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安看了看齐婴,忽然恼怒地伸出手去推齐婴肩膀,一骨碌从齐婴身上爬起来:“开什么玩笑。”
齐婴:“我没有开玩笑。”
“你那话什么意思?”李斯安下巴一抬,没什么好气地说,“不是说明年才去的吗?”
“嗯。”
“明明可以不去的。”李斯安说,“我早问过韩仁了,他说你完全可以等一年再去。”
“提前了。”
“提前是什么意思?”
齐婴刚要开口,就被径直打断了,李斯安提声:“你别说了。”
他气汹汹地说:“你要走就走喽,我才不在乎。”
齐婴只得闭嘴。
空气陷入了沉默。
李斯安忍了忍,又提声:“不许去。”
“你要是走了,谁和我玩。”李斯安蹙着眉头看着齐婴,像是谴责到家了。
齐婴瞧上去却是无可奈何的模样,李斯安又问了一遍:“所以这是一定要走了吗?”
从态度上看,显然是的。
李斯安换了副面孔,放软了语气:“就不能缓缓吗?”
“缓不了了。”齐婴看着他眼睛,“我走后,你可能就见不到我了,一年,两年,或许更长。”
在对峙之际,齐婴忽然开口:“但是有一个办法。”
李斯安侧起耳朵,一副很感兴趣想让人说来听听的样子。
“你今年就参加高考。”对方说。
李斯安满脸问号。
齐婴:“我可以等你考完,一起走。”
李斯安后背缩了下:“搞什么,我才读高二。”
“可以提前考。”齐婴说。
李斯安脸当场就变了个色,要他读书简直要了他老命。
“你不相信我吗?”
李斯安:“信的,可是。”
“而且所有人都不希望你和我玩,你如果跟我一起去大学,就没人能管到你了。”
李斯安说:“我读不来,我真不行。”
“你基础在的,就是文科薄弱,只要你能拿到基础分。”
李斯安瘪了瘪嘴:“可是你那所学校分数线很高。”
“你行的。”
李斯安仔细考虑了下,齐婴说的这个方案确实不大靠谱,他也不想理会了,蹬蹬站起来要跑:“再见,你走吧,让我累死累活地背语文,什么玩笑,这玩意根本不进脑。”
谁知在李斯安身后,齐婴忽然倒了下去,发出很重一声响,李斯安脚步停下来。
齐婴的手压在地上,恰好露出手臂来,上面被抓伤的撕裂痕迹,大片血红,嘴角还是撕裂的伤口,掺了血,像是因为承受不住突如其来的疼痛。
像上一次打架还未愈合,少年黑发色泽偏黯,有种阴冷的死寂感。
齐婴的手扯住了李斯安的裤脚,瞳孔外圈煞红,一半红一般黑,手骨偏执地抓着不让李斯安走。
“你在干嘛?”李斯安蹲下来,语气里有一丝无奈,“弄得一副难过得要死的样子,要不要再叫个人配合你唱白脸啊?铺垫一大堆,不就是想让我陪你一起过去,你平常可不是这样的,你当我是傻子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齐婴谨慎地看着他,“我确实很难受?”
李斯安也毫不留情:“那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为了达成自己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故意把我引过来。”
齐婴就看着他眼睛。
李斯安嘟嘟囔囔骂骂咧咧,当场就想推开齐婴跑了。
但齐婴一直看着他,指骨攥得很紧。
李斯安被齐婴看得没法硬气拒绝,怕裤子被他扯破,举双手作投降状:“先说好,我是学不进的,你先松手。”
齐婴嗯地应了声,松了手。
李斯安蹲下来,双手往后伸,示意齐婴上来:“我把你背回去。”
他说这话完全像搞笑了,因为他们的体型差得有些距离,他背齐婴?被压死也说不定。
齐婴拒绝了他的好意,居然没事人一样地站起来了。
李斯安眯了眯眼,脑袋斜着看齐婴:“原来你能走。”
“不会痛太久的。”
对于此话,李斯安也未置可否。
齐婴却没有直接离开,而是要牵李斯安去洗手,李斯安不明所以:“我手不脏啊。”
齐婴:“有气味。”
李斯安没明白那意思,还是乖巧的任人把手放在洗手台里,齐婴拿出一瓶随身的洗手液,手抹着乳液在他指根被小蛇缠过的地方打转。
齐婴的手比他大了一圈,骨头又硬,帮李斯安洗时难免几次触碰到,李斯安不习惯地蹙了眉头:“我自己来吧。”
“有脏东西来过了。”
李斯安的动作猛地顿住了,直直看着齐婴,他发觉齐婴发现了点什么,视线随机上抬观察,这个偷偷摸摸的举动恰好被捉了个正着。
为了试探齐婴发现了多少,李斯安假装抱怨道:“老王拿的葡萄有点酸。”
齐婴忽然笑了,因为齐婴不常笑,这一声让李斯安晃了下神。
等冲过清水后,李斯安以为结束了,谁知抽回手的时候,那股力道还在,李斯安抬眸。
齐婴纹丝未动,又按压了点洗手液,抹在他指根上。
重复方才的步骤。
李斯安问:“这样可以了吗。”
齐婴将自己的手指一根根挤进去,就与他十指相扣。
李斯安霎时鸦雀无声,老老实实任人抓着小手,良心也鬼鬼祟祟的。
齐婴看了眼他的手,他乖巧到一动不动,只是说:“哇,今天天气真好,你吃了吗?”
齐婴没有理会他的糊弄,低下唇,将唇印在李斯安手指上,眼睛抬起来看李斯安。
李斯安被齐婴新冒出的胡茬弄得发痒,手指想躲躲不掉。
齐婴从他的手指尖亲到了手腕,嘴唇甚至轻碾上腕骨,有点惩罚似的意味,牙齿轻轻磕了一下。
李斯安尾椎骨酥麻,连尾巴都快冒出来了,他吸了吸鼻子,另一只手有些无措地扯了扯齐婴的黑发。
从他低眼的表情齐婴就知道他在心虚。
按照平常,碰一下都气性很大的样子。
齐婴没想太过火,就松开。李斯安将手背到背后,略微恼了,有点耍无赖似的说:“我都让你又亲又抱了,你还要怎么样。”
他的潜台词应该很好懂,忽的腰部一重,就被齐婴用一只手臂提了起来,放到了洗手台上。
李斯安双腿悬空,还未反应过来,齐婴的拇指就压着李斯安下巴,趁着他处于不应期,舌头探了进来。
齐婴侧了下眼睛,目光透过镜子的反光瞥到了稍瞬即逝的一道。
一条吐着红信的蛇立在门口。
蛇瞳冰凉地盯着身躯完全笼罩住李斯安的齐婴,透过一层反光的镜子,蛇身紧绷,已经是个攻击状态,像要嘶吐毒液。
“你干嘛?!齐婴!”
李斯安还穿着病号服,手臂压到了镜子上,几乎没有任何挣扎的余地,细白的手指被一根根按在镜子上,被另一双大手笼罩。
往上是齐婴倾压下来的脸庞,高挺的鼻子蹭过他的面颊。
李斯安注意到齐婴的余光往外,也想扭头去看,却被手指捏住了下巴。
他被齐婴的手托着,没有支撑点。
反应过来,李斯安眼里起了层水雾,张嘴想要骂人,齐婴飞快咬破自己手指,塞进李斯安唇中,堵住他所有的话。
门外的黑色小蛇静静看了一会,便滑走了。
因为还没有从病里缓过来,李斯安的瞳孔被亲得涣散,嘴唇湿红,舌尖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小小一截吐在外面喘气。
齐婴与他鼻尖相抵,冒血的指尖抬起李斯安细嫩殷红的舌尖,想往他嘴里探,李斯安垂着眼眸,抿住双唇不让齐婴探进来。
他看了眼齐婴抵在他唇珠上的手指,没有咬。
齐婴以为李斯安不喜欢指尖的血,就把自己嘴唇咬破,倾过身想要再亲他,李斯安察觉到身体被亲出了异样,当即别过脸,发软的手指挣扎地去推齐婴。
“你知道你现在做的事情很下流吗?”
齐婴伸手,捏了捏李斯安的脸:“对不起。”
“我还以为你道德感很高的。”李斯安的脸像个软白面团,被手指捏出形状,他被捏毛了,鼻息有点重,“我现在可是病人。”
李斯安推了齐婴,齐婴捉住他的手,看着李斯安泛出红晕的两靥,瞪人的狐眼眼尾也是勾着的。
李斯安:“放我回去。”
齐婴每次都在很狡猾地试探李斯安底线,本来就没有将他真弄生气的打算,也很能忍耐,当即就放手了,想抱他回去,可李斯安不肯,最后妥协地答应让齐婴背着他回病房。
李斯安挨在齐婴背上,半真半假地问对方:“齐婴,你总不会几年后忽然闷不做声地对我做点坏事,然后说是的我就是故意的呢因为李斯安以前就是这样对我的呢。”
齐婴:“不会。”
李斯安咂摸了下,半信半疑,又觉得十分难办,也可能是齐婴这个人本身就难搞,不像某些指哪打哪听话忠诚的小狗,但他又急着回去,下巴无聊地抵着齐婴后背:“我可读不来书的,我可是个麻瓜。”
“我也是麻瓜。”
“那你能稍微走快点吗麻瓜,我有点急。”
最后两步,李斯安根本等不及,从齐婴背上窜下来一路小跑到床上,闷头闷脑捂上了被子,像生怕被人发觉了什么秘密。
李斯安不用摸也察觉到身后从尾椎挤出来的毛茸茸。
他忽的庆幸一切及时,没有被齐婴发现尾巴,否则可太丢脸了。
见齐婴还没有打算走的意思,他径直道:“我要睡觉了。”
齐婴应该也不懂,为什么李斯安有时候前一秒还表情好好的,下一秒就冷若冰霜地赶人,见齐婴不走,他歪着头看人,探出的脸颊被被子捂得有些红,加之睫毛扑扑的,还湿润着的唇张张合合,一张精致的小脸就从被窝里探出来。
齐婴指腹浅浅摩擦了下。
李斯安不安地抱着自己的白狐尾巴,掀开被角,冒出两眼睛来,齐婴还站在那儿,隔着一层被子看李斯安,像虎视眈眈徘徊着的野兽,就是不走。
李斯安捏着被尖,和齐婴对视,脸颊上还有带着冒犯后的薄红,对视了大概有几分钟,齐婴终于意识到问题所在,李斯安似乎不希望自己待在病房里,就转身离开了。
李斯安的郁闷已经维持好几年了,始终百思不得其解,下巴顶着毛茸茸一团,有点犯愁地想:“他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李斯安又睡了一整天,醒来后那条大而蓬松的白尾巴又消下去了,他等他老舅来看他,按理说他因为他老舅的商战差点对家雇的绑架犯给撞了,他老舅说什么都得来一次,但还未等到他舅,教导主任带着几个其他班的学生倒先来了。
算上严恒,已经是第三批人了。
李斯安还垒在床头一手捏着葡萄,一手勤奋地刷野,手机险些摔了下去,急急忙忙往底下一藏。
后面跟着一群人,率先进来的是两个男生,李斯安心道不妙,就见那两男生跟着严恒走进他的病房,气喘吁吁地放下怀里堆得高高的两大摞复习资料。
五年高考三年模拟、高考真题文言文全解、语文五合一系列……
脑袋上还缠着纱布的李斯安:“???”
“齐婴都跟我说了。”严恒满面笑容地坐上他病床头,“听说你准备好好读书了。”
“齐婴让我给你推荐几本课外辅导书。”
李斯安提声:“您把这叫几本?!”
严恒身后那几个学生堆里冒出两声憋笑,严恒严厉地转头,那笑瞬间淹没在人海里。
严恒指着那两大摞,近六七十本堆满地的课外辅导书,但若是按照系列算,严恒道:“不就是几本吗?”
李斯安脸色难看:“齐婴知道这些书吗?”
“这些都是他让我给你拿来的!惊喜吧!”他的教导主任高兴地说。
两个搬书的男生带头开始鼓掌。
掌声顿时响成一片。
唱白脸的不就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