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骏捷眉梢紧锁,百思不得其解。
现在族人凋零,尚且清醒的几位都前往了灌姜城,族地内就留下两人留守,在这种关键时刻,他马虎,更不敢掉以轻心。
琼骏捷敛眉想了想,干脆将神识扩至最大,对族地内的每一寸草木土地,进行一寸寸地探查。
与此同时,灌姜城内,被窦八鑫与若锦关注的那座院落中,自从王文靖与几位孔家修士前往了贺楼城参加拍卖会以后,院内的气氛便逐渐沉凝。
“四支分姓中,原本咱们琼家的人数位列第二,经此一役以后,瞬间变成了末尾。”
“所谓风水轮流转,当初太许小世界那边,臻家从第二倏然掉至第四,我还曾幸灾乐祸过,没想到这前后才过去了多久,就轮到了咱们。”
“都怪我。”在几人的对面,一位五官柔媚的女修轻声开口。
琼家此番过来灌姜城的,共有四人,三女一男,相貌均是佼佼,但这位开口的女修,容颜在其中依旧是翘楚。
单观其五官,与贺楼凤君有那么六七分相似,只不过此刻的她,与贺楼凤君的诡艳不同,也与之前依依回忆水镜中展现出来的娇憨不同,她的整体气质更加偏向于锋锐。
其他人闻言,眼含悲意,摇头叹息:“这些事情与你无关,你也无需过于自责。”
“那只幼犼的护心胄甲,是咱们当时一齐决定抢夺的,谁让她曾无意中,看到了我们的秘密。”
“要说就是咱们的运气不好,恰巧赶上了火山之下的失序,不过一次疏忽,就迎来了这般大的代价。”
犼这种神兽,只与修炼皇道的修士契约。若是强制契约,以对方的心智,他们被算计和毁灭的可能性太大。
再加上依依家族已毁,形单影只,他们当时便做出了抢下对方护心胄甲、拿走对方尸身的决定。
却不想,计划是好的,依依却愣是能在那般绝境之下,寻到生机,逃出了他们堪称完美的布局。
“据云琅轩那边的消息网,依依在流落太许小世界后,只是修为跌落了一个大境界,短暂地失过一段的忆,至于性命危险,则是连有都没有,不得不说,神兽体质真的要比他们预估中的好上太多。”
“以后神兽血脉的胄甲,除非对方已亡,否则不要轻易入手。”
这样的教训,他们吃上一次,便已足够。
说罢,他们便看向还垂着眼睑、眼露自责的女修,安慰:“往好的方面想,能在犼的辨人能力下全身而退,你也应是第一个。”
女修的名字并非她以前与依依说过的琅熏然,而是姓琼,琼熏然。
此时,她的语气平静,眉宇却没有半分紧绷:“不过是血脉自带的能力罢了,无甚好骄傲。”
“你也无需去想太多,等这边的拍卖会结束,拿到了咱们想要的东西以后,就回。”
“剩下的,都交给丹道王家处理……”
在院落墙角,一枚包裹着酒蝶白雾的鬼面蛊,正用它纤细的肢节挠着它圆乎乎的甲壳,它一边听着里面几人的对话,一边不动声色,给外面的若锦同步转达。
外面食肆中,若锦晃荡着小腿儿,撑着下巴若有所思:“琼家也有想要买的东西吗?也不知是何物?!”
窦八鑫为她重新斟满了灵酒,慢条斯理:“管它是何物,既是琼家要的,那就先抢下再说。”
若锦迟疑看他:“那你觉得,茗茗带的灵石够用吗?”
此番拍卖会上,有几样是楼青茗想要的,那是她现在尚未搜集全的分.身炼材。故而楼青茗此番离开前,几乎将身上的所有灵石,都交给了瀚银保管,让他帮忙将东西拍下。
若再加上琼家所需之物,那她觉得,茗茗的灵石袋恐怕要空。
窦八鑫闻言就笑:“哪能让茗茗去做主力,不还有贺楼城在嘛。最多就是让喜喜他们往上提提价格,为那些拍品加加码,应也花费不了多少灵石。”
只要掌握好度,不要一次性将价格提得太狠,就无需主动掏空灵石。
若锦想想也是:“没错,你说得很有道理。”
说罢,她就取出传音玉简,给还在城主府留守的荆纪传递起消息。
*
另外一方,琼家东侧的火山底部,楼青茗与三花也顺利穿过层层阵壁与陷阱阻碍,来到了此处空间的尽头。
在那里,确实有不少天材地宝,数量还非常可观,远远看去,就好似是一处经过仔细整理与堆积的小型族库一般。
只是如此场所,这里不禁没有设门,还将东西全部大喇喇地放置在地上,全程没有遮挡。
三花见此激动异常,扑棱着翅膀就要往里面飞,却被楼青茗一把抓住:“稍等一下,不要心急。”
这样一个上古家族,哪怕是分枝出来的,也不会在族库的防护上如此疏漏。
楼青茗用神识与肉眼发现不到什么异常,便小心地荡出并蒂涟漪。
在此期间,她不敢荡出太多,只是将涟漪的边缘稍微碰触了下里面的物品,以探查他们的真实性。然而,她最终一通探查下来,却是发现,眼前所有的这些,竟都是真的,不存在任何虚假。
但即便如此,楼青茗依旧将三花抓得紧紧的,她在心中询问佛洄禅书:“佛前辈,您可能看出,这前面有什么问题?”
佛洄禅书正用木鱼锤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膝盖,闻言哼笑出声:“如此状态,老夫自然能,回去悟禅的时间分配,你自己主动一些。”
楼青茗抽了抽嘴角,麻利补充:“主动,我定会自发自主地进行禅意参悟,不再用您老人家催,您就放心好了。”
佛洄禅书弯起唇角,对她的这番表述,明显还算满意:“这里的问题并非出在里面所容纳的物品上,而是容纳他们的器具。”
楼青茗迅速反应过来,又用并蒂涟漪小心地向周遭金碧辉煌的墙壁与地面上探查,果然没过一会儿,就发现了异常。
“装纳这些东西的,竟是一件法器?!”
一旦外来闯入者毫不知情地闯入其中,那么他们最有可能面对的结局,不是满载而归,而是会被困在里面,有去无回。
“生灵了没?大概什么品阶?”
佛洄禅书的身姿挺直,他半眯着眼睛看向外面,眼底满是盎然的兴味:“自然是已经生了灵的,并且还是个道器器灵。”
很不巧,他正好比对方高出一个大品阶,也因此,他几乎是一抵达这里,就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的存在。
“所以,你可想好应该如何应对?”
楼青茗敛眉沉吟。
生了灵的法器,要远比没有生灵的,更加难缠。一旦弄不好,对方不仅能化身出去报讯,还能弄出远比低品阶法器更大的动静,引起外面的注意。
想必也是因此,琼家才会将这般多的好物放在这里,不惧爆炸,不怕火山喷发,更不怕会有宵小之徒发现。
半晌,楼青茗摇头:“只要我们现身,它就能通过特殊渠道,通知它的契约者,引起外面修士的注意。除非……”
佛洄禅书笑意扩大:“这枚道器,尚未被完全契约。”
楼青茗眼睛不由微微睁大,有些诧异:“还有这种好事?!”
没有被契约,那就先断了对方一条报信渠道,她完全可以关门放佛前辈,或者将之收入皇楼空间,更换打斗地点,再换放佛前辈。
“不是,这般重要的东西,竟然没人契约?!”楼青茗现在想想,还是感觉不可置信。
佛洄禅书:“琼家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大部分都在闭关养伤,小部分跟着丹道王家一起,搞点蝇营狗苟之事,所以他们若是没有时间契约,这很正常。”
楼青茗:……这样说,也很有道理。
佛洄禅书:“而且,你也不要想得太美,你再细看它的下方。”
楼青茗用神识看,自然是什么也没看到,她斟酌太过后,再度荡出酒韵涟漪,之后没多久,就在这处空间的外围,发现了大片勾连的层叠阵纹。
它们的色泽璀璨,密密麻麻地缠绕在这处族库法器的外壁之上。
楼青茗心头一动:“琼家的族地之下,设有另外一处隐秘阵法?”
并且这个阵法,还是以这枚法器为其中一节阵点的,如此用法,不仅断绝了外人将之轻易拿走的可能,还是将它完全固定到了阵法上,无法轻易脱离。
楼青茗忍不住轻啧:“这可真是……”
比当初云奎城那个小脚老太,受到的限制可是要多得多。
从极度的欢喜到失落,前后也不过数息,这般速度,即便楼青茗自觉心性不错,现在也表现出了一些到面上。
她唇角微动,将现在的情况和三花传音说了一遍,最后开口:“如此看来,琼家的资产也着实不少。”
楼青茗记得之前听到的消息,依依的护心胄甲是被放在琼家族库旁边。原本她还想着,琼家的族库都被毁得差不多了,现在却是发现,真正的好东西都是都藏在下面。
上面的只是障眼法,也可能是他们放置在明面上的资产。
楼青茗不知这里的天材地宝数量,占琼家资产的多少,但能被安置在这里,却定是相当重要,而且对比上面的族库,也更加完全。
三花此时却是急了,脱口道:“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东西就不拿了?!”
它原先距离这里远一些还好,现在一经进来,整只鸡都快被这香味给诱.惑得失了智,眼睛更是快黏在上面,又如何肯离开?!
楼青茗轻笑着给它顺了几把鸡毛,笑:“那肯定不能啊。”
这么多的东西,既然被她看到了,那就是她的,想要让她空手而归,是万万不可能的。
如此想着,楼青茗便摩挲了几下手指,与佛洄禅书开口:“佛前辈,您说我们乱中取胜如何?”
佛洄禅书懒洋洋抬眼:“你这是又不准备走,也不害怕了?”
楼青茗就嘿嘿地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想空手而归,就注定要弄出点动静。”
她不确定琼家族地下的这处大阵,是否还有其他无主的法器被固定其上,也不知道这处大阵的具体功用,但这既然是琼家想要做的,那么她反其道行之,就准没错。
“破坏掉它,让他们的大阵失效,哪怕于我们没有益处,但只要能让琼家生气,感觉上就是赚了。而且佛前辈,您看看这前方的这堆东西,咱们也并非没有什么益处。”
她现在唯一可惜的,就是之前在琼家族地外,遇到那位琼家女修时,她只是用神识大概扫了眼对方的相貌,却无法隔着黑色漩涡,看清对方体表的光晕色泽。
否则现在,她这话肯定会说得更有底气一些。
佛洄禅书闻言就笑:“也行,你想软着来,还是硬着抢?”
楼青茗斟酌过后,就笑:“说什么抢不抢的那么野蛮,咱们自然是要先礼后兵,文明着来。”
说罢,她先寻了处阵纹,小心地震荡出并蒂涟漪中丝弦中的异火,将要将之烧灼。
但是很可惜,能够被设在火山之下的阵法,其本身的抗火能力就是非凡,能在这处空间内十朵异火的灼烧下,坚.挺了这么多年,它们本身也就不惧怕任何火元素。
楼青茗稍微尝试了一段时间,发现无果后,便伸手拍了拍三花,示意它做好准备,之后便与它一齐踏出拐角,现身到这处壁室的面前。
在此期间,她的表情平静,步伐平缓,一副优雅从容的自得模样。
但是实际上,她的心中是在不间断地与佛洄禅书念叨叮嘱:“若晚辈稍后失手,还请佛前辈援助则个。”
佛洄禅书手指灵活交错,将指间的木鱼锤甩出各种花影:“你知道你该主动说些什么的。”
楼青茗当即会意,痛快应声:“悟禅,晚辈在四谛前辈离开之前,一定会抓紧时间悟禅。”
佛洄禅书:“丫头,你最近好像又变好看了些。”
楼青茗:……想夸她嘴甜就直说,和好看根本没有一根毛的关系。
两人在心中不间断地言谈间,楼青茗已然走至这处金色的壁室之前,恭声开口:“器灵前辈,晚辈想与您做个交易?”
金色的壁室光芒依旧,没有任何声线发出,但楼青茗却是知晓,对方定是在对她进行观察。
楼青茗现在用的是孔昕雨的脸,体表以并蒂涟漪包裹,对于这种暗地里的观察,面上并未表现出任何的畏惧,神态依旧从容:“前辈,您想获得自由吗?晚辈其实可以帮您挪挪屁.股,离开此处,索要的东西也不多,就是这里面的部分东西即可。”
对于如此大言不惭的索要,那金色壁室终于不再安静,而是发出一声重重的嗤音:“大言不惭,不过一藏头露面的小儿,有何底气能帮我获得自由?!”
楼青茗心中舒出一口气:“看来有戏。”
对方一没有向外传递出消息,二没有马上弄出动静,吸引外界的注意力,那现在看来就是有戏。
而在她识海空间内,佛洄禅书却是有些不满:“这老家伙的语气未免也太傲。”
他养出来的丫头,在外面被人这样看低,不得不说,他手中的木鱼锤有些痒。
结果,还没等佛洄禅书想好之后怎样“教导教导”这位后辈时,就听前方的金色壁室倏然开口:“莫非你还以为你隐藏得有好?!光看你这丫头的眼睛,就知道你是个心眼儿多的,你看看你那双眼。”
楼青茗:……
她不自觉抬手抚了下眼角,轻咳,想说她这眼睛是生下来以后自带的,她也不想自己有双天生嘲讽眼,递给人一个眼神,都好像是在挑衅。却在开口之初,想起自己现在用的是孔昕雨的形象,又闭上了嘴。
壁室器灵:“我早就将你看穿了,你是贺楼氏的人!之后你肯定会在与我交易期间,又添加其他要求,我不告诉你其他莲子与藕身被镇压的位置,你就不会继续帮我挪屁.股!你们人族真坏!真是大大的坏!”
楼青茗震惊,这里竟还真有莲子或藕身?!
佛洄禅书收回了他刚才酝酿出来的敌意,语带怜悯:“这个器灵,好像有些不太聪明的样子。”
红宴点头表示赞许:“好像比白幽还笨,哦,还有铜磬。”
楼青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