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脸微抬了起来,语气生硬:“我不知道什么五色。”
李斯安偏唇笑:“那李怀瑾呢?”
魏平临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了。
李斯安语气平淡:“你认识李怀瑾,自然也认识五色,魏家的前因后果是一时没法说清的,而您需要通过五色遍布世界各地的人脉、眼线,来帮助您拜托家族宿命。”
“那时的李怀瑾并不是五色的创始人,而只是作为武当山的一名弟子,按照推测,您应该是在三十五岁之前遇到的李怀瑾,我说的,没有错吧。”
魏平临从来都没有跟人说过这些,听到时眼眸微眯了起来:“你们去见了魏白。”
李斯安坦然承认。
魏平临手里的酒杯重重砸到了桌案上:“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李斯安的脸色波澜不惊,酒水溅到了手边也无动于衷:“帮助魏家摆脱三十五岁诅咒的宿命。”
老人一声冷笑:“你以为这是你们说变就能改变的吗?多少代无法改变的东西,就凭你们。”
李斯安笑:“帮了,您承情,不帮,我们也没有损害。”
魏平临定定看了他一阵,说:“那你说要帮魏家,你怎么帮?”
李斯安:“首先确定一点,魏白姑姑说的狐狸肯定是九尾狐,但九尾就几个来源,因为是珍稀物种存留并不多,青丘,涂山,有苏,就且将现存的九尾狐分为这三大。”
魏平临的脸色变得极其哀痛,低低嘶声:“你以为这些地方我没有去找过吗?每一个地方我都去过不下三次!”
“每一寸土地,我都结结实实踩过,每一个地方。”
像是极其苦闷,魏平临端起桌子上的的酒盏,一杯白酒一饮而尽。
齐婴:“方向错了。”
魏平临那双苍老的眼睛慢慢抬起来。
“确实错了。”李斯安说,“如果地上的行不通,为什么不抬起头来往天上看呢?”
魏平临:“说点我听得懂的。”
“天,十二星辰,地,十二分野,二十八宿对应各有祥物,上坐明堂,七曜为月,图腾为狐。”李斯安一根长指指向天空,“而心宿分野,恰好落于河南商丘。”
魏平临:“虽说没有特地去过,但商丘,我年轻时也有游历。但那里跟九尾狐没有关系,和魏家也没有关系。”
“未必。”李斯安说,“心宿似火,河南商丘恰好有个地方,明堂之下,青龙七宿,正好是氐房心尾,七月流火之时,那心月狐,啧。”
魏平临听得一脸迷糊:“嗯?”
李斯安于是改口换了个说法。
“高中课文都学过吧,王勃的《滕王阁序》,开头那句,星分翼轸,地接衡庐。”
魏平临一脸茫然地摇头。
“我想表达的是,你不要只看地下,人在走,要抬起头,往天上看,但我说的不是翼轸二星,这只是一个狡猾的误导。”
李斯安手指敲了敲额头,正伤脑筋地寻思该怎么给魏平临解释,抬起的视线恰好对上齐婴低瞥下的目光。
齐婴:“龙山文化。”
李斯安脸颊露出两个靥涡,扑了过去,手腕够上了齐婴的肩膀:“答对啦!”
魏平临显得更懵了,眼睛也睁大了,坐直了上身,一瞬不眨看着两个人。
原本等着他们解释,结果没能等到人解释。
就见一个正襟危坐,耳廓红了一圈,另一个挨得更近了,扒着齐婴的肩膀,黏糊糊地开始咬起耳朵:“你好聪明啊。”
魏平临:“你们不要太过分了。”
李斯安才想起有第三个人,于是撒手,轻咳了一声。
齐婴解释道:“龙山文化,以黑陶为主要特征,黑陶是薄如蛋壳的陶器,由此可以联系鲁西豫东和火的渊源。”
李斯安:“嗷。所以爷爷你早年跋涉青丘、有苏、和涂山等区域,也未必能找出什么,兔有三窟,何况是狐狸这种狡猾透了的物种,怎么会乖乖等在一个地方给人捉呢。”
他坐在地上,手指捡起边上的一块碳,找了张白纸,唰唰就开始画。
不过片刻,二十八星宿就跃然纸上。
北玄武、南朱雀、东青龙、西白虎,七宿栩栩如生,位列其中。
他的食指点着其中的一颗。
“二十八宿里的轸宿里也有一颗天星叫青丘,青丘七星,在轸东南,有国,叫青丘之泽,当然,一般人的惯性思维都会那么想是不是?青丘嘛,就一股脑地去找分野的翼轸两地。”
魏平临:“是。”
李斯安手里的炭笔却没有停下。
他继续画,寥寥几笔,在天象二十八宿旁又画出一些字,那字也是古字,形容更象形。
齐婴:“十二地支。”
魏平临沉吟:“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该看的是心宿,从心月狐入手找线索,而不是直接往山东菏泽去找青丘故地。”
“对的。”李斯安说,“心宿在侧,心三星,第一星“太子”,第二星“帝”,第三星“庶子”。”
他的眼睛在光下显得有点奇异,魏平临看到一点反射的光晕,像琉璃似的晶莹:“多诡啊。”
齐婴就看向他,喉结轻轻滚动,像是想说什么,但那些话全都咽下,偏过了目。
但李斯安的自愈能力显然好到离谱,没几分钟,又恢复了过来,聚精会神地看向魏平临。
魏平临的手指点着被他画的一只小小白兔上:“心宿对应的地支是卯,卯兔。”
李斯安在小兔子旁写了个卯字。
“你看这个卯的古文体像什么?”
魏平临犹豫道:“像个,两边打开的门。”
“对喽,就是天门。”李斯安高兴地说。
齐婴的唇角动了下:“朝天阙。”
魏平临脸上有了明显的兴趣,甚至抬手给他们两人桌子前面摆放的白玉杯也倒了一点酒。
李斯安端起酒杯,也不喝,边看着上面沉浮的酒液,边思索该怎么骗到魏老爷子。
“九州腹地,十省通衢,中原腹地,作为九州中心,河南可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那就可以先不管鲁西了,直接聚焦目光到豫东吧。”
“不过说来巧了,武当就在汉江那儿。”李斯安,“魏爷爷,你遇见我爷,不会就是去河南的时候碰到的吧。”
魏平临惊讶道:“神了,确实是在那里。”
李斯安的手指掂着块石头,在半空里抛了抛,石头在手指间灵巧地打转,从骨节滑落到指缝里。
若仔细看,就会发现那块石头做工精致,雕刻、用料无一不上品。
手甩得眼花缭乱的。
所以魏平临被他的手吸引了注意力,多看了两眼被他甩着玩的石头,总觉得有哪里有点眼熟,但很快就淡淡扭过头去。
“其实。”魏平临说,“你们说的我也去过,我年轻时游历过大江南北,为了摆脱千百年的诅咒,中华的每一片土地我都踩过。”
“你走错路啦爷爷。”李斯安说,“你一直往山东那边找,事实上你最该去的,应该是河南。”
李斯安:“说点人话,你如果真想找到魏家百年厄运的破解之法,不如从东京开封府入手,循着黄河走,在那里要是还找不出线索,我就不姓李。”
魏平临低嘶了声,看向他们的目光迥然不同了:“高材生啊。”
李斯安:“保送w大了解一下。”
魏平临眼睛一下子变了。
“挺好。我堂姑儿子的小外甥也在那里读书。”
李斯安下巴点了下齐婴:“哦,是他保送了,我没保送,我半个月后还得高考。”
魏平临:???
魏平临:“那你回去念书!”
李斯安:“就是说,惊悚这家伙道德素质极其低下,游戏都还有防沉迷呢,连未成年都不放过,哦不我成年了。”
李斯安:“干完这票我就撤,真的。”
魏平临:“行,你们这个多久能找到。”
“不出一旬。”
老爷子整个人都像放松了下来手指揉着疲惫的额角:“好。”
李斯安低嘶了声:“大河之水天上来啊。”
他嘴角倾了倾,眼睛看向齐婴:“看来这遭要走黄河了。”
“将什么酒。”魏平临却仿佛听到了什么熟悉的话,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李斯安不明白,抬眸:“进酒啊。”
魏平临的脸色却一下子,跟乌云似的,一瞬间就沉了下去,憋屈而恨恨地说:“不愧是爷孙。”
但他可能还是有求于他们因此也没有完全撕破脸皮,只是露脸色有点嘲讽色。
李斯安一脸真挚:“所以呐,爷爷,我是真心来帮助你解决你们魏家的百年大难的。”
魏平临一脸沉思:“我五岁那年,有个道人和一个和尚确实来过我家门外,跟我父母说:“我此生将会遇到一位贵人。”
李斯安大喜:“好!!”
“开封府虽然已经不再,但我们不介意帮您走一回黄河,找到那只害了魏家多年的臭狐狸。”李斯安,“魏爷爷!作为你命中注定的贵人,拯救你于水火之间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使命。”
齐婴就静静地看着他表演。
魏平临一眼就瞧出来了,直截了当地问:“你想要什么?”
李斯安:“拿你们魏家的传家宝来换怎么样?”
空气一时凝固住了。
魏平临被气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