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这世上存在剑神么?”
令狐冲跟着风清扬走到房间的大厅,有些拘谨地坐下了。 多年未见,风清扬还是那个风清扬,他清隽,高瘦,老迈,坐在那里的时候像是尊高傲的神像,有种难以言喻的威严。他身旁没有剑,但令狐冲却感觉到他身上有无法形容的剑气,他的修为又精进了,已彻彻底底是大三合级数的强人了。 他近日回来大明,主动找上了令狐冲,身旁还跟着个和李忘尘差不多年岁的小孩子,似乎是他全新弟子。小孩儿玩心重,眼见到华山壮烈,已去华山上下游玩去了。 令狐冲疑惑道,“剑神?”
风清扬道,“没错,自当年那件事情,老夫四处奔波,寻师访友,方才知道世上本有‘剑神’之说。我久不在大明,冲儿你既任华山掌门,当知晓当世剑神,试着给老夫介绍介绍。”
令狐冲尊重道,“太师叔祖,弟子见识浅薄,怎么知道剑神呢?”
风清扬笑道,“你不用谦逊,若非我这几年偶有突破,你已不在我之下。就是没见过那些剑法上的英杰,也应该听过他们的名字吧。”
令狐冲思忖一二,道,“叶孤城天外飞仙,剑中一绝,他能称得上剑神吗?”
风清扬笑道,“叶孤城剑法虽高,却心有杂念,不堪重任,称不上剑神。”
令狐冲又道,“西门吹雪诚心于人,用心于剑,他能称得上剑神吗?”
风清扬道,“心剑两分,脱离人情,未免偏执,西门吹雪称不上剑神。”
令狐冲再问道,“薛衣人人称雪衣,剑法高绝,称得上剑神吗?”
风清扬道,“薛衣人名气虽大,实则冢中枯骨尔,想来非你对手,怎称得上剑神二字!”
令狐冲道,“大宋谢晓峰,人称剑神已久,他应当称得上是剑神了。”
风清扬肃然道,“谢晓峰者,自然剑法卓绝,超凡入圣,但剑法于他已成了某种负担,剑我两分,他便再没有了进一步的可能,便也称不上剑神。”
令狐冲道,“段誉段公子,我听闻他六脉神剑,变化莫测,十分可怕,可称得上剑神?”
风清扬摆手道,“六脉神剑,自然神妙,然则此人胆小怕事,十分可笑,自然称不上剑神。”
令狐冲道,“神剑诀斩,神力无敌,燕南天可称之为剑神?”
风清扬道,“世事奸险,此人却有匡扶万民之大愿,无奈神力难挽狂澜之既倒,剑诀难扶大厦之将倾,可称神剑,却难成剑神。”
令狐冲说到这里,终于苦笑,“那弟子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人能称得上剑神了。”
风清扬道,“此时此刻,他就在华山。”
令狐冲怀疑道,“太师叔祖你……” 风清扬呆了一呆,哈哈大笑,“自不是我。我虽狂妄,自有风骨,却并非目空一切不可一世之人。”
令狐冲道,“难道、难道是……我?”
他说到这里,颇为不好意思,有点面红耳赤。但一时之间,腰似乎直了一些,脑袋也上扬了一些,虽已是华山掌门、五岳盟主,多为老重持成,但剑中之神四个大字,无疑是其心中多年所想多年所念,现在也与有荣焉,十分得意。 风清扬一听,却笑得更加狂放,直至令狐冲羞红了脸,便知道说的并非自己,“冲儿你有此意向,是了不得。但你现在还差了许多,若非昔日李忘尘那小子指点你的剑法道路,你到现在还未能成器。你是须得有特殊条件,特殊道路,方能成才,但世上有些人天生贵不可言,练了剑法如同说话抬手,直入九霄之上,这种人方能真正称得上剑中之神!”
令狐冲被他说的渐渐失神,想象有这样一个了不得人物,任何剑法一旦到了他的手中,便如臂使指,这样的人的确可称得上剑中之神了。他身为剑客,自然对其好奇无比。 令狐冲问道,“那到底是谁,太师叔祖,您就别卖关子了!”
风清扬高声道,“正是创立独孤九剑的那位前辈。”
令狐冲浑身一震,失声道,“是独孤求败老前辈?是了是了,能创立独孤九剑,破天下刀枪剑戟气者,怎不能称得上剑中之神?原来太师叔祖多年以来,是去寻到了这位老前辈,只是独孤前辈竟已来到了华山,我怎么不知晓?”
风清扬道,“你本该知晓,只是慧眼难识英雄,独孤前辈与你会面,你却尚未可知。”
令狐冲却越听越不明白,“太师叔祖这话何意,我实在是……等等,是那少年人?他就是独孤九剑的创始人,独孤老前辈?”
风清扬道,“是耶非耶。他的确是独孤前辈没错,却唯独不该有个‘老’字,世上的确有练武返老还童之辈,独孤前辈却不在其中,他看似十七八岁,实则也是十七八岁,当年我偶得独孤九剑秘籍,实乃他八岁时候来到华山之巅游玩,留下一些微不足道的领悟罢了。”
…… 独孤求败在石头上伸了个懒腰,午后的太阳照得他浑身舒坦,他嘴里叼着根草茎,一身布衣,像是个山里的野小子。没人知道他出身自昔年大隋四大门阀之一的独孤阀,但那已经是过往云烟,他现在也不过是个会两手剑法的年轻人而已,当年上了华山,有所领悟,留下的一卷武学,却得了个好乖巧的徒儿,今日再上华山,感觉便别样不同。 他是独孤阀的子孙,却天生于剑有贵不可言的领悟,他没有打过人、杀过人,却无师自通于剑的打法杀法,他为世人所不知,也不屑于知晓世人,他就是独孤求败。 “武道大会,倒也是有趣。”
独孤求败咬着嘴角一根草茎,时不时咀嚼一二,“凤祖婆婆说我是剑中贵胄帝皇,但我还没有怎么与人动过手。她叫我求败,实则却没胜过几次,世人不知晓我的名头,却叫什么谢晓峰、西门吹雪、燕南天做剑神神剑的,十分可笑。正是这场武道大会,叫他们知晓真正神剑。”
刚刚想到这里,却见到远山之上,匆匆来了两人,正是风清扬和令狐冲。 “前辈,我来了。”
风清扬这七八十岁的糟老头子,平日里清高傲慢,但来到了独孤求败这个少年面前,居然是恭恭敬敬的,“我与冲儿已说了来意,他与武道大会的举办者,那叫做李忘尘的十分交好,为咱们谋一个位置,实属不难。”
独孤求败看向令狐冲,令狐冲也暗暗观察着他,然后见到独孤求败咧嘴一笑,极具少年气质的打了个招呼。 其实独孤求败并不是个十分英俊之人,他看上去普普通通,还带着些许乡下小子的纯朴,若要让人相信这是个绝世剑客,实在十分困难。令狐冲知道风清扬不会骗他,方才如此恭敬,但此前他以为独孤求败是风清扬的弟子,对他就没这么用心了。 独孤求败收回了针对令狐冲的目光,他天生为剑法而生,能看出一个人是否适合剑,令狐冲尚算得上璞玉,却不如何珍贵,便起了身,“那就走吧。”
来到山门,便是一座马车,独孤求败进了马车之后,由风清扬驱赶马匹,慢慢下了官道。 这少年坐在车上,老人为少年赶车的画面,成为令狐冲永恒难忘的一刻。 而当令狐冲相遇独孤求败的同时,另一边的林平之,也来到洞庭湖畔的一座小屋,见到了一个深藏在黑暗中的人。 只见到此人身形雄伟,面貌粗犷豪雄,脸目丑陋,一对黄睛似醒还醉,腰间系着长达四尺九寸的长剑,头发和指掌都比一般人来得纤细,手比普通人长了最少二至四寸。 他正是覆雨剑,浪翻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