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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涤荡塞北地【五】(1 / 1)

阿尔那庭,穹庐。

号角声刺破黑夜的寂寥,匈奴贵族陆陆续续赶往王庭。

穹庐内灯火通明,达默尔单于斜靠在虎皮骷髅椅上,闭目养神;右骨都侯须卜跋伊与左骨都侯兰维纳,一左一右,侍立在身旁。

“须卜跋伊,深更半夜不歇息,召我等来此做甚!”

左贤王沃帖拍嘴打着哈欠,没好气地瞥了须卜跋伊一眼。

“是啊,须卜大人,有何要事相商?我白日抓了个汉人女子,正要一亲芳泽,犀牛号角便吹响了,好不扫兴。”

右贤王拖哈尔踢开帐帘,大腹便便地信步而来,满脸的不高兴。

“尔等莽夫,大吵大嚷,眼珠子长到屁股上了?没见大单于在此吗?!”

兰维纳怒目圆视,恨不得冲上去,一人给一拳。

二人不约而同的朝中间一瞧,达默尔红通通的眼角,已说明了他此刻的心情。

“参见单于陛下。”

扑通,左右贤王齐齐跪在羊绒毯上,战战兢兢地稽首叩罪。

“你们莫要以为,是我的孤涂,便可目中无人,为所欲为。”达默尔恨铁不成钢的伸出食指,摇摇晃晃地警告二人。

【孤涂,在匈奴语里,是儿子的意思。】

须卜跋伊扑哧一笑,道:“等打败大梁,又何愁中原美妇?”

沃帖针锋相对道:“骨都侯前日尚大言不惭的求和,怎么,您要在梦中打败大梁,做梦娶媳妇不成?”

哼!须卜跋伊不屑地瞟了一眼面前的匹夫,向达默尔行了一个抚胸礼,凝重禀报道:

“草原七部的首领,见我们战局恶化,便与我们解除盟约,各自撤军了。”

“这帮墙头草,打仗时躲在后面,逃跑时,比谁都利落。”沃帖气不打一出来,咬牙切齿地怒骂。

拖哈尔满不在乎地朝沃帖咂咂嘴:“大哥,你生这气做甚?他们撤了,我们也该撤了,各回各家,皆大欢喜。”

“大单于,方才我接到线报,大梁太子新丧,老皇帝要撤军了。”

随即,将班师诏书呈给卧在榻上苟延残喘的达默尔。

“退了好啊,这……胡人一族,终究在我的手里——保住了。”达默尔艰难地双掌合十,用尽力气高呼祈祷,“冒顿大单于保佑!”

须卜跋伊进言道:“此役,我狼骑损失惨重,若是让梁军悠哉悠哉地回去了,是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达默尔看着表情漠然的须卜跋伊,问道:“须卜跋伊,你……你又有什么主意?”

须卜跋伊沉默不语,待所有贵族都来齐,便令人在中央铺开【梁匈对垒图】。

招呼来所有首领,一边用弯道指着,一边道出自己的作战方略:

“此番,梁太子薨了,士气大落。他们虽口说三日后撤军,可我料定,他们最晚明日子时之前,必定全数撤离。”

沃帖一脸质疑的模样,抱着胳膊,挑衅道:“须卜大人,你又何以如此笃定,莫非你是皇帝老儿肚里的蛔虫?”

“因为他们带了三日的马草。”须卜跋伊不再解释,继续在地图上,心平气和地比划着:

“紫石谷,群山环抱,沟壑纵横,怪石嶙峋,青松高耸入云,是他们的必经之地。我军趁今日夜色,派精锐隐于林中设伏。”

听完他的策略,王族贵胄面面相觑,议论开来。

“好,右骨都侯不愧是师从汉人,果然有见地呀!”拖哈尔抚掌称赞,“不过嘛,连月征战,我军元气大挫。既然梁军有收兵之意,那我们何不见好就收,促成议和,与民休息。”

一听自己的弟弟站在主和派一边,主战派的首领沃帖急了,扯着嗓子大发雷霆:“拖哈尔,你什么意思?你倒是不带兵,未曾看见兄弟们死于大梁炮火下的场面!”

“左贤王所言极是,我也以为,此刻,主战为最佳时机。”

须卜跋伊抿了抿八字胡,点点头,对沃帖的意念颇为赞同。

“能得右骨都侯肯定,我相信,狼骑必胜!”沃帖破天荒的向这个政敌抱拳行礼,拔出胯间亮银银的弯刀,振臂一呼,“大单于万岁,狼骑必胜!”

“大单于万岁,狼骑必胜!”

“大单于万岁,狼骑必胜!”

主战派刹那间精神矍铄,欢呼雀跃,随声附和。

但所有人都清楚知道:狼骑能否战胜大梁军,是个未知数。不过,达默尔能否挺到明年的今天,就拜冒顿大单于显灵了。

右谷蠡王铎里布向须卜跋伊行了一个抚胸礼,问道:“须卜大人,埋伏梁军,需要多少狼骑,又遣何人统领呢?”

“铎里布问得好。”须卜跋伊礼貌的向右谷蠡王回了个礼。

“伏击战,出其不意,两万精骑足够,可领兵之人……”

他止住了话头,略加思索,却把嘴唇一抿,扭头看着虎皮椅上的达默尔,耷拉下肩膀,无奈地叹息道:“大单于是我们的主心骨,擒杀大梁皇帝的重担应该挑在我们尊贵的大单于肩膀上,只可惜……”

还未说完,便垂下脑袋,露出无尽的颓丧。

达默尔叫此情形,也恨自己无用,可无可奈何,喘着粗气,淌着满脸的热汗,吃力地说道:“须卜跋……伊,此役,你要首当其冲……”

“这……”须卜跋伊为难地皱起粗眉。

“你务必要答应……”

须卜跋伊向达默尔深深地鞠了个躬,站到大纛中央,把手放在胸前,昂起头,慷慨激昂地宣布道:“冒顿单于保佑,臣定当不辱使命。”

正当达默尔取出调兵的孔雀翎令箭,要交给须卜跋伊时。

怎料,沃帖一个箭步冲上去,将令箭夺了去!

“沃帖愿为父亲与须卜大人分忧!”一众贵族皆立而不动,瞠目结舌地巴望。

大单于的孤涂,大庭广众下,夺军权!

“你……你……”

本就奄奄一息的达默尔,此时已经愤怒到了极点,老眼紧瞪,嘴巴大张,怒火四溅,颤颤巍巍的指着沃帖说不出话。

侍女们忙给他揉揉胸口,捋捋后背,这才不至于一命呜呼。

“好!既然左贤王有此壮志,在下便以水代酒,敬你一囊。”

说罢,须卜跋伊解下腰间的水囊,诚敬沃帖,并示意让拔刀的侍卫不要轻举妄动。

沃帖割破手指,滴到自己的水囊中,歃血为盟,举着大纛,登高一呼:“明日此时,大摆庆功宴,我要拿大梁皇帝的脑袋盛酒!”

北地的仲夏夜,繁星数点,一轮弯月悬在空中。

用过晚膳,顾承恒惬意的躺在绿茵茵的草地上,仰望星空。塞北的风吹拂他的脸颊,苍劲、刺骨。

“小厮,时辰不早了,回帐安歇吧。”

上官容薇掀开帐帘儿,绾着如瀑布般披在胸前的长发,露出半抹清纯可人的脸,眉目如画。

“星空皓月,不赏可惜了。”顾承恒一脸享受的闭上眼睛,嘴巴弯成了月牙,挤出一沟浅浅的酒窝。

“塞北不同与江南,若受了风寒,如何是好?”

上官容薇抱着一床蚕丝绣梅闽制锦衾,款款覆在顾承恒身上。

顾承恒睁开眼,头一歪,扫了一眼上官容薇,顿然羞涩地捂上眼睛。

月光一缕,半身藕花蝶纹抹胸,半身霞彩千色梅花纱裙,一个娇艳欲滴的美人在摇曳于微风之中,摄人心魄。

顾承恒的瞬间脸红到了脖子根,结结巴巴问道:“容……容薇,你倒说我,你便是铁打的,你不冷吗?”

只见上官容薇杏眼含春,笑靥如花地轻点额头:“冷啊!”

说时迟那时快,还未及顾承恒回话,便一头钻进锦衾里,抿起小嘴,洋溢着幸福:“如此,便不冷了。”

“喂喂喂,男女授受不亲呀!”

顾承恒一激灵,想要起身,却被上官容薇的小手死死的摁住,动弹不得。

“中原人,总是讲究繁文缛节。”

说话间,上官容薇如一只小猫一样,紧紧依偎在他的胸膛上,风情万种。

我去,还有这好事!

顾承恒心中暗忖:幸福来的太突然了。

却又转念一想:万万不可!

他狠狠摇了摇头,牙关一紧,卯足了劲儿,翻出锦衾,挣脱上官容薇的“魔爪”。

“你是嫌我已嫁作人妇?”上官容薇不由追问,遂翘起兰花指,妩媚一笑,向他抛了个媚眼,嗲声嗲气地说道,“人家,还是完璧之身的处子呢!”

顾承恒侧身对着她,努力压制住心中的火热,朝自己的面颊掌掴三下,轻喘一口气,低喃道:“莫要与我玩笑了。”

“哦,若是小女子就喜爱与小厮玩笑呢?”

上官容薇伸出纤纤细指,挑开身上的锦衾,把秀发撩拨到修长的玉颈后。

缓缓站起,步步弱柳扶风,来到顾承恒身后。

不知不觉间,一双柔荑般的纤臂,已将这个男人的秀颀的腰揽住。

“小厮,你相信一见钟情吗?”上官容薇把脸蛋儿侧埋在顾承恒的背纵沟中,软酥酥地趴在他挺拔的后背上。

“祈蒙见恕!上官姑娘请自重!”顾承恒极力挣扎,棱角分明的轮廓上只有冷峻、黯然,眼里没有一丝情感。

正当二人拉拉扯扯之时,一声脊背发凉的惊叫,如一盆冷水,倾盆而下:

“阏氏殿下,你在做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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