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地狱,没有人具体知道那是什么。
李斯安想问个清楚,胡七霎时跳了起来,仿佛多说一个字就会死一样,一溜烟往外跑了,身影变成一个小点消失在原野里。
“看来是问不出来了。”
“走吧。”
他们既幻境而出,自然打算是往灯芯方向走,忽然间,管驰叫道:“等一等,佳佳能感应到这里有痕迹。”
管驰看向倪佳,倪佳点了下头,蹲下来木头手放在地表以上,闭上眼睛,眉头拧紧了。
再睁眼时,所有人都看向倪佳,倪佳手指向一处被浓密草木笼罩的方向。
在游戏中,为了保命,许多人都是不会将技能呈现于人前,毕竟让别人看到自己的技能就相当于将底牌露给别人看,倪佳的技能应当是感应之流的。
倪佳:“有一双鞋子踩过去,看不清人脸。”
“要去吗?”李斯安说,“你们不是还要去灭掉灯芯,往这里走会不会浪费时间。”
陈静瑄:“没有线索任何会是浪费的,即使现在没用,下次肯定有用,跟过去看看。”
其他人一众都赞同。
由于需要倪佳带路,管驰就和他走在最前面,李斯安兴致缺缺地跟在最后头,瞧着模样不怎么感兴趣。
管驰个比较大,探路也快些,鼻子灵敏,恰好走了几步,就嗅到了浓郁的烤红薯的清香,管驰跟后面打了声招呼,让他们在原地等他,他去探探路,就循着气味一路跟过去。
恰好就看见一高一矮两只带着墨镜、穿着奇怪服饰的民国叔叔揣着手坐在人造火炉上,火里烤着热烘烘的红薯叹气:“九尾呢到底在哪啊九尾。”
“我们总不能在烈士墓里躲一整天直到游戏结束吧。”另一个说,“唉,就算他真的躲起来让我们找不着,我们也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啊,不过躲在这里是不是比烈士墓更安全一点。”
“如果他生气起来,打我们怎么办。”
“你笨啊,他打我们我们不会躲嘛。”
两人齐齐抬头,恰好和用树枝顶起红薯一角的管驰面面相觑。
……
管驰抱着一袋红薯往队伍走,李斯安瞧见了就问:“哪来的。”
“前面有一个瞎子叔叔,一个瘸子叔叔。”管驰说,“喏,我把他们带来了。”
话音未落,他们眼前就冒出两道惊喜的声音:“李四!”
李斯安脑袋一下子大了,嗡嗡直响,但他还是很礼貌:“关耳老师好,弓长老师好,您们吃了没。”
“再吃呢再吃呢,快趁热吧,刚烤出来的红薯。”弓长拎着一袋红薯很客气地递过去。
李斯安道了声谢,接过红薯。
看见林兆时,两个人明显兴奋起来,惊讶道:“桃啊,你怎么在这。”
林兆:“张叔,郑叔。”
一听就知道他们认识。
队伍就在火堆旁歇了会。
众人围着火坐下,不一会儿,就说起各自的来意,统一阵营。
“我在找一个人。”弓长说,手里捏着一张肖像画,反复叹气,“我们找了一路,也没看见像的。”
陈静瑄:“你们在找九尾?”
“嗯。”
“虽然现在看似机会渺茫,但我们已经把握住九尾高清□□的肖像图,凭借这个,一定能一举将狐抓获。”关耳一口咬定。
李斯安耳朵尖也翘起来了,侧过耳朵偷听。
陈静瑄:“哦?看看。”
弓长将手上的简笔画递给他们看,只见在那画上分明画着只狐狸的简笔画。
弓长将手机本地相册打开:“视频也有。”
那视频上分明是一只线条狐的表情包。
就是某段时间格外流行的狐狐跳舞.jpeg
但这只狐不一样,有九条尾巴,都在一摇一摆地晃,一只火柴手荡呀荡。
林兆一言难尽地看着所谓九尾高清大图的肖像画,递给下一位。
管驰接过递来的画,霎时绷不住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白纸上寥寥草草画的线条狐给每个人都看了一遍。
陈静瑄也笑了,传给下一个,倪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什么啊。”
上面的画技确实有些惨不忍睹。
直到那幅画传到了李斯安手里。
他们看他,他脸唰的一下红了,面红耳赤地争辩:“你们笑什么,怎么可以侮辱人呢,虽然画的是丑了点,但是可以看出作者已经很努力在画了。”
弓长:“确实,有吗?你们在路上有看见过图上的狐吗?”
陈静瑄抬眼看天,林兆垂眸看地,管驰手扶着下巴反复品读上面的画,觉得很怪,没忍住,又多看两眼。
“哈哈哈哈哈哈。”
见他们都不认真,关耳不觉郁闷,把头扭过来看向场内唯一一个笑不出来的:“李四,你有看到过九尾吗?”
李斯安忙不迭摇头。
关耳忽然注意到了什么,看了两眼他身后一堆尾巴,咦了声,似是并明白为什么白尾巴的数量忽然变多了,从一条变成了九条耶,不觉摩挲着下巴道:“你这几条小尾巴,挺别致啊。”
听到那句,他身后那九条尾巴忍不住跟着摇了摇,下唇还抵在红薯上,眼睛抬了一些,耳朵都紧张得竖了起来。
弓长:“真好看。”
他耳朵垂了下去,松了口气,默默低下头去啃红薯。
这样漏洞百出的一幕,居然躲过去了。
明明就近在眼前,两人仿佛没有发现似的,围着火堆烤火,甚至还好心问起齐婴的下落。
等雨停下的时候,管驰站起来:“走吧。”
新加入的两位成员不解:“你们去哪里?”
管驰:“佳佳能通过一些物品感应它们过去经历的事,越靠近这里,她能感应到的东西越多。”
这一路走过去都安然无事,李斯安朝四周张望:“没什么好看的,不如回去吧。”
管驰:“等等,这里还有东西。”
倪佳蹲下来,眉头紧锁,掌心之下,试图去感应那份气流,她捂着头,像是承受了极大的痛苦,管驰在一旁紧紧握住她的手,让她集中注意力,倪佳喉咙里腥气翻涌,忍住那份难受:“往这里走。”
“不是吧这里没路了啊。”
陈静瑄提剑,对着杂草砍了几下,那些草应声而倒,露出底下实质的内里。
在他们面前,极为诡异的,像打通了隧道似的,露出黑黢黢的一条道路来。
关耳:“这是什么?”
弓长:“我们上次没有来过的,进去看看。”
道路漆黑一片,陈静瑄用打火石点燃了一根火柴,照出前面的路,原是一个巨大的石窟。每个人手里都握着火柴照明,为了防止人走失在黑暗里,他们手牵着手,并成一片走。
黢黑的石窟里,却不似上一回墓地那样脏乱,反而干净整洁,像是常年有人打理似的。
他们原本是一道往前走,但越是往前,路越狭窄,响起洞口回荡的滴水声,“啪嗒”往下坠。
陈静瑄手下摸到的依然是衣服的材质,李斯安不让人牵,只管给了一截衣角,但不知什么时候,只是一截衣角。
陈静瑄:“李斯安。”
没有任何回复了。
再叫其他名字时,那些人仿佛一个个都听不到回声一般。
陈静瑄回头,身后空空荡荡,像一块石头进黑暗里,转瞬就无影无踪。
他再往前,只能凭着感觉走。
手指摸到了石壁,石壁雕画,绘有山海,他心头一动,再往前去,远处看到了层层交汇的石头,似是藏着大小的卷轴。
陈静瑄低头,手指擦过卷轴,打开了其中一卷。
“早掩于山海,藏于青丘之山,青丘作恶,涂山向善,另有苏氏为一脉。”
“禹娶涂山氏族一女子,谓之女娇。取辛壬癸甲,禹行。十月,女娇生子启。启生不见父,昼夕呱呱啼泣。[1]”
“青丘一脉,霍乱根本……”
这前面几本讲的应该是一些渊源,大大小小囊括的字眼,仿佛将所有相关都搜集起来了。
陈静瑄脸色略微凝重起来,从第一页开始,一页页继续往后翻,那些卷轴各自打开,露出古老的文字。
“昔成王伐吴,吴以白婠女焉,婠惑乱后宫,与陈宋亡昭。”
“离王得白婠,白婠有宠,王废晏后,立白婠,后诞一子,生而有尾,狐耳人身,容貌昳丽,美而邪僻,詈为妖孽,驱于九重台,后离王厌其形容,剥其姓名,人皆辱之。”
“王弃礼义,昏聩无道,骄奢淫逸,蔽于白婠,杀谏士百人,寒民心。”
“自高祖至离三十三载,成王伐昭,昭于是乎亡,离奔走触台,新君行仁义,赦离王独子,以王侯之礼抚恤。”
“成王失齐,遣离王遗嗣往齐国为质。”
“三年归成,容貌更甚,该子喜怒无常,祸国之貌,恐撼动根基,是以成国群臣上书,堕其火海,妖孽伏息。”
“帝贡二十四年,七星错行,雨金于楚邑,陈宋亡,后三年,齐军压境,破成国于酆歌,成亡于野。”
“次年十五,血流青山,妖魔当道,佛子出山,北荒大乱,七分天下,人间饕餮成众生相。”
“江川十九年,紫龙腾云,青鸟相和,游河出大鲲,青丘易主。”
——摘自《青丘·江川十九年》
真真假假掺杂在一块,令人迷惑不已。
陈静瑄还要再看,那些小字被人用粗粝的石头磨去了,即使他费力地去辨认,只能看到几个小字“掘之……欲与之同穴……”
陈静瑄又点了根火柴,还要再阅,谁知点燃的烛火后,赫然照出一张惨白的脸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