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往北,便是东雍州与相州交际的一处平坦地势,左右有起伏山脉,过水便是后梁驻军大营,东雍州不敢收,相州也不敢要。
镇北军的前线留兵,便安营在此。
夜色之中,一骑兵从青州城外镇北军大营北上,直奔前线留兵驻扎营地。
映着烛火,一张姣好的面庞笼着微光,这人与京城那位皇太孙有几分相似,但却较之越发明朗生机。
若是叫大陈那些朝中老臣来瞧,怕是要当做先太子英年现世,一灵不泯又投胎回来了。
少年生得一双修长的手,皮肤皙白,骨节不大,葱长的手指像姑娘家一样的莹玉,只是左手小指与环指的位置,顺着筋脉生了一块黄豆大小的胎记,叫人无意间便多看一眼。
他拿起桌上的字条,过目观瞧。
又笑着放下,只看对面那人:“教我说中了,常娆定要推脱。”
少年抬眸,拿果如我所料的眼神看人,唇畔勾笑,那一丝微微触动,与先太子年少之时,如出一辙。
坐在他对面的林忠只抿唇不语,林忠身后站着一上了年纪的管家,一双浑浊的眸子,片刻不离的在那少年脸上打量,越看,眼圈便渐渐红晕。
“那依公子所言,这封诏令,我们是讨还是不讨?”林忠把问题丢了出去,要听这人的看法。
那少年却嗤笑出声:“我随着母亲在后梁生长,对大陈局势又不了解。”烛火将他眼睫拉成了扇弧,在英气之外又附了一丝柔美在其面上,“这些,只仰仗太傅做主了。”
林忠看得入迷,忽然对上少年的目光,忙仓惶躲闪,别过脸去,把眼睛盯向别处。
许是因着心虚,他也没功夫再多探问别的,只点头应下,说自会跟祖父禀明。
少年也不多留,道了声辞,便要离去,林忠慌忙拦人。
他这次来,为的就是请这位自称是先太子血脉的秦楠回京。
崔家护着的那个秦卓是个假货,便是册封皇太孙,假货就是假货,身上没有半分先太子血脉,也只有崔家那等糊涂虫才会当做宝贝一样捧着。
但这位自己找上门的秦楠,则教他拿捏不准了。
此人拿得出当年太子爷珍藏的一枚私章,依长春宫黄门所言,那枚私章是先太子赠与了一位名作红姑娘的女公子。
那女公子与主子情孚意合,先太子使尽了手段,要纳其为东宫太子妃。
后因种种。
那女公子却在册封前夕留信离去,先太子得崔太后劝说,娶了已逝平远将军王硕的女儿,王硕独子王德利,正是如今的滇西将军王德利。
论起辈份,那假皇太孙倒真是王家沾亲带故的血脉。
王家竖子鸠占鹊巢,他林家乃先太子亲近,岂能叫外姓之人玷污了先太子的英明。
眼前这位秦楠秦公子,他一定要请回京城,一辨真假。
“公子莫走!”林忠手臂张开,拦在帐前。
那少年扭头看他,朗声道:“怎么,还要把我扣下不成?”
林忠忙笑着辩解道:“公子误会了,只是……眼下祖父尚在京城,我一年轻小辈,做不得主,想请公子随我一同回京。”
“……当年,先太子门客三千,如今虽说有些变故,但旧人仍在,公子回了京城,也好做个公道,跟那冒充了您的骗子,分个黑白是非出来。”
“……一旦对峙,若他扣定了是个假货,祖父与一众先太子门下老臣,定能护公子周全!”
林忠没说明的言外之意,假如这秦楠是假冒的,那回了京城,林老太傅与先太子门下的一众老臣定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那少年自是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努着嘴,认真点头道:“是该随你回去,真真假假,定能做出个分辨。”
林忠道:“多谢公子体识。”
那少年话音一转,却又接着道:“只是母亲疾病婴身,需我日日汤药侍奉,不敢远行。”
自古孝道为大,林忠又是书香门第出身,听他说要伺奉母亲,一下子竟不知该如何去劝。
少年又道:“若是林侍郎仍是要怀疑我的身份,这倒不难,我与你一副字画,你回去叫太傅他老人家瞧瞧,便知我的真假。”
只见那人迈步回身,随手从笔架上取了一只廉价的软毛羊毫,行云落笔,便作了副小画,又在旁题字“虫儿闹。”
“这是幼时,家母教我的打趣儿小玩意儿,林侍郎自拿与太傅一见。”
说罢,少年便掷笔出帐,在夜色之中,打马离去。
只留林忠看着桌上留着的那副跟闹着玩儿似的白笔。
“……”林忠啧舌,转着纸看了好一会儿,也没能瞧出来这副黄雀吃虫图有个什么蹊跷。
“刘给事,您知道这画的意思么?”林忠不懂,便去跟一旁的那位去问。
那姓刘的给事原是先太子跟前的近身侍卫,后先太子身亡,他兜兜转转,如今在圣上跟前做了个给事中的官职,他感先太子恩情,听说要来断看先太子血脉,特意乘了病,才赶到此处。
这会儿,那刘给事早已眼中落泪,一只手扶在跟前桌案,脚下已经站不稳了。
“他跟主子年轻时候,生的一模一样,眉眼间,又有红姑娘的神态!是真的!肯定是真的啊!”
那刘给事坐在地上,又哭又笑简直像是疯魔了一样。
林忠看他神情激动,怕他一个不小心把那副画给撕坏了,也不敢拿来给他鉴定。
只站在一旁道:“真的一样?”
刘给事激动地拍他脚面:“主子左手背上有一枚望月明的胎记,今日见这位手背有一模一样的,这天底下便是有模样相似的人,但岂会有连胎记声色也生的一样?”
林忠听后,这才有些相信,点了点头,把那封画纸叠好收起,小心放在身前。
外面,那少年骑马行了三四里路,上了官道,便下马进了一架马车。
“晚了两刻,我都心急到要下令叫人去冲了他大陈的大营了。”说话的男人笑着把少年揽进怀里,去探他手上的温度。
又不满的抱怨道:“连手上都生凉,说了你也不听,偏要去会什么……”
忽然迎上那双不满的眸子,男人这才闭嘴,敲了敲车内的小几,马车吱吱呀呀的北上离去。
城外暂先不提,再说青州城内宣平侯府。
萧君浩带着常娆回府,已经是夜色渐深。
路景在门口春凳上等的焦急,好不容易盼到了两个小主子回来,又唠唠叨叨的念了萧君浩两句,才叫人伺候着进屋。
常娆在屋里寻了个瓶,把在路上折的一支野花放了进去,又亲手将花瓶摆在了打眼便能瞧见的地方。
萧君浩见她这么宝贝,笑着道:“早知道你喜欢这些,成亲那天我不该把家当悉数上交的,应该跟少爷讨几盆儿好看的花草,又哄得你高兴,又能……”
常娆瞪他:“好啊,可教我听见了你的这些小算盘。”
萧君浩把手里吃了一半儿的的青瓜给她:“甜的很,你尝尝。”
就着他的手,常娆吃了一牙,“好吃的。”
萧君浩道:“还是张镖头刚才送来的,咱们两个出去吹风,路叔跟他两个倒是有说不完的闲话,连珍藏的好口味都舍得拿出来了。”
他正说着,门口突然闪出一个人影。
吓得萧君浩赶忙住嘴,等瞧清楚了是张镖头,才心有余悸道:“我当是破案了呢。”
张镖头才从外面进来,自然是听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只不解的去看常娆眼神儿。
“有什么事儿,你只管说,他又皮实,不用搭理。”常娆道。
她从平江府出来的时候着急忙慌,身边除了琥珀,连个伺候的人都没,又使不惯旁人,这会儿端茶递水一些活计,便只能有琥珀来做。
偏琥珀去了后面,跟前没人,常娆只得自己去端水壶,要给张镖头沏茶。
萧君浩见她动作笨拙,笑着接了过去,也在两人跟前落定。
只听张镖头道:“苗掌事给来了书信。”他往萧君浩面上觑了一眼,“信上说京城出了传言,说是那位颜老将军主保的皇太孙,是冒名顶替,偏那位又主张了要咱们承了来年的粮饷官办。”
“……眼下,两相闹得生硬,苗掌事说,咱们什么还没摸到,就先叫人使了绊子,一时间真不知道是去谢那位皇太孙好,还是去怨他好。”
那位京城的皇太孙,如今又没得天家正名,只得了圣上在东雍州大捷后因军功赏下的一个兵部闲职。
虽得崔太后器重,在京城走动也叫人高看一眼。
但,这天下可是圣上的啊。
张镖头已经是把苗掌事在书信上的话往和善了的去说,可想到姑爷跟那位的干系,仍是不禁要偷眼去看。
萧君浩笑道:“我是入赘来的,自然是唯夫人是从。”
他早就不参合那边的事情,加上成亲以后,他一心只念着守好妻儿,就更没有关注了。
人心易变,那会儿好了,未必这会儿还要好。
才来青州那会儿,少爷也私下里给他交代过的,日后不管宣平侯府作何决定,他把耳朵一捂,只当什么都不知情。
不管是宣平侯府还是秦卓那边,都不要牵连了才好。
张镖头憨笑着道:“还有一事是跟姑爷有关系的。”
虽然,小老苗在信上也说了,都是些道听途说的话语,也是没有证据,但能叫他写进心里,这道听途说未必就是小事儿。
“什么事儿?”萧君浩还没开口,常娆便出言问道。
张镖头道:“有传言道,当年萧炎在太和殿上触柱,是崔太后亲自下牢里去安排的事宜,萧家夫妻为了叫儿子能得崔家庇护,不得不做出忠义模样,才有了后来为世人称赞的大义。”
“哼。”常娆哼笑一声,拉了拉萧君浩的手,并不说话。
萧君浩则脸上郁色道:“打哪儿传出来的消息?”
他想了一下,又问道:“林家?”
林老太傅跟秦卓不睦,谁都知道秦卓与宣平侯府走的亲近,他们拿少爷不住,把主意往他身上算计也是可能。
张镖头如实说着苗掌事来信上的揣测:“起先苗掌事也以为是邵武那位,只是使了人去四处打听,那散播谣言的却不是林家的人。”
“不是林家,还能有谁?”萧君浩道。
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的大差不差,只是换了个说法,便把他的双亲说成了趋利避害、攀附权贵之人,又顺势把崔太后的名声也给败坏了。
一箭双雕,不可谓不是个好计谋。
张镖头舔了嘴唇道:“打听说,是个声音尖细的男人所为。苗掌事使了银子去宗正院打听,说是宫里某位娘娘跟前伺候的,再往下查,却不知情。”
张镖头不是外人,自然不用避讳说话,常娆只想了一会儿,便道:“宫里的娘娘?宫里如今当家做主,不就只剩颜家那位德妃娘娘了么?”
现下,崔浩虽然得宠,但较之崔老侯爷,到底是年轻气盛了些。
跟前那些上了年纪的大人,面上虽是恭敬,但心下未必信服,就连秦卓不也疏远了崔浩,转而亲近了颜家这位老将么。
宫里有德妃娘娘庇护,宫外又有颜老将军为其壮士气,秦卓才有了现下的处境。
说起宫里的事情,常娆第一个便想到了这里。
萧君浩没有说话,默声好一会儿,才道:“还有旁的消息么?”
张镖头摇头:“是打咱们家的油粮铺子里传来的消息,依照规矩,阅后即焚,字迹不得外带。”
他看完就在火里烧了,拢共就记了那么点儿东西,旁的是再也想不起来。
“知道了。”萧君浩兴致恹恹的点头,起身进了里屋。
张镖头跟常娆讨了个眼神,便拱手告退,出了屋子。
常娆进里间看他的时候,萧君浩正抱着被子趴在床上。
知道常娆喜好干净,他还解下了在外面穿过的衣裳,只穿着里衣,腿扥在外头,脑袋埋在被子里头。
常娆吃吃一笑,近前几步,伸手拍他臀上。
“咱们大春天这是有什么委屈了,只说给娘亲来听,娘亲疼你。”
她拿常衎的小名儿来打趣他,又在萧君浩身边的床沿坐下,欠身伏在他的脊背,从脖颈探着去跟他说话。
“占我便宜啊?”萧君浩喃喃道。
他声音沉闷,便是瞧不见面上神色,也能听的出来,他是在哭。
常娆伸手把他从床上抽起,哄着给他擦了眼泪:“儿子要哭,你也要哭,回头儿子瞧见了你这落泪模样,看你以后再拿什么借口哄他。”
萧君浩薄唇一抿,眼泪扑簌簌的落得更凶,“不哄了,以后只跟小春天一起,叫你来哄。”
他模样清隽,便是这会儿落泪,那泪珠子也是跟断了线的珍珠,一枚一枚的落下,不沾脸颊,点滴打在常娆的手背。
咬唇低眉间,只把常娆的心都疼化了。
“乖,我哄我哄。”常娆把人抱在怀里。
萧君浩顺势便揽住了她的腰身,常娆像是平日里在家哄常衎那般,一下一下的顺着他的脊背,嘴里说着哄劝的话。
“长耳朵,短尾巴,一身花衣乌云盖,喵喵喵,嗷嗷嗷,模样最凶墨里针……”
她唱的是萧君浩教常衎认识家里几只猫儿的时候,自己随口编的小调。
只两三句,就把萧君浩给逗乐了。
再也忍不住的笑了出声,埋在常娆的怀里,咯咯直乐。
“你真把我当儿子了?”萧君浩又气又笑道。
常娆见他抬头,顺手理了理他额前的碎发,笑着摇头道:“是也不全是。”
“……儿子是我们的宝,你是我一个人的珍宝。”
萧君浩眼底又盈出泪花,眼底有笑,盯在她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像个孩子似的埋在她的心口,只把才理好的头发又蹭的凌乱。
引得常娆一阵笑骂:“你不要蹬鼻子上脸啊!”
“我跟小春天学的。”萧君浩有理有据道。
“净胡说!”常娆去扯他解自己扣子的那只不安分的手,“小春天才没有你这般的行径……再说了,你又不喊我娘,还不快点儿起开!”
萧君浩只厚着脸皮,把常娆按在身前,红着脸,小声喊了一句:“娘”
他说完这话,常娆反倒比他脸上红的更深。
这人是真真不要皮面了,为了那事儿,竟然连廉耻也能舍了!
知道他心里难过,常娆也不是真心推他,做出模样的推搡了几下,便也明推暗就的任他摆布。
琥珀刚备好了沐浴的水,领着人抬了过来,手指头才推在门上,只离了个缝,没有大开,便听见里头姑爷扑在小姐怀里,羞赧的在喊娘呢……
琥珀慌忙把门掩上,跟前都是宣平侯府的丫鬟,她又不好多说,便叫人抬了东西回去,只等着里头主子传唤了再来。
宣平侯府几十年没有过女主子了,底下伺候的人哪里明白主子还有这么一道,等到半夜,二爷在里头叫水,底下的人才恍然明白。
偏夜里当值的厨子是个热心肠,没到天明,阖府都知道了二爷身子大好,怕是不久就能儿女双全。
琥珀自然也听到了这些闲话,又不好跟常娆去说,模棱两可的讲了几句,就眼神飘忽的看向别处。
一直等到京城来了崔浩的书信,叫萧君浩回京领旨,将人送出大门,常娆才在小园子边上听见了这些闲话。
身旁又有路景在后头跟着,把那两个婆子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路景听得脸上都黑了,府里就两位少爷,虽说二爷是入赘,但眼前这位,高低是府里的正经主子。
少爷少奶奶不在跟前,二爷二奶奶的话便是府里一等一的大。
“老奴这就……”路景才开口说要处置,却叫常娆给噤声制止。
她只笑着在一旁看着那两个人婆子把闲话说尽,又议论了几句辛荣的闲话,才要起身散去。
抬头,便瞧见二奶奶居高临下的在不远处站着,身后,则是黑了脸的路总管。
“二奶奶饶命!总管饶命啊!”
崔家是宽厚人家,崔老侯爷在的时候便没有责骂过下人,崔浩这位正经少爷更是个得过且过的主。
之前进门儿的辛荣又是个好好人儿,便是有不如意的地方,辛荣也只是别过脸去,不在后头念叨半句。
若是换了旁人,碰到今日这事儿,恐怕也要觉得自己是新妇,不好在别人府上使主子威风。
偏巧遇到的是常娆。
常娆是谁?
常老爷自小当男儿教养长大的少主子。
常家别院庄子,没有一处在她跟前不恭敬的,便是没有琉璃琥珀两个上去处置,她也不能忍了下人在跟前拿她打趣儿。
“换做大嫂,也就饶了你们这遭,偏你们运道不好,碰上了是我。”常娆扭头,跟身旁的人道:“口舌生事是个什么罪过?”
路景以为是在问自己,刚想了处置的法子要来说情。
便听琥珀上前一步:“背后私议主子,以下犯上者,仗三十,罚半年饷。”
听到二奶奶跟前的人把处置都道明白了,路景也不好拂了她的面子,只赔笑的叫了几个年轻力壮的小子,跟着琥珀去处置那两个嚼舌根的婆子。
也是他有意借着这位的威风,好好整治了府里犯跳的一些人。
三十板子不掺半点儿水分,只此一回,常娆在宣平侯府的地位便站稳了脚步。
便是等到日后妯娌两个在青州碰面,府里的人听到常娆的名声,也是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谁也不敢跳脱不敬。
有好事者,把此事写了书信,送到京城。
恰逢萧君浩在宫里领了旨意,跟着崔浩一起回府。
辛荣做大快人心模样,把这纸条给兄弟二人去看,又嘴里念着阿弥陀佛的道:“真真是弟妹替我顺了一口气儿,我早就嫌老宅那些婆子不是省油的灯,她们欺负我脾气好,偏碰上了弟妹这样厉害的人。”
这话听着像是在夸常娆有本事,但也有一丝叫人心里不顺的言外之意。
萧君浩当即就呛声道:“嫂嫂要顾名声,又想叫底下的人听话,又不想担了这厉害的名声,我家娆娆性子直,也就她会傻乎乎的去做这些。”
辛荣话里在说常娆威风的厉害,把崔家老宅的那些老人儿都给得罪了。
萧君浩却将常娆的此举说成是脾气耿直,没有心机。
辛荣也不好当着崔浩与他争吵,只干笑了两声,便把这事儿给搪塞了过去。
又两日,萧君浩奉诏北上,与后梁一方商议两国边境易市的问题。
他点了三家与后梁有过贸易的商贾一同前往,另有常娆一位,却是圣上叫人出来传了口谕,要他一定要带上的一个。
这下,倒是换萧君浩看不明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因不可抗力,21号不补了。晋江又卡,假条可能要等会儿才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