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夏揽秋前所未有的开心，在她二十多年的时间里，从来没有过这样和朋友聚在一起的场面，身边有爱人，对面有好友，此生何其有幸。
因为一场酒醉，夏揽秋住在了白季家。
第二天早上，白季的手机在被窝里响起，他满脸倦意伸手按了接听键，“喂——”
管家老沈沉重地声音在电话里响起：“少爷，夫人出事了。”
高层会议上白董事长突然晕倒，现在还在医院抢救，公司乱成一团糟，白季赶过去的时候白母还没有抢救出来，他大脑一片空白，站在医院走廊上，连外套都穿反了。
老沈坐在椅子上，手止不住的颤抖，目光一直放在那扇紧闭的抢救室大门上。
白季就站在远处，明明只有很短的一段距离，可在他看来却无比的漫长，甚至连每一步的跨出都需要很大的勇气。
印象里那个冷漠高傲的女人现在正躺在病床上被抢救，而他在隔着几堵墙的位置寸步难行，只要呼吸一下，都是紧张和焦虑。
她也会生病吗？
那么厉害的人也会被病魔打倒吗？
胡医生从电梯里走出来，站在白季身边，和他一起注视着那扇紧闭的大门，叹息道：“我早就提醒过你母亲了，这病不能再拖，她一直不听。恐怕这次抢救回来也很难再恢复以前的健康状态了。”
白季连喉咙都在抽疼，拳头紧紧攥着，“她为什么不肯接受治疗？”
胡医生看着他，惊疑不定，许久才说：“我以为你知道的。”
多浅显明白的道理，白季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他心脏像被无数的细针穿透，连喘息都在生疼，半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情况很危急，需要尽快动手术切除肌瘤，除去手术本身带来的风险，病人的生命体征也降到了最弱。
医院不得已下了病危通知书，白季签名的时候面无表情，连医生都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他把手里的纸往外推了推，“我能去看看她吗？”
医生看了眼胡医生，后者无声点了头，他这才答应下来。
直到穿好防护服进入重症监护室，白季僵硬的步子才松了下来，白母静静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那是能维持她生命流动的东西。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个高傲的女人开始长出了白头发，连眼角都开始有皱纹，眼皮下方重重的青色痕迹，看上去憔悴而又瘦弱，再也没有他小时候见过的那般风姿绰约。
白季缓缓坐了下来，第一次这么认真，放下心里所有的芥蒂，去看她。
“我知道你一直想要我做什么。”白季静静看着她，手伸出去握住了她瘦得只剩骨头的手，摸在手里，硌人的疼。
机器冰冷地显示着她微弱的生命体征波动。
他好似下了决心，一个人坐了很久很久，直到护士进来提醒探视时间已经结束，才缓缓起身，从那一刻起，白母身上的担子就被他接了过去。
刚走出监护室，老沈就急忙迎了上来，表情欲言又止。
白季脱下防护服，淡淡道：“你在医院看着，手术选好时间就做，好好照顾我母亲。”
老沈眼眶都红了，心里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白季转身就要走，老沈又叫住了他：“少爷，您这是打算去哪儿？”
他没回头，“公司不能没人管，她好不容易把事业做到这一步，我不能看着白胜垮了。”
老沈怔住了。
白季好像突然间就成长了，再也没有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他回了白家，第一时间就联系了白母的助理和秘书，把近期所有的工作都交接了遍。
他是新人，刚上任接的就是董事长这个位置，自然有人不满。
没人知道白季是怎么在公司站稳脚跟的，只有两个助理秘书知道，从头开始学起，有多艰难，白天要在公司应付那些刻意挑事的高层，晚上还要在各种酒会上露脸，经常一熬就是一个通宵，这期间还要分神去医院看护白母。
温妍和顾泽当天就知道了，也没有瞒夏揽秋。
从那天以后白季就一直没有再联系过夏揽秋，她其实心里也隐约明白了什么，有天晚上温妍带着她去白胜，看见白季刚下车，面色发白捂着胃狂吐，助理都吓坏了要叫救护车，白季却只是靠在车门上休息了一会儿，他仰望着天空，浑身都充满了寂寥。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他眼眶都红了。
夏揽秋怔怔站在隐蔽的地方，刚走出去一步的脚怎么样也跨不出去了。
他瘦了很多，再也没有以前那样意气风发了。
仅仅只是看着，她的心里就痛到快要窒息了。
温妍收回目光，关切地看着夏揽秋，“真的不打算出去吗？”
她不声不响，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划过脸颊，砸向地上。
“我没法帮到他什么，我只会让他分神分心罢了。”
她又看了很久，直到白季抹了一把眼睛，这才缓缓收回目光，急忙转身说：“走吧。”
她跑得很快，就像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一样。
她很怕，自己再呆下去，就会忍不住跑出去。
温妍站在原地叹了口气，偏头一看，白季不知道什么时候看了过来，他的眼神充满了哀伤，落寞。
——呜呜呜太悲伤了，我真的会忍不住哭。
三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把感情代入得很深刻。
温妍倒是罕见地没出声，她忽然间想起来以前追求顾老师的时候也是这样，他拒绝了她太多次，很多时候她都只能看着他的背影离开，而自己始终找不到一个理由可以去接近他。
感情这种东西，就是糟心。
但你也没什么办法，爱了就是爱了，存在的痕迹抹不掉。
等到送夏揽秋回家以后，她这才想起来自己最近因为白季他们俩的事情一直都没来得及找顾泽。
车子在门口停下，门口灯火通明，顾泽穿着一身舒适的家庭睡衣站在门口，像是等了她很久的样子。
这件睡衣还是她逛街的时候买的情侣款。
温妍忽然间就有点难过，一言不发走上前，用力搂住了他的腰身，整个人蜷缩进温暖的怀抱里。
顾泽一只手顺着她的后背，敏锐地察觉到她心情不好，柔声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