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新火一路而来,躲过工匠的魔掌,目露惊讶看着还在地上画圈儿的二当家。
“二当家,是顾楼主他们要搬过来了吗?”
“啊,是小唐兄弟啊——”二当家正幽怨着,乍一看见唐新火,内心的感慨犹如滔滔江水般倾泻而出:“你说大当家是不是被那楼主给迷了心窍,拿着这么多金子盖房子,我想想都心疼啊!”
唐新火尴尬一笑。
“还有啊,这一下子来这么多人也就算了,没一个女的!哦有一个,凶巴巴跟个男人似的,哎呦我要什么时候才能找得到夫人啊!”
趁着二当家还在哀怨,唐新火抹了抹额角的汗,连忙跑了。
“新火!”
温妍朝他挥了挥手。
唐新火见状一个飞身到了她面前,少年气十足:“大当家,你找我?”
温妍点点头,眼中有着欣慰。
“顾楼主怎么不在?”
“他喝了药,现在睡下了,”
唐新火这阵子一直在英雄寨憋着练功,他父亲留下的那把的长明剑被他背在身后,是用来时刻提醒自己大仇尚未得报,为此他一直在不断努力,短短几个月的时候,武功就精进了不少。
少年一朝沉稳,身上的侠义之气便隐隐有了展露之势。
“我听新茶跟我说,你一直在练功,但也要注意休息,不要太过于心急。”
唐新火有些不自然低下头。
温妍看着他的样子,心中似有不忍,但还是如实将解苍鹭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解苍鹭一日不除,整个江湖还会面临风云动荡,这已经不再是唐新火一个人的仇恨了,还有裕枕的死,夺命楼所有人险些被害死,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想要解苍鹭命的人已经太多太多。
只是武林之中现在受他蒙蔽的人不少,他们万万不可轻举妄动。
唐新火现在能平静接受了,他下意识握紧手中的长明剑,细细问道:“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温妍的眼神轻飘飘落在他那把剑上,“明年的武林大会,我们会以挑战为由,将他彻底诛杀,除掉这个祸害。”
唐新火立刻道:“我也要去。”
温妍没有阻止,这也是唐新火人生里的必经之路,只有真正斩杀了仇人,为唐家报了血海深仇,他才能在这江湖上开启他自己新的人生。
她无声笑了笑,在他有些期盼的目光下点头,提醒道:“记住我说的话,纵然是练功也要适可而止,当心自己的身子。”
唐新火立刻点头。
“温当家,我一直都想问个问题。”
温妍好奇看他。
唐新火犹豫了一下,低下头有些颓然:“是不是不管怎么努力,最后都会不尽如人意呢?”
他和妹妹狼狈入了这江湖之中,却遇上像温妍这样心地纯善之人,没有任何关系却对他们施以援手,甚至在她的保护下,唐新火得以接近真相,得知了唐家真正陨灭的原因,更是亲手杀了其中一个罪魁祸首。
温妍对于他们兄妹二人来说,恩同再造,唐新火便以她为目标,想要努力成为这么飒爽却不失初心的英雄人物。八壹中文網
可是他总会有这样的困惑,很多人好像都落不到一个好。
有的生性纯良,却被生生逼成恶人模样。
有人一生行善事有善心却在一夕之间失去一切。
究竟要怎样的结尾才对得起这一路流过的泪和洒过的血呢?
“是是非非,只言片语未必说得清楚。”温妍淡笑一声,伸手指住他心口处,语气虽轻柔却仿佛带着某种力量:“凡事都要用心去看,你的眼睛有时候也会欺骗你,可心不会,它会告诉你究竟值不值得。”
“心吗?”唐新火似懂非懂捂住自己的心口。
温妍提点到位,伸手拍他肩膀,表情恢复了以往的轻松:“慢慢想,不用着急。我去看看阮漫月。”
裕枕死后阮漫月也就醒了,她捧着那小小的瓦罐,坐在屋前的平地上,白色的裙尾沾上了泥土的湿意,但她恍若未觉,与其说是没有知觉,倒不如说她已经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耳畔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她连眼睛都没眨,苍白的面容失去了神采,一双瞳孔黯然无光。
温妍居高临下看着她清瘦的身子。
“人死不能复生,阮姑娘,节哀。”
微风吹过,掀起她墨色长发,头顶落花缓缓飘下,吹乱了思绪,却遮不住一身的伤心。
阮漫月终于缓慢眨了眨眼睛,任由着那落花飘到她手心,她纤细的手指颤了颤:“我和裕枕相遇之时,他在医心谷的陷阱里瑟瑟发抖,见了我之后,哪怕自己都身处危险之中也还是会让我小心,不要跟他一起掉进去。”
“姐姐,我可能会死的,但你不要冒险救我,要好好活下去。”
小小的裕枕眼底蓄满泪水,双手撑着那已经深陷他大半个身子的泥地,努力把头抬起来,颤声问:“姐姐,你以后可以帮我找到我的爹爹娘亲吗,我很想念他们。”
阮漫月抬起头,注视着漫天飞花,努力把那些酸涩逼回去:“我心有触动,听过他坎坷的身世之后便决定将他留在谷中,我爹爹对他也很赏识,把所有医术都传给了他,谷中那段时间,是我此生最开心的光景。”
温妍在她身后,静静听着。
“我其实知道他在学蛊术,却还是由着他去了。”阮漫月低下头,一滴清泪砸在手心那朵落花之上,“这几日我一直在想,若是我制止住他,若是我们没有出谷,会不会从此就不一样,我爹不会死在医心谷,裕枕也不会因为我被受制五年,最后——”
“变成了一捧灰。”
她消瘦的肩膀止不住颤抖,裕枕的死彻底压垮了她。
“师姐,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和你一样厉害啊?”
“师姐,我今日在谷外采到了你要的药材,快来看看。”
“师姐.........我什么时候才能唤你,阿月。”
“阿月,我此生有你,再无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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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枕的身影沿着她记忆里的模样慢慢变得清晰,最后化作了死前那抹从心而至的笑容,阮漫月心如刀绞,痛得她无法呼吸。
温妍伸手扶住她颤抖的身子,叹了一口气,语气不忍:“他要我们告诉你,你是他此生唯一的夫人,亦是此生挚爱。”
阮漫月身子一僵,随即崩溃大哭,手中的花被她紧紧握在手心。
这世间最多不过感情二字,偏生能相守一生的人少之又少,多得是满心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