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欲哭无泪地看着满桌的饭和一旁泛出黑紫色的银针。
这下不去嘴啊。
他只得在心里自我安慰:“没准只是看上去黑了点呢,实际上未必不能吃。”
李斯安用变紫的银筷子插进手掌心那朵樱花里,几乎是一瞬间,樱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了,残留在他掌心上的,是一片孤零零的干枯樱花。
靓仔沉默。
他定定看着眼前的饭笼,默默捂了脸。
门后传来窸窣声,几秒后,就见眼前一晃,四只手缀着鲜红的大眼珠子一下蹿到了李斯安眼前,那怪模样骇人,险些把李斯安手里筷子吓飞了出去。
几秒后,他反应过来,镇定地放下筷子。
一目绕着他的饭上蹿下跳。
虽然说他手里握着一张神明牌,老祭司肯定不会就这么把他弄死,但是保不准对方会不会给他下点什么乱七八糟的毒。
李斯安惜命得很,这回是死活不肯张嘴了。
来送饭的侍从第二天再来时,地上的那笼饭盒原封不动放在那里,饭纹丝未动,已经凉了。
两个侍从互看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奇。
李斯安轻咳一声,解释道:“饭菜不合口味,换点别的来。”
不一会儿,果然送来了别的种类,李斯安的银筷子一戳,瞬间颜色绿的发慌。
李斯安的下巴挨在桌子上:“这个也吃不了。”
“没救了,等死吧。”
他正郁闷之际,樱花树梢什么东西一荡,一只怪物从高处跳了过来,李斯安眼前一晃,他原本放在桌子上的讨饭碗就被人端走了。
李斯安回过神时,已经阻拦不及:“你干什么?”
那红眼睛已经勾着他的碗跑了。
李斯安没想到被困在这小小一隅,不仅没吃没喝,连最后唯一的讨饭碗都被人抢走了,他越想越悲伤,情难自抑,伤心地坐在窗边看天。
因为太饿,嚼了一朵樱花。
等到老祭司派来的人再来送饭时,看到门外原封不动的饭菜,霎时一惊,急忙报告了老祭司。
老祭司坐在座前闭目养神,陡然睁眼:“他什么也没吃吗?”
侍从:“嗯。”
李斯安是被一群人架起来的,他以为这些人终于被他气到打算撕破脸皮了,但他们也没对他动手。
李斯安:“去哪?”
最近的侍从毕恭毕敬道:“请您去观看彩排的演员们。”
一群“人”护着李斯安走,他们穿过密密麻麻的人群,停了下来。
各种喧闹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
李斯安诧异顿住了脚步,前面冒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倪佳。
木偶娃娃骑在高高的驴上,红白长衣,木头手指握着一条鞭子,鞭子毫不拖泥带水地滑过,在原地留下颤颤一道剪影,与那同时,响起受鞭打的惨叫声。
有些穿着怪异,脸上画得凶神恶煞的姽婳魔纹的人类,无助地在马鞭下往前爬,“恶鬼”浑身已经鲜血淋漓,脚在地上拖出一条鲜血淋漓的痕迹。
两条残疾的腿捣着地,一颤一颤往前爬,试图逃过这酷刑。
李斯安叫道:“倪佳!”
木偶娃娃毫无生气地往前,恍若未闻,像失去了灵魂。
老祭司旁边的侍从解释道:“这个是‘恶鬼’,神明让恶鬼去制裁恶鬼,他们都是穷凶极恶、将要受到惩罚的。”
在木偶身后,黑脸伸手将“恶鬼”一把提起,在他们身后,是熊熊燃烧的大火,烈焰灼烧。
李斯安叫道:“管驰倪佳,你们在做什么!给我停下!”
都失了神志。
不只是他们,场内的所有“演员”都像被无数根看不见的线吊着,做着自己的事情,或排练,或杀鬼。
李斯安嘶声:“你对他们都做了什么!”
他情绪激动地朝前,想要阻止他们,却被老祭司的侍从们紧紧按住了,眼睁睁看着一些人类在灼烧的大火里刺痛尖叫。
李斯安发觉身上力量全无,他这时才察觉到不对,从他踏入这座府邸的时候起,就像踏进了谁的局,一瞬间所有能力都失效屏蔽。
李斯安的脸霎时冷了下去,被人牵制住的手指尖变长了一瞬,刹那,更多的鬼影围了上来,像是已经预料到他的举动。
他手在半空,只差一点碰到老祭司的衣袖,却被老祭司的一群鬼卫如影随形地缠住,动弹不得。
老人轻声说:“尊敬的神明大人,快离开这里吧,不要让这些肮脏的恶鬼弄脏您的眼睛。”
李斯安被他们“请”了回去。
他坐回原地,显得不知所措,他想不明白是哪一步出错了,老祭司唯一准许他去的就是彩排的地方——让他亲眼看着传说中的妖魔们被处罚。
因为“恶鬼”真的很少,有许多都是由老祭司的鬼卫们扮演的。
李斯安想伺机将两个异化的同伴救出来,他悄无声息地逼近烙铁旁打铁的管驰。
管驰专心致志地对付手里的铁,任李斯安旁边叽里呱啦地演讲,没抬过一次头,李斯安又跑到倪佳身边,木偶排练时在那转圈,看到李斯安就停下来,两只油漆大眼珠望着李斯安。
李斯安蹲在倪佳旁边,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以为倪佳被说动了,刚有点高兴,忽然耳朵一凉。
狐耳就被人摸了。
狐耳上的白绒毛被压扁了,敏感细嫩的耳尖一瞬间就红了。
李斯安像受到了什么极大的欺骗,捂着耳朵陡然倒退一步,一脸愤怒地望着木头人。
木偶娃娃无辜地回望,陡然又伸手朝他的狐尾巴摸去。
物理攻击,还是招招致命的那种。
李斯安一个闪避,瞬间放弃,他心道,让他们自生自灭去吧。
由于他现在完全就处在一个被动状态,郁闷往回走,老祭司派来的一个鬼卫寸步不离跟着他,给他送回那间囚禁的屋子。
他走着走着,却意外被墙角边两个闲聊的“恶鬼”吸引了注意,便停下来,听他们窃窃私语。
“神明大人,据说是唯一能阻止这一切发生的神灵,千年前就是他彻底封印了恶鬼,才给世间带来永恒的光明。”
“传说千年前也有一只恶鬼,传说中都没人见过他凡是见过他的都死了!”
李斯安听得好笑,干脆走近了些。
“什么恶鬼?”其中一个“恶鬼”问。
“在青丘啊,就是如今的山东菏泽,但是此菏泽非彼青丘,那个怪物曾经在那里扎根,人人避之不及,每当红月之日,妖邪之气就格外强烈,杀的就是就只妖魔。”
“青丘,难道是。”
“嘘,不要说出来,就是那个消失的国度,早于大荒,敬授民时,兄弟,你有没有听过一个传说。”
另一个人低低嘶了声:“这我知道,是不是姬姓那一族人,前任祭祀也是大荒的,当年老祭司作为下一任祭司继位后,就遵从祭司大人遗旨,下令将所有姓姬之人都处死。”
“那可是一个混乱的时代,诸侯割据,群雄争霸,祸乱并起,民不聊生。当时真的是妖魔横生的年代,不像现在那些鬼怪妖魔都被人压在驱逐到了或最北或最南、或是阴冷无度的地底下不见天日。”
“我听我祖奶奶的祖奶奶讲过,在那年间还发生过一件震动天地的事,比于当年烽火戏诸侯,更过于酒池肉林,自古祸水多亡国啊。”
“不过唯一值得欣慰的是,那些罪有应得之人,最终都受到了天地降灾,困于网中,万劫不复,而那妖魔。”
他们说得情绪高涨,你一句我一言,谁都没注意到,猛一回头,就看到背后站了个白影,不由退了几步,面面相觑。
那少年容貌昳丽,形容妖孽而阴郁,面无表情地偷听,只是那双上扬的狐狸眼过于艳丽,密而长的白睫点缀,银色瞳孔,嘴角却漫不经心地勾起,邪而妖异,像樽假作观音的魔。
见他们发现,他就扭过头走了。
房屋里安安静静,李斯安的下巴抵在桌子上,手指尖捏着樱花,并没有什么情绪地挨在桌上。
他饿得有点头昏脑花。
还有一只怪物在砰砰砰敲锁着的窗户。
李斯安没给怪开门,他趴在桌上翻了翻系统,终于在副本仓库里找了了一个【吃剩的压缩饼干】。
就是上上个副本里,他和老王齐婴在墓地里头打洞,他用他攒下的零点几积分兑换压缩饼干,他正打算吃掉,忽然这只压缩饼干就被人啪一声打掉了。
李斯安:?!
他陡然抬眼,一目在他生气前果断地掏出从李斯安那里偷走的讨饭碗。
就见那只讨饭碗里,赫然装着一枚葡萄杏仁奶酥。
李斯安的火气瞬间熄灭了。
在这昏天黑地穷乡僻壤,阴暗得只剩下红与黑的天地,居然能有这样的食物,令人吃惊极了。
李斯安:“你哪讨来的?”
一目跳到桌子上,手指向远处,极远的山外,天穹顶上的高庙落下一道微黯阴影。
“跟山顶庙里的那个和尚要来的?”
一目:“不是,是月光下的怪物给我的。”
四只手的眼睛回忆道:“都是血,挨打,爬出来,吃的在盒子里,放在心脏旁。”
李斯安手指敲了敲他的破碗:“就先不说月不月光不光了,这玩意做出来得整套烘焙工具吧,月光下烘焙甜点的怪物,弟弟,你想清楚再说奥。”
怪物跳到桌上,想给他解释给他奶酥的确实是个好人,但不知怎么开口,一时焦头烂额,手指在半空乱比划一通。
李斯安犹豫地看着这团奶酥,鼻尖窜进淡淡的葡萄香气,不觉咽了口口水,他自言自语:“虽然很可疑,但是怎么可以浪费食物呢。”
这样想着,便拿出他的银筷子一插。
没变色。
他自我安慰:“都没变色。”
那块奶酥被他送到唇边,他眼睛又低下来犹豫瞧瞧,怕被毒死不敢吃,最终受不住诱惑咬了一口。
那一刹那,李斯安眼前天旋地转,下一秒,像醉酒了似的,啪嗒摔倒在地上。
他试图抬起手臂,但眼前跟吞了蘑菇似的出现大波幻觉。
靠,这玩意有毒!
与那同时,一道系统播报响彻他脑海。
【玩家d对玩家九尾使用道具[致命甜心]】
cd:35s
使用效果:造成3秒眩晕,并在5s内记忆被冰冻
被动:两次普攻,叠加三层[龙族印记],触发被动,被使用者在30s内记忆被冰冻
【系统判定】
触发警告!玩家九尾采用外挂,恶意篡改系统数据,将积分弄到无限大,惩罚加倍!
cd:1s
使用效果:造成玩家九尾眩晕10h,在360h内记忆冰冻
李斯安脑袋一软,连人瘫软了下去,眼前蘑菇似的冒出五颜六色的花。
是哪个、老阴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