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玉门的夜幽深宁静,月光从窗户照入屋内,将太师椅拉成一道狭长的剪影。
只余一道落寞孤寂的背影。
姬安坐在陈静瑄的太师椅上,手指里紧紧抓着那只戏服娃娃。
视线没有焦距地望着前方。
“还在担心吗?”时生的声音在姬安身后响起,双手打开了窗户,月光从外面涌了进来。
今天的星星似乎格外的亮。
黄道十二宫,南天星座散发出璀璨的光华。
执箭者拉开了弓弦。
姬安朝外看了一眼,便顿住了。
sagittarius,centaurus
这两个星座在半空中过分的亮了,时生听到他的呢喃,朝他看的方向望去:“这是什么意思?这不是箕宿和斗宿二宿吗?”
姬安:“人马座和半人马座,一种西方文化的称呼。”
他看着这两颗格外亮的星,内心滑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一道急促的步伐猛然踏进了望玉门的大门,毫无征兆的震散了两个人的思绪,来人吼道:“不好了,出事了!”
时生竭力保持冷静:“怎么了?你慢点说。”
传话的小厮吼道:“我们的货被人拦截了!”
姬安眉心一跳,跑了出去。
时生的车已经停在楼下,他上了副座,汽车就高速行驶了出去,两人几乎没能来得及说话,轮胎在柏油路上摩擦出巨大的声音,停了下来。
却来晚一步。
在他们下车的那一刹那,一道鲜血在黑暗中迸溅开。
没入姬安瞳孔的,是从宋副官胸口迸溅的血。
血滴滴答答,落了满地。
鲜血从的宋副官的额头上飙了出来出来。
姬安脸上的血色在一瞬间褪去了,吼道:“宋副官!”
一批批文物装在箱子里,几十双冷漠的属于外国人的眼睛,或吃惊、或讥讽地看着中间被枪击击倒的军官。
在无数被枪口包围的中间,鲜血迸了出来。
在姬安身后,是疯狂朝这里跑来的宋怀不敢置信的脸孔。
他浑身是汗,脸孔涨得通红,目眦尽裂地喊到:“爷爷--”
宋副官握着枪的手摔了下来,睁得通红的眼睛倒映出宋怀在黑夜里堪称骇人恐怖的面孔。
宋副官却再难动作,宛如傀儡一般朝地上倒下去。
黑夜的半空里,浮出淡淡的烟气。
通体漆黑的雪佛兰边上,靠着一个抽着雪茄的欧洲人,在旁边,是渡边凉介被灯光照亮的脸。
渡边凉介身后的中国小兵,手.枪枪口泛出淡淡的烟气。
渡边凉介忽的伸手,恶狠狠地甩了那个小兵一巴掌,吼道:“谁让你开枪的!”
那小兵显得很愕然,手足无措说:“不是您,您。”
渡边凉介又一巴掌甩了出去:“你知不知道你打死的是怀君的先辈!”
几个人上前来,想去拉宋怀。
宋怀跪在地上,怀里抱着宋副官的尸体,掌心里是止不住往外溢出的血。
在血光里,他整张脸变得十分骇然。
小兵被几个人拉扯着推到地上,小兵也知道做错了事,哭得眼泪鼻涕流了一脸,喊道:“长官,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想打他的腿的,但是子弹不知道怎么的就自己转弯了,我不是故意的。”
渡边凉介将抢取下来,递给宋怀:“怀君。”
宋怀的脸低着,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任人在耳边叫也恍若无睹,鲜血一滴滴顺着他面庞滑下来。
当看到这双眼睛时,渡边凉介仍是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宋怀双目煞红,干裂的嘴唇蠕动,额发汗湿,映得那双眼睛宛如一个疯子般,嶙峋的手指陷进了泥地里。
渡边凉介大惊失色:“怀君,你还好吗?”
渡边凉介将手里的枪塞进宋怀的手里,宋怀的头又低下去了,脸上沾着血和汗泪,仿佛很懦弱那般,抓着□□的手又滑了下去。
“義兄,我做不到杀人。”
靠在雪佛兰旁边的欧洲男人咧了咧嘴角。
渡边凉介蹲在宋怀身边,双手搭了搭宋怀的肩膀,说:“怀君,你已经做到最好了,你将这批文物要转送的事情即使告诉我们,若不是你,我们根本不会知道这些文物会被九尾转运出去。”
夜色里,宋怀苍白的脸色没有一丝表情,但那已经够了。
姬安眼睛怒红了,在后面喊道:“宋怀——你这个叛徒,宋怀——”
时生抱着他后背,想将姬安拖走,目前形势大变,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无论是已经死去的宋副官还是这些被设下圈套抢走的文物,他们都已经毫无胜算,为今之计只有撤退。
就在那时,一道声音没入姬安的耳朵里。
【人物履历】
宋守副官死于日军枪下年仅二十三
姬安不知道那是什么,眼前浮起一本薄薄的册子,这本书飞快的滑到了其中一页上,摊开的人皮纸张上,只留下了这么一行。
这本书翻的极快,几个熟悉的名字稍纵即逝,却又隐去了。
钱万金的声音,仿佛又在他耳边响起。
“所有既定的命运都不可改变,无论做出多大的努力,所有人仍旧会走向本就预定好的终点。”
姬安怔怔站着,像是被那句话摄住了魂魄一般,仿佛就要哭出来。
时生着急忙慌,想带他逃离这个现场。
靠在雪弗兰汽车边上的欧洲男人直起身体来,抖了抖手上的烟灰。
霍尔德尔张开双臂,对着这个年代的空气深深的吸了一口。
黑暗里仿佛有无数的眼睛钻出。
一双双贪婪地凝视着这个满目疮痍又令人心驰神往了千年之久的国家。
“现在。”渡边凉介动唇,在灰暗夜影下的脸孔漠然平静,宛如一个大型的杀人机器,放下天皇的命令,“活捉他。”
伴随着渡边凉介的这句话,天空中闪过一道银紫色的电光。
似垂鞭。
霎那间,极为耀眼的光亮在一刹那笼罩了整片苍穹。
望玉门被涌上来的人包围住,如一道密不透风。
姬安站在那里。
远处跑过来一个半人马。
那家伙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马,四蹄矫健,身躯在银亮的紫电里落下一道光影。
宛如从古希腊里走出的油画塑像。
时生整张脸色都变了:“这是什么东西?”
姬安脸皮颤了一下,如有所感,抬起头来,头顶上那两颗人马星泛出极其耀眼的光辉,如同征兆一般。
这一场局或许早就布好了,亚欧的公会联盟针对九尾的逮捕令。
从一开始,便全权出动。
半人马转过头来,这家伙的上半身宛如古希腊的雕塑一般。手里握着一把巨大的长刀,发出尖锐的啸。
无数双眼睛注视着中间的时生和姬安,火光被长刀刮过地面,发出刺啦的声响。
夜月之下,他们头顶教堂的古钟轰鸣,似乎是要在这样的夜里展开骇人的逮捕活动。
暴怒的人马手执刀刃,刺向姬安,姬安陡然扭转过身体,往上轻跳了一下,人马的速度却是超乎姬安想象的快。
姬安手里的鞭子抽了出来,甩到地上,发出厚重的一击,鞭身贴着人马的脸庞划过,但是人马没有发出任何惨叫,被鞭子打过的同时,眼里放出了格外亮的光芒。
那强健的骨骼,是其他无法比拟的。
时生将手里的枪抛给他,姬安在地上翻滚了一圈,捡起地上这把□□,双手持握,对着人马的头颅,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子弹如同轰鸣的雷刺向半人马的头颅,现在即将要穿透爆炸的刹那,子弹硬生生偏过了一个方向,溅到了水里,整个湖面被炸的轰隆响。
宋怀紧紧抱着宋副官的尸体。
渡边凉介抬手,之前的那些仿佛是对姬安的戏弄那般,而如今戏弄结束了,真正的游戏也拉开帷幕。
无数黑色的影子从渡边凉介身后浮起,慢慢照出了面容,与其说是浮世绘里钻出的怪物,不如更像新手村那夜的百鬼夜行,姬安所看到的那样。
他忽然一下子却明白了,在胡家村,被小野寺晴子招来的那都是些什么。
这些黑影从四面八方朝着中间的姬安汇聚围拢过来,姬安的鞭子垂到了地上,在那些围攻里,嘴角溢出了些许鲜血。
空气中却响起了一阵日文歌声,如同古老悠久的呢喃吟唱。
穿着和服的女人就站在树下。
巫女的吟唱穿破耳膜,偏偏有种无法抵抗的威力,震得所有人半晌无法动弹。
渡边凉介严厉地道:“晴子,你在做什么!”
姬安不知道为什么小野寺晴子要帮他。
他跌撞地往外走,想到文物还在他们手中。眼睛完全红了,转过头来。
时生冲他吼道:“快走,你快走,别管这些了,文物没了,我们可以再想办法。”
密集的风机声轰隆响起,从高处朝着地下越来越近。
时生抬起头,几十座直升机,密密麻麻的从天空中飞下来,而这些直升机上的枪口对准了底下,无数子弹发射下来,激烈的炮火炸得地面轰隆一片。
渡边凉介手里那些怪物绿色的血液从身体里溢出来。
姬安捂着头,然而这些子弹无一落到他身上,枪林弹雨声里,他抬起头来。
直升机开了一道门,红发青年摘下墨镜,墨镜下露出一张简单熟悉的脸孔,孙石。
青年两条长腿踩在直升机上,望着底下的惨状,撩开了红发:“诸位,我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