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调到云乐镇有几个年头了,经常听说老岩村有多封闭,有多穷,听了那么多都不如亲眼看一看来的感触大。”
邓华杰嗓音有些发哑,问道:“余老弟,等这条路修好,你对村子的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余进知道,所谓的打算无非是带着全村脱贫致富,然而内心只有一阵毫无头绪的费解。这位老油条行长,实在不像个拥有慈悲心肠的感性悲悯之辈,往往越在世道打磨之中混得出人头地,越有一颗铁石心肠。他会对旁人的贫穷困顿生出哀伤?余进只记得不久前对方见风使舵的势利样子。突然演这种聊斋,太尴尬。“说实话,没什么打算。我做的事,不具备带动全村人发家的条件,我也相信,只要这条路修好,老岩村的人但凡不自我放弃,日子总会比以前好很多的。前景不是那么悲观,何必操闲心?”
余进觉得这货在装,索性直言相告,明摆着没兴趣陪着扮演什么虚伪的善良。邓华杰笑起来,笑意里有着些许自嘲,说道:“余老弟误会了,我确实不算个好人,从来都没有太多的同情心。我只是看到那些孩子之后,心里头难受,你要知道再不是东西的人,他多多少少也有点真情流露的时候。”
说着,他点上了一支烟,吸了两口,仰起脖子望着包围老岩村的那片大小山包,心事缓缓随着烟雾吐了出来。“我二十五岁结婚,到四十岁之前都没有孩子,四十二岁好不容易得了个儿子,当时高兴得几天都睡不着觉。我儿子很可爱,随他妈,有两个酒窝,眼睛特别大,笑起来把人心都能笑化掉……两岁多的时候,在公园追鸽子摔进湖里,呛水造成肺感染,没救过来……我的乖儿子要是还在,现在和那个孩子差不多大。”
邓华杰夹着烟的手指指着小孩里跑最后的小家伙。那是胡会计家堂弟的孙儿,六岁半,也有双大眼睛,白白净净的怪是可爱,就是头发因为缺营养有点发黄。两人看着他的时候,他刚好屁颠屁颠摔了一跤,雪糕掉到地上,不哭不闹,爬起来拍拍裤子,捡起雪糕用小手刮掉泥巴,一点不嫌弃的舔了一舌头。邓华杰见状,心疼得遭不住。“邓行长,买卖儿童可是犯法的!这忙我怕是帮不上你!”
余进高声说道,阐明自己与罪恶不共戴天的立场。邓华杰忙解释道:“不是那个意思!”
余进横着眼睛:“人家那小孩父母双全,收养也没戏!”
邓华杰无奈道:“云乐镇也算泽县数一数二的大镇了,我是没想到老岩村苦成这样,都是孩子,这些娃娃从小就活在这种条件下,我这心里不落忍。”
“余老弟,我有心帮老岩村一把,你也是村里人,难道不想在能力范围内,为村子多办一件实事儿么?”
余进听到了关键,问道:“怎么说?”
邓华杰说道:“我朋友最近筹备着要办个药酒厂,卡在选址的问题上,其中一个厂址的选项,就是你们老岩村外面这片空地。这可是个能让附近住户都沾光的好项目,如果老弟肯出面去和我那朋友谈谈,我打包票,让他确定把厂子建在这边绝对是十拿九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