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安接连复习了几天,原本放着他智能手机的位置空空荡荡,他试图用他老舅四年前送他的儿童智能手表打一盘moba游戏。
他花了五个小时下载的游戏已经好了,艰难登录上,因为儿童手表太小,看不到小地图,只能盲摸,李斯安玩的又是jungle,被五个人包抄追着砍。
可恶的是他看不到视野,而且儿童手表的触控又失灵,硬生生被人打到自闭挂机。
当夜做梦,梦里他的语文书成精似的,笑盈盈看着他,李斯安要吐了,他就像被困了六百三十一年的猴,自以为脱离苦海结果紧箍咒一念,满地乱爬。
到接近凌晨三点的时候,他用儿童手表打通了那个背熟的电话号码:“你睡觉了吗?”
耳机那端传来齐婴的声音,由于睡到一半被人吵醒,有些沙哑:“安安。”
李斯安:“我睡不着。”
李斯安想问问他“你是怎么心安理得收走我手机的”,像跑到齐婴楼下把他窗户砸破那等事,李斯安过去都干过。
李斯安:“我现在戴着四年前的儿童手表给你打电话,用它打了一局游戏,被九个人举报。”
齐婴那边脑子也不大清醒的,像是想了一下,说:“你来我家拿吗?”
李斯安:“你会给我吗?”
“不会。”
“……”
“……”
“我信你个鬼,齐婴,你就是个******,*****。”
“那你来啊,你不想要吗?”可能是还在半梦半醒,齐婴鼻息很重,声音又磁,不理解李斯安的迟疑,“你来了我才知道要不要给你。”
李斯安爬都爬了一半,被那声音蛊得耳朵麻,恢复了点神志,又缩回床上。
他不敢。
明明知道等明天睡醒后齐婴没准会反悔,他也不敢这个时候独自跑到齐婴房间里拿他的手机。
“嗯?”
“……”李斯安缩了下脑袋。
“怎么不说话了?”
“完蛋了,我现在听到你声音已经开始起化学反应了。”李斯安忍住那种不对劲,用平淡口吻和对方商量,“看日出去不去?”
“去啊。”
李斯安怕被爷爷发现,没敢从正门走而是走的窗户,原本走了一半,想到了什么,反手拎了个书包,将几本试卷塞了进去,踩着栏杆,从窗户上跳了下去,走到齐婴家里时齐婴还没起来,他又打电话:“快起来,我就在你家门口。”
“两点半。”
“你不是答应的嘛。”
李斯安打开门一看,果然齐婴还在睡,他哒哒跑过去,趴下身来,伏在齐婴的床头边。
李斯安:“起来,去爬山。”
齐婴眼睛睁开了一丝,脸庞全是困意,神情是难得的困惑,李斯安一瞬不眨看着人,齐婴伸手,李斯安就看着齐婴手慢慢朝他伸过来,他以为对方要起来了,伸手打算去搀扶。
然后眼睁睁看着齐婴的手在他额头前两寸停住了,啪嗒弹了下他的脑壳。
李斯安:……
李斯安捂着额头,恼了,他爬到齐婴床上,对着那团被子叫:“骗人精,起来,别睡了,出去玩。”
那团被子底下伸出一只大手,朝李斯安勾了勾。
李斯安二度上当,以为齐婴要他扶一把,就去握那只手,谁知那只手轻轻一拉,李斯安膝盖就软了,摔在了床上。
被子就闷头盖了下来,跟个捕网器一样,连人带头将李斯安罩住了,李斯安猝不及防被这么一盖,还处于不应期,对方把他往怀里拖,跟抱着玩偶似的。
李斯安之前怕就是怕被捉到,果然被捉了正着,他耳根红了一片,推齐婴下巴,抗拒道:“不要这样。”
齐婴迷迷糊糊俯下唇去亲他额头,手臂上的肉筋隔着层衣服蹭到李斯安身上,而且力气又是无意识的大,李斯安衣服的褶皱被压平了,他被那气氛弄得心慌,拽拽齐婴的发梢:“快起来穿衣服,去爬山。”
齐婴意识也是不清醒的,又沉又哑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响起:“爬什么山,爬我好了,你变成狐狸爬一样的,反正都那么小。”
“齐婴!”李斯安磨牙,“别逼我扇你。”
齐婴也不明白哪儿说的不对,但及时道歉:“不好意思,我不是那个意思。”
李斯安已经不想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
李斯安从齐婴窝里爬出来,翻了一圈,没找回手机只找到了一个上锁的柜子,但拿回来的可能不大,在督促下齐婴穿好了衣服,但瞧着是睡眠不足的疲态。
李斯安又拣了点零食扔进书包里,握着个手电筒一路朝山方向探过去。
四更狗盗时,天还是黧黑的,平常也有路灯,似乎只有这一刻,旁边的灯仿佛都熄灭了一样,气氛阴森起来,李斯安伸手揪住了齐婴的衣角,不让自己和同伴走散。
在他们面前,出现迷雾似的一道分叉口,宛如树的分叉那般散开,天穹半昏暝,只有一道光照到地下。
一条路是直的,通着前方,像层层迷雾,另一边是弯曲的路,显然更近了,远处透出路灯隐约闪烁的昏黄,李斯安停下来,迟疑道:“这条路我们之前走过吗?”
“山在这边,这盏灯我记得没错的,往曲路走。”
李斯安也看出来前面那条路的诡异,明明知道往曲路走是最好的,但他不由自主扭头看了眼,和齐婴明明已经走过去了,他伸手扯了下齐婴:“我们要不去爬一下没爬过的山吧,我想看看。”
“好。”
手电筒打了起来,照着前面的青石板,浓雾越来越大,几乎看不清路了,仿佛走下去都要踩空,而原本漆黑一片的天空,颜色渐渐泛出青来,似鬼门渐开,李斯安脑中意外冒出王启的声音:一直往前走,直到天亮。
应该没那么巧。
李斯安晃掉脑中的想法,再定睛时,他们已经从一座山到达另一座山了,山高百丈有余,拔地而起,石阶上一层层垒上去,高不见底,这台阶隐约有点熟悉,仿佛在哪见过似的。
三四点天色还青着,从溢出幽森的鬼火,人的脸上也都是青色的,一眼望不到边际,台阶上乌压压一片。
青色天陲下,挤满了“人”,都簇拥在一道石牌坊前,有的还在前走,有的停步在中间喝水,戴眼镜的拿包的,运动服裹大棉袄的,还有大冬天穿着短袖t恤的,半山腰挤满了人。
就凌晨三点,这爬山的阵仗也不该啊。
他拉着齐婴,凑到人群里听耳朵。
“比阴曹地府还热闹!”
“哥几个也是来爬山的?”
“哎呦我手机怎么没信号了,就说这是哪呢。”
“阎王殿!嘿,你看这阵仗像不像。”
“您可别吓我。”
李斯安说:“好像都是来爬山的。”
他转头看向齐婴,齐婴被他牵在后面,神情略精神不济,像没睡醒似的,李斯安督促:“你快点,我们要第一个爬上山顶。”
事实上他们寸步难行,前面路被行人堵得水泄不通,齐婴显得懒散,起初被李斯安牵着,后来就下巴抵在李斯安的发顶上瞧四周“人”,李斯安拿了齐婴手机刷,就是没信号,他这时候终于品出点不对劲来。
稀奇的是前面站着一高一矮两个人,穿着奇怪的民国时长衫,带着黑墨镜,头顶一顶西洋帽,手里还握着个权杖,胖的那位往后觑了一眼,站在他们身前说话。
“踏过了那道关,会发生什么?”
“奈何桥,黄泉路,鬼门关,酆都大开,此后阴阳两隔。”
李斯安眉心跳了一下,又听另一个说:“真是想念孟婆的人肉汤,也不知道那么多年了,她的手艺有没有见长,可别再吃出死耗子来了,听说阴间小鬼多得紧。”
李斯安被唬得脸色都变了,想起来他包里还有王启给的辟邪黄符,匆忙伸手去掏,谁知那黄符刚一拿出,前面两对黑墨镜就转了过来。
那瘦子讶然地嘶了声,笑道:“原来是王启那小子认识的,关耳,你别吓他了。”
被叫关耳的胖子说好,人群终于向上动了起来,李斯安哪管什么王不王扭头想走,却发现来时的路消失了,人群熙攘朝前,如那晚的百鬼夜行,他们混迹鬼里,被簇拥着往前。
游客们慢慢动了,走向烧着篝火的野地,零散分布着一些帐篷,像他们一样的过路者都三三两两围着火堆坐了下来,李斯安没料到爬个山会遇到这些东西,就拉着齐婴也就地找了个能坐的地方,手伸到火堆边烤火。
方才那两个身着长衫的墨镜男人主动坐在了他们这一堆火堆下,李斯安并不在意。
齐婴手指搭在膝盖上,李斯安硬是从他波澜不惊的脸上察觉到了那一丝奇怪,火光朗照一泓眉眼,李斯安原本蜷坐着,在火光下坐正了凑过去看齐婴眼睛有没有变成异化时的煞红。
齐婴:“我没事,就是头有点疼,过会儿就好了。”
由于他们的举止亲昵,旁边的两人频频偏过头来看。
“你男朋友看上去还没睡醒。”旁边同样烤火的胖子忽然笑了,“那么早起来爬山啊。”
李斯安还被说愣了:“我是个男生。”
“我知道啊,你短发嘛,看出来了。”
李斯安硬邦邦地强调:“不是我男朋友。”
“啊?”关耳吃惊,“你看上去那么小,已经结婚了吗?”
李斯安破大防,牵齐婴的袖子往外扯:“我们换个地方坐。”
“哈哈哈哈哈别生气啊,我开玩笑的。”
那瘦子也笑了,为同伴辩护:“别生气,他就是见你长得乖,睡吧,晚点就没的睡了。”
“睡什么。”
“要来了。”
“什么来了?”
男人的眼睛望向远处茫茫的荒原。
代替说话的,是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由远及近,从荒野的那头传来。
白烟从黑夜里腾起,伴着高举起的红灯笼,一行东西从远处浩浩荡荡走过来,怪诞头套的色彩鲜艳突兀,血一般的颜料从面具眼眶流下,像一张张鬼面,荒诞而洋气。
一簇火焰在半空腾了起来。
李斯安赫然后退了一步,他耳边响起两道熟悉而机械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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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那同时,上千万个服务区里,一道头像无声地闪烁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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