只见李斯安还穿着睡衣,只是脑袋上戴着一顶从未见过的大渔夫帽,黑色闷头闷脑罩下来,只能看见嘴唇和尖下巴一角。
一绺银白色的长发没藏住,几丝扫过耳垂的软肉,松散拂过鬓。
齐婴看了一眼,觉得很怪,再看一眼。
李斯安:“想说什么你就说。”
“你看得清路吗?”齐婴问。
李斯安顿时热泪盈眶。
他看不清,能有什么办法。
难道就这样走出去被当成变态吗?
正想着,一丛毛茸茸的尾巴不由分说地从他身后荡了出来,直直飘到两人眼里。
李斯安:?!!
齐婴有些怔住。
李斯安心里急得如一锅蚂蚁,怕把齐婴吓到,顾不得思忖,就将脸上的帽子掀起来一点,让齐婴看清他的脸。
齐婴指尖点着右眉向李斯安示意:“你红色的痣不见了。”
李斯安手摸了摸自己眉毛。
本身那眉眼就美艳到雌雄莫辨,唇显得水润软红,看上去很好亲的样子,摸眉的模样瞧着迷糊又好骗,齐婴不觉为他担心。
李斯安低下头,脸也小小的,缩回了大帽子里。
“我完蛋了。”他惨声,摘掉了整个大黑帽子。
脑袋上还耷拉着两只白耳朵,随着那头银发铺展下来,狐耳朵也跟着抖了抖,看上去很逼真。
“你怎么一点都不意外。”李斯安问。
齐婴想说,哦你狐狸尾巴在十岁时就露出来过了。
还让当时的小齐婴吓得连蒙了数月,这才恍然为什么李斯安总是很黏人地喜欢往人怀里钻,还动不动将人扑倒要亲亲。
都是陈年往事了。
但大齐婴还是很懂人情世故地表现出微微惊愕的神态,虽然齐婴惊不惊吓的模样相差都不大。
“假发?”齐婴犹豫着,配合问道。
“是真的,是真的头发。”李斯安唉声,“作孽。”
“可以藏起来吗?”
“我不知道。”李斯安说,“好怪,是真的那个,不信你看看。”
两只耳朵凑了过来。
齐婴的手碰到他耳朵,去确认那两只淡粉色白耳是否是真的狐耳朵。
李斯安浑身一僵,心口突突跳了下,下意识想避。
但是避不开,那只耳朵还是完整落到了齐婴手里。
柔软毛发下的嫩肉擦过齐婴指关节,只是摸的那一下,粗粝的厚茧就擦得耳尖泛出薄红。
李斯安几乎是惊叫出声。
被摸到耳朵的刹那,一股热流窜过他尾椎骨,他像烫着似的,不可避免溢出呻.吟,死死咬牙才完全忍住。
他抬起头,眼眶泛红,瞪着狐眼瞧人的模样,颇有几分媚眼如丝的意味,连嘴唇被咬出一个黏腻的粉印子。
齐婴也愣了,没有想过他反应会那么大。
李斯安心里清楚自己这幅样子难堪,忍着羞耻,闭上眼睛,有点生气地大声叱责:“你干嘛摸我耳朵?!还不松手。”
齐婴有些无措地松开手:“我确认一下。”
李斯安在那儿低低抽气,声音还很喘,恢复过来后就开始指责齐婴。
“我只让你看着确认,谁让你动手摸我了?会出事的!”
齐婴仔细看,上面有了被碰过后的红痕,皮肉很嫩,碰一下就会红,有些愧疚道:“要涂药吗?”
“不用,一会就消下去了。”李斯安原先确实很生气,在齐婴道歉后也不好意思继续了,只嘟哝了声,“你是不是瓜,哪有人碰一下就要涂药的,其实问题也不大,只是一开始有些敏感,过一阵子就好了。”
弄得好像上次别人手还没碰到他就开始喊疼的不是他一样。
“尾巴根和耳朵,都不可以摸。”李斯安叮嘱道,“懂了吗?”
齐婴的眼皮轻颤了下,也没说懂没懂,半晌,喉咙里溢出一声很轻的嗯。
“对了,还有这个。”
背对着齐婴,他蹲坐下来,屁股压着脚背,十根光裸的脚趾坦然展着,那头银白色的长发过长,荡下来垂过腰窝。
银白色的蓬松尾巴一荡一荡地晃悠,在半空里几次扫过。
“齐婴。”
经他提醒,齐婴才意识到已经看了一会,他挪开视线,轻咳了声,语气还是冷的:“我看到了。”
“这个可以摸,因为尾巴很大,你要摸摸看吗?”李斯安侧过眸来,脑袋是微微歪着的,和脖颈连成修长洁白的弧度,那并不算什么,只是他的眼睛睁得圆亮,用一种十分纯洁的无辜表情来邀请。
齐婴的手背蹭过鼻尖,只垂着眼皮,没什么语气地拒绝他的好意:“不了,谢谢。”
李斯安遗憾道:“那好吧。”
但是现在去学校也成了难题。
“你会梳头发吗?”李斯安问齐婴。
齐婴也不会,李斯安更不会。
他们开始上网找答案,找了个视频,忙活了好半天,也没有绳子,就把卫衣的绳子抽出来,笨拙地将头发都绑成了一堆拢在头顶,再把帽子架在头顶。
这样戴帽子时,白发就不会散下来了,如果有皮筋或许会更好,但他们家里显然没有,有了也不会用。
做完这些,上身基本看不出异样了,只是尾巴还很难藏。
齐婴过去时,发现李斯安坐在那里,有些呆呆的,好像很难过。
“你没事吧。”齐婴问。
齐婴鲜少会安慰人,李斯安虽然难过,但还是表示自己被安慰到了。
他坐在床上,展开手臂,示意要抱。
自长大后,齐婴已经很多年没有和他有亲密接触了,看到这个动作,一张脸也紧绷起来,步子无意识后退了一步。
李斯安仰着头,好似不抱他就会哭出来:“齐婴。”
他就睁着满是水汽的眼睛,望着齐婴,嘴巴也撅了起来,好似伤心欲绝似的。
齐婴最受不了他那副样子,每一次都是无意识地妥协服软。
至少在那样的对视下,少年终于是妥协了,虚虚揽住他肩膀外的空气,抱了下空气,结果就被李斯安扑了个满怀。
齐婴整个身体都僵硬了,像是石化成雕像,只有霎红的耳廓和瞬间粗重的呼吸证明他其实有在,原本抬起去推的手在半空犹豫几秒,又放下了,任李斯安脑袋蹭着胸膛,不住地发出快乐的呜咽声。
“我如果变成了妖怪,我们还是好朋友吗?”
宽阔的手掌迟疑地轻拍了下李斯安的后背。
齐婴:“嗯。”
李斯安说。
“那你以后还是要跟我玩,不管我变成什么样。”
“嗯。”
“不骗人。”
“不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