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周日。
许亦然望着窗外偶有飞鸟点缀的天空，双眼有点失焦，那双曾经被媒体吹嘘盛满了璀璨星河的眼睛，现在只剩疲乏和倦怠。
他被林兮用数学狠狠教育了一上午，脑子跟揣着几吨浆糊一样，转不动，还没消化完，想着吃完饭睡一觉给自己放个松，结果人刚躺下，林兮就抱着她的私藏错题集推门走了进来。
她一进来什么都没说，朝他微微点了点头后，自顾到书桌那边，拉了一张凳子坐下，兀自翻开书看了起来。
带着温度的阳光投射进来，拢着她瘦弱的身影，卷翘的睫毛压在下眼睑上，远远一看就是个安静美好的小仙女。
如果能忽视她不时偷瞄过来眼神的话……
那明晃晃的“我都纡尊降贵的这个地步，你还在那犹豫个什么劲”“拜托，我这是纯公益性质、分文不取的扶贫行为，你能不能过来给个面子“这错题集我一般不给别人看，你真是命好，还不快死过来给我复习”……
许亦然长吁一口气，认命般地拖着被摧残的肉.体，像条死狗一样，坐在林兮旁边苟延残喘。
书桌上还保持着上午补习时凌乱的状态，林兮有点嫌弃地找出一张草稿纸，准备就上午讲的知识点，给许亦然来个延伸，好让他彻底掌握住。
许亦然凝神听了几句，就觉得头大。
不得不承认，林兮讲的足够细致，足够有耐心，可他的脑子似乎跟林兮的根本不是一个结构的，她轻而易举就能掌握的知识，而他要花上比之多上几倍的时间。
……
“想什么呢？”林兮伸出手在许亦然眼前晃了晃。
许亦然回神，捏了捏眉心，“没，在听你讲。”
林兮眼里有狡黠的笑，“我刚讲什么了？哪个知识点？”
许亦然舌头有点打结，“数、数列？”一看苗头不对，立马改口，“概率？对，概率。”
林兮搁下笔，语重心长地教育起他，“许亦然，你能不能上点心，别以为上次考试数学及格了，你就飘了，你没看看你的总成绩吗？在我们班排倒数第一，还是严重拖后腿的那种，这点成绩够干嘛，连一本线都够不着……”
“诶……”许亦然好笑道，“林兮，你对我的要求是不是太高了？我一个艺术生，分数线只要三百多。”
林兮语塞。
好像确实是哦，是自己忘了。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自己每天在完成自己学业的同时，还抽出一两个小时给他辅导不就是多此一举吗？
她扭过头瞅着他。
许亦然一眼就看穿了林兮心里的小九九，肃着脸说，“你妈说了，压线进电影学院和过一本线进，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当然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啦，一个可以吹学霸人设了嘛，懂。”
许亦然：“……”
林兮重新拿起笔，翻开一份全新的模拟卷，圈了几道题给许亦然，“都是概率的题目，你先做。”
许亦然听话的开始埋头苦算。
第一道题还没算完，林兮就不耐的催促他，“算出来了吗？上午不是做过相关的题目吗？还要这么久？”
许亦然只能自动过滤她话里的讽刺，继续算。
又过了五分钟。
“都五分钟了，你才做三道题，你这节奏不行啊，你要是哪里没明白，直接问，我保证不会笑你。”
“许亦然，错了错了，算错了。”
“不是你这样算的，你这样就全掉进题目的陷阱里了，应该这样……”
……
许亦然自诩脾气还算可以，也难得有了点兴趣和数学题抬杠，好不容易进了点状态，被林兮这么无意一搅和，没了耐心。
语气也跟着有点冲，“你干什么嘛？我这不是在算吗？又不是谁都和你一样有满是褶皱的大脑，我笨一点不可以吗？”
这是许亦然难得的和林兮闹脾气，还是有那么威慑力的。
林兮嘴角浅浅一动，双手投降，“你继续，慢慢来，不着急，我不催你了。”
说完，嘴唇抿紧，随手在许亦然书桌上拿起一本书翻阅。
她承认，她有点着急了。
漫无目的地翻看一会儿，她再次瞄了眼许亦然。
早知道就不给他划那么多题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许亦然骤然出声。
林兮抬眼和他对视，困倦不解。
许亦然冷冷一笑，“不就是想赶快打发我，好和那个霍磷去唱k吗？”
林兮头皮瞬间一麻。
倒不是因为许亦然记得这事，而是自己压根不记得这件事。
她之所以着急，是今天姚芊儿约她下午去逛逛，她看得出来，最近芊儿心情不好，那自然她提什么要求，自己都得答应，她怕回来的太晚，所以先把今晚给许亦然的补习先给安排上了。
没想到还有霍磷那档子事！
她头大了，正筹谋着，待会儿怎么和霍磷解释，又或者，就当自己完全忘记了这件事？
就听到许亦然咬牙切齿地说，“做梦！”
“嗯？”
“你到哪我跟哪！”
“……”
“你无权拒绝我。”
“……”
*
离约定好的时间过了半个多小时了，林兮还是没出现。
这让原本独自嗨了一上午的霍磷有点慌，此刻他像是被掏空了身体一样，软若无骨般瘫坐在黑色沙发上，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天花板。
包厢内的彩色的灯圈在晃来晃去。
余枫又唱了首歌，觉得嗓子都哑了，“磷哥，林兮还来不来了？”
陈子禾也跟着附和，“是啊，这都快三点了，要不，你打电话问问？”
霍磷一个眼神剜过来，“废话，那也得我有她电话啊。”
也不是没有。
但都被林兮拉黑了，她做事也是彻底够绝，连余枫和陈子禾的也跟着连坐。
微信、qq更是加了几年了，也一直没通过。
他要是想和林兮说点什么话，还必须亲自去堵人。
余枫啧了声，有了个大胆的猜想，“她不会是逗你玩的吧？”
也不怪他联想到这。
这两年多的时间，他光看着霍磷恬不知耻地往林兮身上凑，林兮一点好脸都没给，他都不知道谁给了霍磷自信，觉得他可以把林兮拿下。
林兮吧，也不是不好，人一看高高在上一学霸，就是跟他们的世界有点远，还不如校花黄晨晨，和他们玩得开。
陈子禾投过来一个敬勇士的眼神。
他怂啊，尽管内心已经疯狂走剧情了，但嘴上还在哄骗着霍磷。
“不能吧，没这个必要，不愿意来就不愿意来嘛，哪有答应人了，还放鸽子的道理。”
霍磷眉目间沉着脾气。
没吭声，就直直地翻着眼皮看天花板。
怎么说呢？
余枫猜的可能性有，但不大，林兮没必要和他耍这种心眼，她对自己一向就是能多干脆就有多干脆，像这次，她瞬间的犹豫还是他第一次见，所以在他这，这等同于默认。
而且这之后几天，两人也有遇到过，她也没提这事，于是霍磷顺理成章的认为是林兮答应了。
他深深叹了口气，一只手搭在额头上，人像是被吸走了阳气似的。
忽然被搁在玻璃矮桌上的手机震了震。
霍磷捞过来一看，林兮？
巨大的惊喜让他好半会儿都没回过神，还是余枫用眼神示意了几下，才想起接通电话。
电流并不影响林兮声音的质感，一如既往地好听。
霍磷听得有点入神，等林兮在那头没带停顿地把话说完，他才说，“没关系，没关系，没等多久，我还在这，你不来今天这局就结束不了……带家属是吧？没问题没问题，人多好玩点，我这也没什么人，就两兄弟，你也知道的，余枫和子禾，你要是不喜欢，我让他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不用是吧？行……你别坐公交车了，你打车过来吧，我给你报销……”
等关了电话，余枫和陈子禾也明白了过来，“她真来？”
霍磷得意一笑，“是啊，还说带家属，真给面子。”
余枫嗤之以鼻，“还家属，老子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姚芊儿。”
陈子禾：“她胆也是真大。”
霍磷听得坐了起来，手肘搭在膝盖上，十指对顶，眼皮懒懒一掀，“不是，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就和她唱唱歌怎么了？”
陈子禾笑了笑，一副我懂的样子，他拍了拍胸脯，和霍磷保证，“磷哥你放心，待会儿姚芊儿就交给我们了，其他的你也不用管，就和林兮你侬我侬就好了。”
说完，勾了勾唇，朝余枫坏心眼地挑了挑眉，“你上次不是说有好东西吗？”
余枫：“什么好东西？”
“装什么蒜，能让磷禾开心的东西呗，你说你表哥能弄到。”
这么一提醒，余枫想起来了。
“等着，我这就去问我哥要。”
二十分钟后，余枫磨破了嘴皮，从他表哥那里磨到了一片泡腾片。
三人围在一块把这片剂看了又看。
就很普通的的药片。
陈子禾吸了吸鼻子，“还是草莓味的呢。”
余枫拿手推了一下他，“女孩子喜欢。”
霍磷反倒纠结了。
他天生混账，也游戏人生惯了，反正家里财力雄厚，他又是独子，干什么都有人帮着兜底，自然什么都不怕。
他之所以纠结，是想起了那天在教学楼楼顶，许亦然和他们说的那一番话。
多多少少有点刺伤他了。
他很想用强有力的说辞来推翻许亦然的话，比如现在，可在荷尔蒙的刺激下，还有对林兮的那点渴望，他又觉得就这样放弃有点可惜。
也许他再追个十年八年，林兮也不见得会拿正眼看他。
可现在，只需要一片药，就可以拥有她，去握着她的手，触碰她的肌肤，还有亲吻她的唇……这世间好像真的没有比这更捷径的方法了。
他嘴角荡起一抹森冷的笑意。
带着淡淡草莓香甜的药片沉入杯底，一遇到水，便咕噜咕噜冒着大量气泡。
三人望着望着，连眼睛都舍不得眨，看着他似乎都看到近在咫尺的希望。
这时，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林兮双颊微红的出现在门口，大概是跑的急，头发有些凌乱，刘海贴在额头上，胸口还在起伏着。
“抱歉，有点晚。”
她握着门把手，看清屋内的瞬间，一下子就被桌上那杯看着像沸腾的水吸引了注意力，“那是什么？”
霍磷觉得后背在冒冷汗。
这惊恐程度，绝对不亚于，你正在热火朝天的作弊，结果一回头教导主任已经不知道站在你身后看多久了。
大脑也来不及做出什么指令，他下意识的拿起玻璃杯，仰着头一口把杯子里得东西喝到底。
余枫、陈子禾：“……”
霍磷打了个嗝，销毁了罪证后，一脸花痴地看着林兮。
林兮强忍着笑，人望旁边挪了挪，让到了一边，“带了两个家属，不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霍磷刚爬上脸上的笑，在看到林兮身后，那个双手插兜，满脸写着讥笑和讽刺的许亦然后，瞬间变的狰狞。
霍磷：”……”
我现在说介意还来得及吗？
不是，他算你哪门子的家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