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沈南一,一个地地道道的湖北渔民家的孩子。
在我们这边因为捕捞期的鱼很多,那时候渔政上对捕鱼的要求也没那么多。
所以在捕捞期的时候,我们一般会选择下拦网。
所谓拦网,就是找江边的一些大回水湾,然后在水湾的入口方向,从左右两边拉起一张大网。
然后在渔网下面挂上小的铁疙瘩,保证渔网在水下可以拉平。
这种渔网一般长度在30到50米左右,宽度只有5米。
而我负责的工作就是帮家里人挂铁坠和拉网,因为年纪轻,所以也干不了太有技术性的事情,就只能打打下手和出出力气。
记得那是捕捞期的最后一网,起网的时间也到了傍晚左右。
在夕阳余光的映照下,父亲让我松开绑在水湾入口左边的渔绳,准备起网。
因为渔网太大,这个时候必须要全家人一起上,然后一点点的把渔网拉向岸边。
在渔网拉到一半时,突然感觉手里的渔网一下子变得特别沉重。
父亲在旁边喊道,加把劲,上大货了。
随着渔网一点点的靠岸,可以看到渔网中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随着渔网被我们拖动到岸边。
可是我却看着并不像大鱼。
因为水面太平静了,一点鱼在水里挣扎的水花和波纹都没有。
我看向父亲,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他好像也发现了不对劲。
只听父亲出声说道:
“好像不太对劲,小心一点拉,注意水下。”
全家人听了父亲的话,都把目光投向了水里。
随着渔网越来越靠近岸边,我张嘴说道:
“爸,好像是个人!”
这时我看向父亲,显然父亲也注意到了。但是父亲没说话,只是咬了咬嘴里香烟的过滤嘴。示意让我们接着拉。
随着渔网一点点的靠岸,我感觉自己的心好像和随着拉网的节奏在猛烈的跳动。
等到能看清时,我们已经确定。
那就是个人!
父亲让我们加把劲,赶紧拉。
等到渔网上岸后,父亲不等把渔网解开,就伸手往那人的脖子摸去。
在短暂的感受后,父亲大声喊着,让我解开网,人还活着。
一家人七手八脚的解开渔网,父亲开始在男人的胸口和腹部猛按。
在父亲的按压下,可以看到那人的嘴里在往外冒着一股股的水。
我盯着那个人,看到这是个男人,而且是个很帅的男人。
他的五官很立体,鼻梁很高,穿着黑色的衬衣和西裤,手腕上还带着一块银色的钢表。
这种打扮,在那个年代,绝对是有钱人才独有的打扮。
我们这些渔民身上的衣服都是破了补,补好了接着穿。
父亲又往那个男人的嘴里吹了几口气,摸到他的鼻子开始出现呼吸时才放松了下来。
捕捞期的时候,家里的鱼获很多.种类也多,鱼虾蟹,常见的河鲜都有。
所以那段时间基本天天吃鱼。
大铁锅架在煤炉上,咕嘟咕嘟的冒着泡,锅里的鱼和豆腐虽然普通。
但是对于饿了一天的我来说,也是及其具有诱惑力的。
我正盯着锅里的鱼出神,突然听到了几声急促的咳嗽声。
那个方向是今天父亲救回来的那个人住的屋子。
听到声音,我也不敢冒然进去,于是我跑着告诉父亲。
父亲听到后,就放下了手上的活计,匆匆往那个屋子里去。
我壮着胆子跟着父亲身后一起走了进去。
看到那个男人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正靠坐在床头上,一脸平静的看着进来的我和父亲。
良久之后,陌生男人先开了口。
我本以为他会有一肚子的问题,谁知道他问出的第一句竟然是:
“有烟吗?”
我父亲愣了愣神,从口袋里掏出了他平时抽的白金蝶递了一支过去。
那个男人接过烟,我父亲又送过去火。
在点燃后,男人猛吸了一口。
也不知道是因为身体没好,还是受不了这种劣质香烟的刺激,他连连的咳嗽。
但还是又猛吸了一大口。
等一只烟抽完,他才主动说出了第二句话:
“大哥贵姓?”
父亲说自己叫沈军,又和他说起了如何发现了他,还有救他的全过程。
在一阵短暂的沉默后,男子平静的说道:
“沈大哥谢谢你,我叫韩天。谢谢你救了我,有机会的话,我会报答你的。”
父亲听完摆摆手说着不用谢。
父亲转过身,让我去盛点草鱼炖豆腐给韩天端来。
等我盛好端进房间后,看到父亲已经没在房间里。
估摸着去收拾今天的鱼获了。
我看到韩天的嘴里还是叼着一根烟,双眼无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时候年纪还小,住在镇子里,也没见过什么陌生人。
韩天扭过头看着我笑了笑,我顺手把手里的鱼汤递给了他。
他接过来慢条斯理的吃着,我在一旁又重新开始打量起他。
韩天三十多岁的样子,很瘦。这也让他的五官显得更加立体。
在给他递碗的时候我发现,韩天的手很修长,而且很白净。
甚至比很多的女生手还要好看。
他的鼻梁很高,但是鼻尖有点回勾,有那么一点鹰勾鼻的味道。
让他给人的感觉,又有一点的阴狠。看着不太好接近的样子。
等着他吃完,我端着碗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忙了这么久,我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端起碗就不停地往嘴里送。
父亲却是小声的对家里人说道:
“你们都别对他太好奇,也别多问他。我感觉这不是一个我们小人物能惹得起的人。”
父亲的一番话,不禁让我又对屋子里的韩天多了几分的好奇。
就这样过去了一个星期。
他还是和之前一样话很少,他对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让我给他再拿包烟。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发现韩天已经好了。
正坐在桌边和父亲聊着天,父亲笑的很开心。
我想凑近听一听,父亲瞪了我一眼,我连忙坐正了身体。
那天晚上父亲喝了很多酒,韩天也是,到了后面两个人已经开始称兄道弟起来。
那感觉看着就像是多年不见的好朋友一样。
第二天一早,父亲笑呵呵的回到家。
我看到父亲这么高兴,我知道今天应该是码头那边给这次的渔获结了账。
就听着父亲进门就大声叫着而我,让我去准备几个好菜,今天要好好喝一点。
说完又往韩天屋子的方向喊道:
“韩老弟,今天我们好好喝点。也给你好好补补身体。”
农村的饭菜,就算是庆祝的时候。其实也没有像现在那样夸张,动不动就是一大桌。
但是对于那时候的我来说,这和过年吃的基本没什么两样。因为渔民嘛,除了水里的河鲜,其它的肉都是稀罕物件。
一顿吃吃喝喝后,父亲打着饱嗝,搂着韩天的肩膀。
说要带韩天去玩玩,我一听是去玩。
连忙就屁颠屁颠的跟在他们身后,等走出了一里地。
父亲回过身才看到我也在后面,便要赶我回去。
我说了半天的好话都没用,最后还是韩天开口劝了劝父亲,父亲才同意让我跟着去。
但是路上父亲一再叮嘱我,让我不要告诉我妈,不然就抽我。
我连连点头,嘴里一直保证不告诉我妈。
在父亲的带领下,我们走上了最大的一艘渔船。
我认得这艘船,这是码头张老板的船。
每年捕捞季的渔获,渔民们都是在这里最后结账。
一进到船舱里,还是熟悉的鱼腥味。和往日不同的是,今天还夹杂着浓浓的烟味。
这里今天好像格外热闹,船舱里有一大群人正围在一个桌子前。
几乎每个人嘴里都叼着烟,手里还拿着一把钱。
父亲带着我和韩天往里挤了挤,透过人群的缝隙,我才知道原来他们在玩炸金花。
每年的这个时候基本他们都会打牌,这个我也知道。
因为每年的捕捞季过后,可以说是镇子上渔民们腰包最鼓的时候。
只是原来我也只是听说,一直没有见过。
毕竟父亲也不愿意带我来这种地方。
浓浓的烟雾熏得我有点睁不开眼睛,但是我还是看到了桌子中间那一堆花花绿绿的钱,最小的面值是一块,多的还有五十和一百。
说实话,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
玩牌的人我基本也都认识,最中间的是码头的张老板。
剩下的也都是和我家一样靠打渔为生的叔叔伯伯们。
他们见我父亲来了,就喊着让我父亲也玩两把。
本来父亲来这里就是为了打牌,也没拒绝,就参与到了其中。
我这才看了看赌桌上的人数,加上我父亲足足九个人。
九个人的炸金花,说实话不多见。
父亲问了问韩天要不要玩,可以先给他借钱,韩天笑着摇了摇头拒绝了。
父亲也不再多劝,就开始玩牌。
韩天就站在父亲身后,津津有味的看着这场赌局。
父亲今天的运气好像格外的好,开始第一把就拿到了一手a打头的金花。
因为地域的原因,每个地方个的炸金花规则不同。
有的地方顺子要比金花大,但是一般来说还是金花要大过顺子。
最后一家和父亲比完牌后,父亲笑呵呵的收下了桌子上所有的钱。
我站在一旁,感觉比父亲还要兴奋。
保守的估计这一把,我爸得赢两三百。
现在看来两三百可能不多,但是在当时,很多人一个月的工资也就才几十块钱。
父亲收起了所有的牌,随便洗了洗让上家切牌。
上家坐的是邻居刘伯,他象征性的切了下牌。
因为人多,我父亲害怕发错,就发的很慢。
看到我父亲的发牌速度有点慢。
坐在他对面的吴麻子嘴里絮絮叨叨的说着。还说我父亲是收网收多了,发个牌磨磨唧唧。
我一听就来气,这个吴麻子就是镇子里的一个小地痞。
没工作也不赚钱,每天就靠偷鸡摸狗生活。
哪里一旦有牌局,绝对跑的比兔子还快。
父亲见吴麻子嘴里不干净,不由得回怼到:
“你催什么催,就那几个偷鸡摸狗挣来的钱,等不及输了?”
吴麻子见父亲生了气咋咋嘴不再说话。
牌发完后,由父亲的下家说话。
等轮到父亲这里,前面已经是闷压了十块,如果看牌要吃的话,就需要二十。
父亲想了想也跟着闷压了十块。
等到第二轮闷压到父亲这时,闷压已经到了二十块。
父亲犹豫了下,选择了看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