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刹那,方才还攻击性十足的青年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身上那骇人的攻击也削弱许多,反而像被摄住了魂魄似的,目里痴痴的。
姬安后背紧挨着栏杆,原本生怕被人揍,但看到眼前变成如此景象,局势陡转。
姬安:“喂?”
对方没有任何回答,像被蛊住了魂魄那般,呆呆地看着他。
姬安:“哈?”
青年就偏过脑袋,看着姬安,样子也显得很吃惊。
姬安想起方才在耳边的声音,心下有些迷糊,心道,不会吧。
他就故意说:“你转一个圈。”
那青年很听话地跟从他的指令,真的转了个圈,转完圈后又眼巴巴看向姬安。
姬安的眼睛瞬间亮了。
他苦恼地用手指搭了搭嘴唇。
视线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
“学个狗叫听听。”
按理讲如果真的不是被蛊惑住,一般人都会拒绝这个无理的要求,但是眼前人却看着他,宛如真的被迷住了一般,很轻地“汪”了一声。
姬安直起身来,宛如看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东西,对方也一瞬不眨盯着他。
姬安径直问:“你叫什么?”
对方答:“撒切尔。”
姬安:“你来找我做什么?”
青年:“将你变成魅魔带回去。”
听到魅魔两个字时,姬安狐耳耸了耸,还以为听错了,魅什么魔。
姬安不解问:“魅魔,那是什么东西?”
撒切尔:“一种小漂亮,有翅膀、恶魔角和桃心的尾巴尖。”
姬安是没有翅膀的,只有几条狐尾巴,他扭过头,背后的裤子也好端端的没有裂开,尾巴藏得好好的。
姬安:“为什么要把我变成魅魔啊?”
撒切尔:“好玩。”
姬安挠了挠头。
显然撒切尔的话让他感到很费解吧。
姬安眼睛紧盯着撒切尔,目光触及到那黑色的角上,心下一动,隐约明白眼前人仿佛是知道许事情,他打着试探的口吻问:“这艘船是驶向日本吗?渡边凉介是什么人?你出现在这里,你也是玩家吗?”
撒切尔答道:“这艘船是驶向北境,渡边凉介是工会的玩家,平安时代遗留下来的武士,后来归于天皇麾下,守护着赤间巫女,我不是玩家。”
姬安抛出了最后一个问题:“钱万金拿到的那批文物,最后到底卖给了谁?”
像是很诧异,撒切尔没有再回答,摇了摇头,脸上也露出同样困惑的神色,仿佛真的不知道这个答案。
姬安:“船上的文物是真的吗?”
撒切尔拧着眉头,清晰吐字:“假的。”
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姬安偏过眸,甲板之外海浪扑打的江潮。
姬安:“现在,去救出我的三个同伴。”
但这次对方却没有任何动静。
姬安不解,低下脸来,去看撒切尔低着的眼睛,又一次命令道:“现在,去救我的伙伴们,并把我们安全送到岸上。”
却对上了一双已经恢复了神志的眼睛。
姬安心里陡然一惊,也意识到了危险降临,但退之不及,他耳边响起一个沉声:“你要做什么?”
他脑袋短路了一秒。
姬安试图再一次发挥方才在意外中被激发出来的魅惑技能,然而这次无论他如何眨眼,那双眸子就跟一潭死水似的毫无波澜。
姬安被按在甲板口,周围是很紧张的海边缘,他生怕方才被他控制住的青年要做出什么报复行径。
撒切尔也真的做了。
撒切尔抱着双臂,冷酷无情地扯了扯嘴角,伸手去摸姬安头发边的两只狐耳朵:“你刚刚想对我做了什么?”
就在这双手碰到姬安的刹那,姬安口袋里的那枚红豆骰子猛然爆发出一阵光亮,撒切尔发出一声惨叫。
姬安就眼睁睁看着方才还神气十足的青年踉跄地退了几步,而刚碰到姬安的手上赫然出现烧焦痕迹。
撒切尔露出略为屈辱的神色,这种神情在平日里是很难看见的,撒切尔的脸上泛出冷笑,心里也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
男人后退一步,后背的黑翼展开,上面的骨骼脉络鲜明,刹那间,就往高处飞去,消失在隐秘大海里。
姬安朝着时生仓库的方向跑,眼前跃出一道人影来,姬安还未看清那人模样,就被那双手一把按住,往一个角落里拉。
在他们身后,刚刚待过的地方,一个巨大的浪潮翻滚而来,霎时淹过整个甲板。
姬安陡然扭头,看向时生。
时生仿佛已经预料到了这个景象,脸上并无起伏变化。
姬安:“其实这艘船上的文物。”
时生的面色凝重,语气平静:“我已经知道了,钱万金卖给这些日本人的,是假货。”
随着这句话吐出,天边劈过一道亮如白昼的雷电,银色光电一路蔓延,犹如电花火石那般,在半空溅起一条银浪,照得时生脸孔惨白一片。
即使一无所知的人,也明白如今这个局面的诡异之处了,姬安问时生:“陈静瑄呢?”
时生说:“来不及了。”
姬安:“陈静瑄现在在哪里?”
时生:“他去找宋副官了。”
他们飞快地朝甲板前面的位置跑去。
但还是来迟了一步。陈静瑄挡在手臂还在流血的宋副官的前面,高举起剑,手里拎着一把剑,剑尖直对着面前两个人,还在滴血。
在他们的对面,是两个外国面容的男人。
老板是对古董深有造诣的,如果在这艘轮船上的古董是假,这么说如今躺在的一批就是真的了。
天顶上,海浪涌动,宛如水龙奔啸而来,漫过他们周身,整艘船马上就要塌了,何况船上还有疯狗似的几个玩家在追。
时生的目光和陈静瑄交汇在一起。
姬安跑过去,咬牙低声说:“走,船上的古董是假的。”
陈静瑄:“你说什么?”
“既然你不相信我,就不相信时生老板吧。”姬安说,“现在的天象很是诡异。”
时生在姬安背后,确定他的话:“确实是假的。”
你们往水下跳去。
整个海面在晃动,在海的中央,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后背逃难不及的人朝着渡边凉介大吼道:“大人快跑,这里要塌了,你看这些中国人,他们连他们自己的文物都不管了!我们没有理由为了这些东西丢掉性命!”
渡边凉介漠然地看着如水龙般涌动的海。
整个天地都在倒转,船板上的人站不住,七零八落倒着,那仆人脸上满是眼泪:“大人,救生船已经准备好了,快别管这些中国文物了,现在在不跑就要和它们一起坍塌了。”
渡边凉介对霍尔德尔说:“阁下,你们诸神如果毁约,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
霍尔德尔:“走吧,这里已经无法再救了。”
渡边凉介漠然地看着他,整个身体被一阵阵打湿的海浪浇得湿透狼狈,血从武士服里渗出。
宋副官的身体也已经鲜血累累,他们行驶过来的小船根本无法抵御住如此骇人的海浪。
海浪还在一阵阵地扑打向他们,这艘船不可避免地朝着中央的漩涡里驶去。
曾经无数即将要远渡重洋的舰艇,都在行驶的半路上遭到不测,永远地留在了这片不见天日的海洋里。
时生脸色苍白地望向窗外骇人的怪象,仿佛也接受了这个事实。
这位古董店的老板脸色平静地说:“我死后,放在仓库里的这批文物会跟着南渡的那些文物一起,留在中国。”
整个船以不可避免的速度涌向地狱般的海浪。
姬安身后冒出了巨大的狐尾。
宋副官看到这一幕,脸色有一瞬间的吃惊,姬安已经来不及跟他们解释了,脸色冷静地说:“躲在我身后。”
渡轮已经驶出了,海面上出现一个小点,渐渐远去,在星海里起伏晃荡。
渡边凉介露出笑容来,紧紧抱着这些大箱子里装满的古董。
被海水淹过却九死一生的古董。
这些宝贝们,他一定要带回日本去,一定要带到自己的家乡里好好的保护起来,等到百年后,这些文物就会和他的国家融为一体成为他们国家悠久历史的见证。
渡边凉介紧紧抓着黑地素三彩花觚,仿佛看到了那一天,露出欢欣的笑容。
然而手指下明显散发出颜料的厚重油漆味。
渡边凉介抬起手指来,上面颜料的痕迹格外明显。
在瓷器在一圈,颜色褪掉了。
渡边凉介的脸色大变,脸上呈现出一种惊慌失措,每一种文物都是经过他亲手验证过,明明当时拿到手里是证据确凿的古文物,在天门码头里,他也是亲眼看着这些真文物被那个叫做钱万金的中国银行家运送到他的轮船上的,为什么到现在颜色却褪色了。
这有一种可能,这些文物本身就是假的。
渡边凉介的眼睛烧得通红,整个眼睛都红了一圈,他终于明白过来,硬着拳头一声声重重地砸到了这些货物外面,砸得整个手背流出鲜血来。
这位在大和民族里堪称坚毅的勇士,甚至连眼角边,都泛出泪光来。
气哭了。
在日本武士的背后,霍尔德尔靠在门框边,脑袋上面还插着一根狼狈的杂草,看向渡边凉介抱着一堆文物崩溃的丑态,不紧不慢地摇了摇头。
“你被这些□□人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