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兮觉得自己是魔怔了，朝思暮想的事是听过不少，但她对许亦然……完全是和这搭不上边啊。
她在门口冷静了会，“吧嗒”一声，门被人从里打开。
她茫然抬头。
程慧敏看她，“怎么了？回来了也不进来？家里来客人了，你这样是不是有点不礼貌？”
客人？
林兮眨眨眼，求证，“这个客人该不会是许亦然吧？”
程慧敏点点头，“还有你何阿姨！”
林兮进家门时感觉脚步异常沉重，她不知道开个家长会的功夫，许亦然妈妈怎么就成“你何阿姨”了，而许亦然又成了她家的座上宾？
她被程慧敏催促着向何静云打招呼，“阿姨好。”
何静云看到林兮回来，笑眯眯的，从沙发上起身，“兮兮回来了，上午我们见过的。”
自己起身相迎不算，她还把坐在一旁明显还没回过神的许亦然一把给拽了起来，“快打招呼，你同桌回来了。”
许亦然满脸写着“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就是被我妈拉着串串门”。
看到许亦然没动，林兮朝他礼貌的点了点头，然后在玄关处换好拖鞋。
何静云摁了把许亦然的脑袋，小声问，“怎么回事？不是坐同桌吗，怎么感觉这么生疏？”
许亦然皱了皱眉，“不熟！”
语气有点硬，何静云一听就觉得这俩人之间有故事。
程慧敏给林兮介绍，“你何阿姨是我从小学到初中的同学，我们好久没见到了，今天一见自己都吓一跳。”
林兮嘴角抽了抽。
这个世界还真是小啊！
相比于林兮飞速地进入状态，和何静云做亲热状寒暄，许亦然反射弧就有点长。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渐渐显露惊恐。
***
程慧敏和何静云久别重逢，一聊起来就没了时间慨念，林兮和许亦然像两团不配拥有姓名的空气沉默在一侧，除了不时被对方妈妈cue下。
“我做梦都想生个女儿，可我的命不好，一连两个都是男孩，还是羡慕你。”
“哪用羡慕我，你有这个儿子，全世界都羡慕你。”
“听说兮兮在学校成绩一直很好，你看看，长得白净漂亮，性格又懂事乖巧，我要是有这么个女儿，做梦都要笑醒。”
“然然不是更优秀？小小年纪成熟稳重，做事有分寸，在同龄人中很难得。”
……
“乖巧的林兮”和“稳重的许亦然”都生无可恋脸，希望尽早结束毫无营养的商业互吹这一环节。
程慧敏和何静云追往昔的过程有点慢慢偏离主题，不知怎么就从“你看我脸上已经有不少皱纹了”就聊到年少时不懂事，还在少女怀春十三四的年纪就和对方约定如果以后都生女儿就结成姐妹，是男孩就拜兄弟，要是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林兮和许亦然的眼神在空中交汇。
——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封建指腹为婚那套？
太荒谬了！
怎么这情节恶俗地跟地摊小说一样，不会待会儿双方父母就一拍即合，待两人年纪一到就赶到民政局，或者直接趁热打铁就送入洞房？
光是想想，两人都打了个寒颤。
幸好……
程慧敏：“小时候乱说的，然然现在是大明星，身价那么高，我们兮兮高攀不上，她啊，好好考一个大学，毕业后找个体面点的工作，然后在本市找个普通人嫁了就好。”
何静云：“不不不，是兮兮太优秀了，这样的女孩就应该被人捧在手心里、放在心尖上呵护，我家然然这人粗心不够细节，要真在一起了，兮兮肯定受委屈，不行，我们不能耽误了兮兮。”
原本脸紧绷的两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互相看不上对方。
nice!
随着聊天越来越深入，两人也渐渐明白了这是成年人的塑料姐妹情聊不出什么真情实感的花来，于是不再拘谨，都拿出了手机。
林兮白天上课，没时间给晏厌做数据，现在把签到控评投票都给补上了。
许亦然要专业一点，乐平给他发了几部戏的剧本，是高考结束后才进组，他在犹豫选哪一个，反正无聊就拿出来翻翻看看哪本对胃口。
这种低头玩手机互相不理睬的状况一直维持到晚餐餐桌上。
只是背景切换，从温馨的三居室到星级酒店的大包房，两人的距离也从隔着一个茶几的距离，变成了邻座。
用餐间隙，何静云不时戳戳许亦然的腰，督促他，“快给兮兮夹菜，怎么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
一开始还好，拿公筷夹了几次，林兮还特别有教养地回夹了。
两人好像都带着火，专挑一看就不对胃口的菜夹。
什么生姜、生菜、大葱……
到后来，何静云捅许亦然腰的频率越来越高，许亦然都怕被他妈给捅坏了肾，“妈，她自己有手有脚，要吃什么自己会夹的。”
林兮特别配合，拿着筷子轻声细语，“阿姨，我自己来就好了。”
她可不想一晚上都吃乱七八糟的东西。
说完，顺手给自己夹了一筷子清蒸鲈鱼。
何静云：“兮兮吃的真健康。”
程慧敏一听也不甘示弱，“然然吃得也挺好，我观察了下，什么油炸辛辣的他都避开了，真自律。”
林兮和许亦然对视一眼。
又来了又来了……
不止这两人听烦了，林谦听得也有点耳朵起茧，“我说两位，咱能不能好好吃吃饭？这夸人哪能当着人面夸，把孩子都夸骄傲了，要夸，我们趁他们上学的时候再夸。”
何静云微笑点头同意
程慧敏，“对，好好吃饭，咱们来日方长。”
怎么就来日方长了？
林兮边吃边犯嘀咕，平日里吃惯了林谦做的清淡饮食，到这里，她可算放纵了一回，看大人们又有点回忆过去的意思，她也不顾及了。
颇有点化悲愤为食欲的意思。
原本下午只是为晏厌不顺畅的影视生涯感到悲恸，这会儿，见到了让自家爱豆不得志的元.凶，心里更是五味杂陈，只恨生在法治社会，不能用网上撕黑粉的劲去对付他，还偏偏要在大人面前维持和睦的虚假同学情。
她咬着烤羊排，看到许亦然在看自己。
虽然他没什么表情，但林兮还是从他眼神里读出“要不是因为我，可能你一辈子也不会来这种酒店吃饭，小土鳖，多吃点吧。”
林兮瞬间没了胃口。
晚餐结束，两家人在酒店门口道别。
初春夜晚，微风清冷。
林兮只穿了件校服，有点扛不住低温，和何静云简单说再见后躲到林谦的车里避寒。
刚坐没一会儿，旁边的车门被打开，许亦然裹了寒气面无表情地坐了进来。
林兮往旁边挪了挪。
许亦然往后一靠，声线低沉，“没别的意思，我妈让我上来的。”
其他的话没说。
“哦。”林兮应了下。
刚刚那么多人一起吃饭还好，单独待一起林兮想手刃仇人的想法又强烈了点，为了不让自己做蠢事，她把车窗摇下来了点。
冷风灌入。
她看着门口依依惜别的三个人，有点不理解，先不说已经聊了一下午加一晚上了，明明已经二十多年不见了，怎么可以做到跟朝夕相处一样有那么多话题聊。
“你说他们在聊什么？”
许亦然往外瞥了眼，看着何静云一直在拉着程慧敏的手交代着什么，眼眸一沉，“回家你问你爸妈就知道了。”
“好吧。”
沉默了会儿，许亦然忽然说，“我不知道程老师是你妈。”
林兮侧过身，不明白这话里的意图。
许亦然：“要早知道，我就不会答应我妈了。”
林兮自问也不算太笨。
她听懂了，许亦然言下之意是：早知道程老师是你妈，我今天打死也不会来你家做客。
“不至于吧。”
她小小地内疚了下，是不是平时表现的过于明显了？
“算了，我回家再和我妈说说，你待会儿也劝劝你爸妈，不要顾什么已经没多少情份的老同学情。”说完，许亦然戴上口罩，推开车门，没入到了夜色里。
奇奇怪怪的人，奇奇怪怪的话……
林兮又把车窗给摇了上来。
也不知多久，三位大人终于结束了长达半个多小时的结束语，她看到许亦然都在他那辆车上歪头睡着了。
林谦坐到驾驶室里，“好冷啊，怎么又降温了。”
林兮俯身过去，从后面圈住林谦的脖子，实在好奇，“爸，你们怎么聊这么久啊？”
林谦刚要说，正好程慧敏从外面拉开车门，她肃着脸，冷冷地觑过来。
林兮不敢造次，乖乖地坐了下来。
车里的气氛迅速将至冰点。
就算当着何静云的面，程慧敏可以亲热地说“我们兮兮”，但那也是当着外人的面，关起门，一家人时，她又是那个严苛近乎专.制的母亲。
林兮不敢说话，连呼吸都很刻意地压低。
她看着窗外，看着霓虹点亮的城市，心里很空。
等绿灯间隙，程慧敏忽然开口，“你何阿姨说许亦然住的离学校太远了，上学不方便，每天来回快三个小时，睡觉都不够时间，加上饮食也不习惯，这段时间他的身体差了很多。”
林兮认真听着，以为是妈妈在找话题聊天缓和气氛。
心里想的是，他那么有钱，可以有很多办法去解决这个问题。
当然她不需要开口，因为她能想到的，其他人也能想到。
“原本她打算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或者就近找个酒店常住，可这样的话，隐私就得不到保证了，现在那些什么……私生很嚣张，她怕这些人会做出一些不理智的行为伤害许亦然。”
那倒也是！
“所以，我们商量了一下，让许亦然住我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