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婴醒来时,地上干干净净,姬安消失得无影无踪,但姬安那声噩梦似的“我能做你爹吗”还在齐婴耳边回荡,齐婴还以为是幻觉,很快他就将这个念头歇了下去。
当然不能。
谁知第二日。
快到入寝之时,在齐婴睡得半梦半醒的时候,门又被敲响了,这次有了前车之鉴,再遇到这种情形,侍从干脆连拦也不拦了。
门后又冒出了一颗头颅。
姬安披着件白狐裘,背上背着一团被子又来了。
看来那晚上的并不是幻觉。
宫中的环境其实是很不妙的,有人耳目众多,任何风吹草动都会传入那些人耳中。
但两处宫室挨得确实近,齐王顾忌到姬安离家多年、年龄又小,加之想在各国中立个“亲民仁心”的好牌坊,就将姬安的殿宇安放在与昭国较为亲近的齐婴一旁。
具体有多近呢,大概就是两扇宫门的距离,很方便人夜里往来。
姬安一开门,他就火速溜了进来,拦也拦不住,齐婴抿了下唇角,这次很是清醒理智地说:“不可以。”
姬安抱着才脱下的狐裘:“有什么关系嘛,你不说我不说,天知地知,我偷偷进来,你偷偷放我进来,没有人知道的。”
齐婴显然也是无语了,手撑着额头,拾眼瞧他:“你为什么一定要睡我旁边呢?你若是害怕,大可以叫人夜里守着你睡,你天天来我这,我怎么睡?”
好问题,但姬安没法替他解答,旁的人他都不放心,思来想去,还是这里要安全些。
姬安:“你可以当我不存在。”
齐婴反问:“我怎么当你不存在?”姬安就窝在地上,像随地安了个狐窝似的,时不时两只黑黑的狐眸就从窝里发亮冒出来,真的很难办。
齐婴:“你这样会让我很难做事。”
姬安:“你还要做什么事吗?”
齐婴:“……”
“睡了,晚安。”
姬安被子闷头闷脑一盖,就窝在了角落简陋的窝里。
齐婴蹲下去,扯了扯他的被子,但是姬安就是不肯动弹,被子掀开了一个小角,姬安脸颊接触到了空气,但他闭着眼睛,手指紧攥着被尖,还在装睡,叫也叫不醒的那种。
齐婴的食指拇指去捏姬安的脸,手劲并不轻,姬安被捏得脸颊微微变形,在齐婴的手掌下,像一只可揉搓的粉白面团。
姬安无法再装下去了,他脸颊还被齐婴捏着难以动弹,嘴唇撅起来,气鼓鼓地说:“长宁君你死心吧,我是不会走的。”八壹中文網
四目相对,姬安两眼珠睁得发亮,就跟幽幽的猫眼石似的。
齐婴的手一下子松开了:“随便你。”
反正拦也拦不住,之后的几天,这屋子内时常会猫进来这么一只,有时从窗户下探出脑袋来,有时姬安不知不觉就出现了。
好几次齐婴醒来后见床头没人都觉得诧异,但有时难免会碰到一些尴尬的情形,通常姬安一般是早早醒了就走了,但偶尔有一次,齐婴睁开眼时,床头已经立着一个影子了,也不知站了有多久。
被子底下鼓起了很明显的一大团。
姬安说:“这是什么?”
很多次姬安见齐婴已经睡着了,也只是好奇观察,时而看看齐婴的睡颜,时而往下看看。
见齐婴眼睛睁开了,他伸出一根手指去戳了戳被子里一团鼓起,手腕一下子被人握住了,齐婴手臂上的青筋都浮了起来。
“姬安!”
见长宁君半晌不说话了,阴沉下脸,瞧着是真生气了。
齐婴眉心一跳:“你出去。”
姬安被他握痛了,眼里也冒出点泪光。
齐婴松开手,姬安白嫩的腕间多了一条红印,显然是在方才并不算重的持握里被捏出来的。
姬安被方才那一吼弄得生气了,扭头头也不回地跑出去了,连地上的被子都忘了卷。
齐婴脸上恐怕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失神。
他甩了下手,试图要甩开手掌下那点细腻的触感。
但那个隆起很难让人忽视,甚至眼前也隐隐浮起那日温泉下含水上扬的狐狸眼以及细细沙沙难以抑制的呜咽,竟像完全失控了一般。
直到呼吸完全地沾上喑哑,变成喉结上滚动的汗珠。
齐婴不可避免地想起那雾气缭绕的光晕中,水珠顺着姬安扑扑的睫毛掩没在唇角里,他失控地亲了上去,却权作错认的教训借口。
之后的几日齐婴看见姬安都是避着走的,像碰到了什么不妙的东西,姬安心里也错愕,他倒是一切如常。
例如,姬安跟着长宁君让长宁君很不开心,但姬安却开心了,那就行了,自己又不是个圣人,为什么要顾忌那么多别人的感受呢,人生就短短一世,何苦活得那么累呢。
夜里,姬安就如常躲到齐婴的窝里挤一挤。
齐婴起初态度是变差了些,但耐不住姬安天天来,起初各睡各的,但见多了后来也缓和了许多。
等齐婴适应了一段时间后,也渐渐能忍受床头多出了姬安,就当养了只猫,心态放好就行了。
人会跟猫置气吗?当然不会。
如此一想,齐婴的精神肉眼可见的变得好了起来。
齐婴倒是好了,但姬安却萎靡不振下去,地上的窝虽然铺得够软,但小半个月睡下去,姬安就睡得腰酸背痛,即使后面垫了三层褥子也没用。
终于在夜里,他忍不住试探。
“齐婴你睡了吗?”
“睡了。”
他这般说,姬安就知道他是没睡,揉了揉后背,满眼委屈:“地上好硬啊,我睡不着。”
齐婴的声音懒懒传出来:“这旁有个纱橱,你一直都是知道的,如果你想,可以过去睡。”
姬安刚来时就晓得了,齐婴的屋子里还有个内间。
两面隔纱,略微狭窄了些,但给姬安却是刚好,但是去那边睡了就隔得很远,而且离门又近,万一出现什么情形呼救都难。
姬安小心翼翼地问:“你的被子软和吗?”
齐婴:?
姬安两眼空洞看着头顶:“你能帮我涂一下药膏吗齐婴,你的地板好硬,我的后背都睡肿了。”
说完这句,他生怕齐婴听不懂他的暗示似的,直接明示,语气可怜巴巴的:“长宁君,你的床肯定很软,也不知道未来有什么人能睡你的床呢,不像我,流落到异国他乡,背都睡肿了,却连个敷膏药的人都没有。”
姬安正闭着眼自说自话,眼前忽然横落下一道阴影,姬安两只白狐耳窸窣翘了起来。
齐婴站在他面前,面无表情说:“上去。”
两只黑亮狐眸从被子里探出来,姬安下巴抵蹭着被角,瞧着还很不情愿:“还是地上吧,我要是睡了你的床,你下次又生气了怎么办,长宁君一生气就不理我了,上回我就站在你床头看了你一小会你就生气了,什么小肚鸡肠,哦怎么能说长宁君小肚鸡肠呢,长宁君可是各国都倾慕的真真好君子呢。”
齐婴麻木了:“算我求你,快上去睡,我睡地上。”
齐婴被他缠得没法,被褥也给他了,自己则拎着姬安的小被子走向地上那个并不算舒适的窝。
姬安也跳了起来,眉开眼笑:“好嘞谢谢哥哥。”
齐婴被那声哥哥叫得脚步趔趄了下。
姬安却顿了步又扭过头来,眼睛抑制不住好奇回眸去瞧。
齐婴正在搬新的被褥,因为姬安的被子对齐婴而言太小了,都盖不住腿。
由于齐婴浑身只穿着件亵衣,能看清底下的肌肉线条,那亵衣轻薄,几乎能瞧见底下隐隐纵横的腹肌,若隐若现的,形状极佳。
姬安忽然想要伸手摸一摸手感到底好不好,但他却难为情起来,因为他没有,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毕竟他从来没有想过肚子上是否会有一块肉,于是一把掀起衣服低头去看肚皮。
他就站在齐婴面前还没走远,就见姬安一下子不动了,猝不及防衣服往上掀,一大片雪白毫无征兆地往齐婴眼里钻。
齐婴猛地替他捂住了,语气带着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急促严厉:“你干什么?”
姬安:“你别抓我的手啊。”
齐婴才发现自己握住了姬安的手,那手如同易碎的豆腐,滑腻绵软,温凉地沁入滚烫掌心里。
就见齐婴脸色大变,宛如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瞬间撒开。
姬安被人扔了手也不气,解释道:“我想看看我肚子是不是和你肚子一样有肉。”
齐婴被他一说就明白了姬安的意思,姬安生在昭宫,而齐婴是自幼在各国辗转,后又被孟王送至军营,根本没有可比性。
姬安:“那我不撩开,你把你的撩开来给我看看。”
齐婴:“撩什么?”
姬安的目光转了一圈,就直直瞧着,看得齐婴喉咙有些发干,伸手去挡姬安瞧下来的双眸:“别看了。”
姬安透过手指的缝隙去瞧,他就要看就要看,姬安慢吞吞地说:“这有什么关系嘛,我看一眼你会掉一块肉吗?”
说的也不无道理。
姬安:“你在害羞吗?”
“你是个男子,我也是。”齐婴神色古怪,“有什么好害羞。”
姬安:“那你撩起来给我看看呗,我想知道这块肉长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