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课间操休息差不多的时候，赶着快上课，于学海踏着老式复古皮鞋，拿着一摞卷子和成绩单走进了跟个菜市场似的教室。
有人在扎着堆聊天，有人在教室最后面凑一起打扑克，见班主任来了，赶紧往桌上一捞，快速收了牌。
“都安静了啊！回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于学海站在讲台上，手上的试卷被他重重地砸在了讲台上，板着脸大吼了下。
讲桌上的粉笔灰瞬间扬起，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下了课跟个野马脱了僵，吼都吼不住，怎么，各个都自以为是，全都能考年级第一了？”于学海严肃地说。
此时，第一大组倒是第三排的位置上，江晨夕的桌前立着本英语书，正好能挡住自己的下半张脸，她朝着讲台上瞟了眼。
于学海视线落到了别处。
她立刻凑近姜妤婳，用书为自己打掩护，压低声音：“豆子，你说是不是咱们班这次月考没考好？老于一早这么大火气。”
姜妤婳手上转着签字笔，另一只手撑着下巴，掀起眼皮扫了下讲台上愤怒的于学海，收回眼，打趣道：“万一是他更年期提前了呢？”
沉默了几秒。
江晨夕思考了下，还没开口，就听见于学海叫班长的名字。
“许康宁。”
坐在江晨夕后排的许康宁缓缓地站起来。
刚一站起来，于学海就劈头盖脸地严厉批评他。
“你作为班长，是应该给班级树立好榜样，而不是和人打群架！别当老师们都是傻子，不知道你们这些个男生的事情。”
闻言，姜妤婳心里咯噔一下，脑海中浮现的是程进把丁骏揍得鼻青脸肿的那天。
她以为这件事情是发生在上上周了，一直都是风平浪静，以为不会被学校发现。
听于学海这么一说，那是不是意味着程进打架的事情已经被学校知道了。
会不会受到处分？
许康宁没有辩解，背挺得很直。
他也没想过否认这件事。
于学海继续“杀鸡儆猴”式的教育，不光是许康宁，班上的不良风气也需要好好整顿一下。
“许康宁，之后写份一千字检查交上来。”
许康宁点头应了声。
于学海这才把打群架的事情说过去，转而把讲桌上的语文卷子递给前排的同学，“发一下。”
发卷子的同时，他手里捏着成绩单，推了推厚重的镜框，接着说这次月考成绩的事情。
“这次月考，我们班总体来说考得不错，年级第一和第二都在咱们班。”
话音刚落，全班立刻拍桌子鼓掌欢呼。
前排的宋立阳一听，立刻扭头对姜妤婳说，“学委，是不是你和班长又是第一名？”
“不知道。”姜妤婳说。
虽然她月考感觉还不错，年级第一名的话，问题应该不大吧。
与此同时，发语文卷子的同学正好把卷子放到姜妤婳桌上。
宋立阳眼疾手快，一把抓过卷子，看见上面分数那栏写着：138分。
他没忍住说：“我靠，牛批啊。”
姜妤婳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从抽屉里拿出语文课本，忽然想到那天在校医院。
“低调低调。”
这个词从姜妤婳口中说出来，愣是把江晨夕和宋立阳给整懵了。
平常姜妤婳被人夸，通常也只是笑笑不语。
这时，就听到了于学海宣布班级年级月考的排名。
“姜妤婳，总分719，年级第一名。”
“许康宁，总分710，年级第二名。”
“朱婷婷，总分675，年级第二十三名。”
......
“剩下的班级排名，姜妤婳，把成绩单拿去贴在后面的黑板上。”于学海把成绩单给了第一组前排的同学，示意让往后传给姜妤婳。
-
下课铃声响起，于学海前脚踏出教室，班上一窝蜂地人都纷纷挤到教室后面看排名。
有同学怨声载道地说自己的最新款游戏级泡汤了。
有考好的人却欢呼雀跃，说回去终于不用做家务了。
姜妤婳有些口渴，拿着杯子去教室前面地饮水机接完水回来，恰好听到了李明文在和许康宁讲话。
听到了“打群架”这三个字，她脚步微微一顿。
多半是和程进有关。
许康宁在乖乖地写检查，李明文在旁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老许，又不是你打人，写个锤子的检查，要写也是他程进写，是他找你出去打群架，你又没动过手！”
李明文不高兴了，说话大声。
许康宁没看他，继续在做“深刻的反思”，“就写个检查而已，没事。”
“操，”李明文听不下去，也看不下去了，直接一把撕下许康宁写的检查，揉成球，转身扔到了教室后面的垃圾桶里，“写个屁，又不是你打架！”
许康宁的笔还停在半空中，他叹了口气，重新撕了页信签纸写检查。
“虽然我没动手，但也好歹参与了，要是我不写检查认个错的话，学校那边会让我们背个处分。”
站在身后的姜妤婳拿着水杯的手忽然握紧。
上完上午的最后一数学课，数学老师让她下午自习课的时候去办公室改一下数学作业。
数学科代表今天不舒服，请假了。
加上姜妤婳这次月考数学考了148分，完全可以帮她改作业。
今天周三，姜妤婳中午得去广播站值班，好像也没什么胃口，也就没让江晨夕给她带饭了。
姜妤婳看了眼放在窗台上的蓝色保温盒，算了，要是真像许康宁说的，他现在已经被罚写检查了。
那么程进是带头人，处境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现在肯定很烦躁，还是不要去烦他了。
到了行政楼的广播室。
正巧负责小广播站的杨老师在。
杨老师是个中年男老师，叫杨海，大学是传媒专业的，一副播音腔。
姜妤婳想着自己既然要退了广播站，她还是早点跟杨老师说一声。
她走进去，笑着打招呼，“杨老师好。”
杨海可喜欢姜妤婳的声音，不说天籁，声音也是让人听起来就很舒服。
他示意姜妤婳坐，“姜同学，你加入我们广播站也有近两个多月了，感觉怎么样？”
姜妤婳端坐在沙发上，笑吟吟，“感觉广播站是需要一个耐得住寂寞感和孤独感的人才能胜任的。”
诺大的广播教室。
每次值班都是安排一个人。
杨海竟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姜同学不喜欢这份工作？”
姜妤婳没撒谎，点点头，很诚恳地说：“老师，其实我想加入篮球社。”
她想要离程进近一点。
杨海很惊讶，他一直没注意到姜妤婳喜欢篮球。
自从她加入了广播站，轮到她值班的时候，她偶尔会在全校广播里朗读一些励志很心灵鸡汤的优美句子。
因为她声音好听，广播站经常会收到一些同学的匿名来信，都是赞美之词。
加上他本身也很喜欢姜妤婳同学，胆大心细，而且性格也很好。
她那句话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退了广播站，然后去参加篮球社。
杨海执意是要挽留她，“如果你想要去篮球社，退了广播站的话，给我一个充分的理由。”
姜妤婳想没想，脱口而出，“因为喜欢。”
喜欢和程进在一起。
杨海反问道：“难道当初不是因为你喜欢广播站才加入的吗？”
姜妤婳抓了抓脖子，说话支支吾吾，“是徐湛学长非要拉我进广播站的。”
她心里默念：对不起了，徐湛学长。
要不是徐湛非拉着她填报名表不肯让她走，都快要跪在地上抱她大腿了不走了，她才答应加入广播站。
杨海不吃这一套，语气明显没有刚才好了，“这个理由不充分，要退广播站，写个申请给我，申请理由必须正当合理。”
姜妤婳：“......”
看来杨海是不会这么简单让她退了广播站。
说完杨海还有事就先离开了广播室。
轮到姜妤婳愁了。
-
下午的最后一节自习课，姜妤婳拿了只红笔和黑笔，带了数学书，和守自习的同学说了声，就去了数学老师办公室。
数学老师的办公室是在高二年级的教学楼那边。
等到她敲门进去的时候，一股冷气迎面扑来，就看见数学老师宋丹芬自己在诺大的办公室里批改卷子。
办公室里还有另外一个老师，她不认识。
“宋老师。”姜妤婳乖巧地站在旁边，礼貌性地喊了句。
目光落到了宋丹芬正在批改的卷子上，这个字迹......
好像是上次在校医院做的那张高二的数学卷子。
是程进的。
原来宋丹芬不止是带他们高一八班的数学课啊。
“来了啊，”宋丹芬抬起头，指了指右手边一个专门放各班级作业本的桌子，“你去改一下你们班的数学作业吧，在那边，自己在办公室找个凳子坐着改。”
说着，继续看她手上的卷子。
姜妤婳应了声，从角落里抬了个凳子坐到了桌子边，开始改班级的作业。
大概过了不到一分钟。
安静的办公室听见了宋丹芬恨铁不成钢的声音。
“这个程进简直越来越不像话了，以前还能自己抄作业，现在完全就是让别人帮他写作业！”
伴随着笔重重地划在卷子上呲喇的声音。
办公室的另外一个老师附和道：“你们班那个程进是不太省心，别气，他明年就毕业了，你最多带他们班一年。”
宋丹芬摇摇头，叹了口气，“关键是别人帮他做的题是全对。”
另一个老师说：“是不是在网上抄答案去了啊。”
宋丹芬想了想，“拿那个帮程进写作业的人水平也不高啊，除了写字好看之外。”
姜妤婳：“......”
她心里尬笑两下，握着笔的手顿了顿。
她改了十来分钟，中途宋丹芬和办公室的老师都去巡视班级。
就留姜妤婳一个人在教室里改作业，空调还在运作着。
今天确实出了太阳，还有些闷热闷热的。
改完了班里的作业，姜妤婳看着时间还早，还没下课。
索性就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写退社申请。
得写一个充分的理由。
她写得很认真，字迹工整，一笔一画写着。
忽然，头顶的光亮被阴影遮去了大半，她愣了下。
她猛然抬头，正好和那双漆黑的眼眸相撞，修长的睫毛，很少有男生的睫毛这么好看，以及掉在她眼前的银色骷髅项链。
心扑腾扑腾地无规律跳动着。
他怎么来了。
程进弯着腰弓着背，低着头看着她写的东西，今天他没有喜欢黑色衣服了，是白色t恤和黑色休闲裤。双手撑在桌边两侧正好把她圈在里面，远看像是他在拥抱着她。
还没等姜妤婳问他为什么会来办公室。
下一秒，她面前写得申请书被人随意地抽走。
程进直起身。
姜妤婳立刻转头，见程进的右手上拿着自己写的申请，视线最终落在他右手的手腕上那个白色发圈。
他说拿来当腕带的发圈。
还带着啊......
随后，就听到头顶传来调侃意味十足的声音。
“啧，你这年级第一也不香啊，还要写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