柘景城的贺楼酒庄中,贺楼凤君正与贺楼研卿一起坐在院落中,嗅着暖风交谈。
谈及丹道王家,贺楼凤君还不由惋惜:“听闻最近黑市中,丹道王家相关的留影石很好卖,早知如此,我就在斩杀那几位公良家修士时,也跟着录制一下留影石了。”
那次截杀发现得突然,她并未多做什么准备。
否则,现在对外再宣传一下,还能好好地坏一坏丹道王家的声名。
对此,贺楼研卿却是轻笑开口:“贺楼氏与丹道王家的仇怨,现在已经闹到人尽皆知的程度。即便你当时录制了留影石,也只能证明他们与贺楼氏的关系确实不好,而无法证明其他修士的陨落,确与丹道王家有关。”
哪怕现在被外人所知的仇怨,只是被丹道王家营造出来的很浅淡的一层,也能让贺楼氏成为不具有代表性的特例。
贺楼凤君也知道这个理儿,她只是在两家现下的紧绷对峙状态中,有些敏.感地焦灼,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多做点什么,加快进程,尽快地脱离这种状态罢了。
“稍安勿躁,越是到关键的时刻,就越是需要把握与等待时机。”贺楼研卿仿似察觉到她心中的所想,温言安慰。
贺楼凤君轻笑一声,绝艳的面庞上难得现出几分柔和:“我知道,虽我是个急性子,完全地蛰伏下来有些难受,但是其中的分寸,还是懂得的。”
“也确实,你可能没见过杪夏老祖,她那性子也是非常急躁,这次能够忍下一步,感觉都用尽了她平生的自制力。”
不过也幸好如此,才给了他们更多发展与休养的时间。
说到贺楼杪夏,贺楼凤君又忍不住多问了两句她的渡劫筹备事宜。
贺楼研卿端起酒盏,纤长的素白指尖在杯壁上轻轻摩挲,而后将之送至唇畔,一饮而尽:“这个做起来,还是有些难的,即便已与御兽宗那边达成了约定,想要完全凑够数额,也还需想不少办法。”
但是现在,因为丹道王家随时随地的监视与伏击,他们在行动上面临许多掣肘,也就无法随心所欲地进行筹措。
贺楼凤君:“还差多少?!”
贺楼研卿说了一个数。
贺楼凤君:……
她手指轻敲桌面,神识在储物袋内一顿快速拨拉。她这次回宗后,将之前渡劫该还的外债都还清了,原本极度寒碜的凤陵小浮峰,也进行了重新规整,变得像模像样,不再如之前那般不好见人。
但这并不代表着,她稍微充裕了点的储物袋,能够填补上这个缺口。
“青茗的元婴大典前后,柘景城会举办不少次拍卖会,到时我也往里面送点东西卖卖,也算是略尽绵薄之力。”
每逢御兽宗举办什么大型活动时,柘景城内铁定会举办拍卖会,并且这种拍卖会的频率还会非常频繁。
说到底,就是好容易多来了些外人,各大商铺自然要拿出搞大做强的架势,能从这些外人手中赚多少灵石,就是多少灵石。
贺楼研卿颔首:“那就劳烦。”说罢,她就又是一声叹息,“咱们先多做做努力,实在不行,再去想其他办法。”
不到万不得已,他们并不想去向楼青茗开口。
即便他们不想承认,但这次宗族的重新发展、以及对丹道王家的扒皮与挑衅过程中,楼青茗都是出了大力的那一个。
在此期间,她不仅出了力,财也没少出,并且每次都为他们花在刀刃上,就比如上次的那几批圣阶防御阵盘。
“咱们好歹都是悟道者,只要再努一把力,就总能想到办法。”
“没错,趁着现在还有时间,咱们再多琢磨琢磨。”
另外一边,御兽宗内。
楼青茗小心地从乾啄峰大殿内退出。
因为里面所有阵法的等阶都太高,她只是听了一会儿太上长老们的分析研究,就一头乱麻。
她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将思绪强制从里面的阵法上挪开,转到贺楼氏的渡劫筹备工作上。
对于贺楼氏那边面临的现状,即便没人通知,她也有所了解。随着贺楼杪夏闭关的时间延长,她之后渡劫所需的防护阵法,也应早早地准备起来。
而这个准备的第一步,就是将灵石、以及相应宝物筹措到位,以免落得像之前贺楼凤君那般的,需要现场筹措渡劫物品的尴尬情景。
楼青茗悬立在空中,一步千米的悠闲行走,不过一会儿功夫,就来到了主峰之上。
此时这里,邹存的人并不在。
楼青茗熟门熟路地坐到了窗畔她的专属位置上,先是给贺楼平泽发去询问讯息,之后便拿起桌上的大堆玉简,检查起元婴大典的筹备工作。
最近柘景城这边的拍卖会安排,相当密集。
可惜现在并不是钓取丹道王家的时候,否则她还真准备取出她珍藏已久的十绝空蝉,以及部分琼、玖两家物品,做出钓鱼的相关准备事宜。
不过,即便抛却这些东西,她能够外售的东西也有许多。
只是在此之前,还需知晓一下族内的灵石缺口。
主殿之上,习习的暖风从窗口悠然飘入,带来外面怡人的草木清香。
楼青茗伏案将桌上的堆积玉简处理完,之后便微微侧首,看向窗外。
河山巍峨,层峦叠嶂,旖旎的雪白云层随着暖风的吹拂,不间断地在山峰的山腰以及山顶位置舒展,随着微风变动游动方向。
如此开阔景象,让楼青茗心头原先堆积的那点压力,也跟着消散一空,逐渐变成了和缓的澄静。
所谓钱财,都是身外之物,没有什么东西能比人的生命更加重要。这一点她早已看开,但是现在看来,可能平泽老祖他们,还是看得不够透彻。
想至此,她又给贺楼平泽去了一条催促讯息。
而在贺楼族地内,贺楼平泽刚刚从贺楼稷涵研究融血丹的地下密室中走出,然后就接到了楼青茗先后传过来的两条讯息。
他身子微侧,遥看向贺楼杪夏闭关养魂的地方,目光悠远中透出几分感怀。
在此情此景之下,竟是又忍不住想吟上几句小诗。
心念方起,他本人也是这般做了,直接旋身来到空间内最高的那座山峰之巅,他将双手背在身后,低声沉吟:“一族一长万千人,一金一银万千两。谁说万事开头难,协力同心相效仿!”
“啊,好诗啊好诗!”
一番诗词寄怀,贺楼平泽只觉心怀得到疏阔,心神得到清润,就连心情也变得分外疏朗。
一位渡劫期大能的复生雷劫,需要整个家族之力进行供养。而一般家族中的渡劫雷劫筹备,更是需提前几千、上万年的开始筹备。
原本他们也无需这般捉襟见肘,作为曾经的大族,他们这些悟道者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有几分资产,更遑论他们之前还搬空了一个琅家族地,开设了不少家酒庄。
但是,自从他们被丹道王家针对,耗光了资产兑换回来的圣阶防御阵盘,被用了个差不多以后,他们的家底就在一夕之间耗费殆尽,全体族群进入到省吃俭用的赚钱阶段。
但即便如此,从一百多年前攒到现在,哪怕集全族之力,也是面临了不少缺口,难以填补。
贺楼平泽待感觉心情平静了些以后,方才取出楼青茗的传音玉简,即便感觉麻烦楼青茗太多,但最终,她还是斟酌着发送过去讯息:“那就再辛苦青茗一回,也无需去欠什么债,只需尽力即可。
“听闻你那边在搜集乾坤洞府的炼制炼材,待杪夏老祖度完此番危机,我们就一起帮你搜集,保准不让你吃亏。”
主殿之内的楼青茗眉梢微扬,之后便忍不住地轻笑了起来。
“若真是如此,倒是让我占了大便宜。”
不过这些后续的补偿,距离现在的时间还远,楼青茗也没太放在心上,她只是与贺楼平泽又沟通了一会儿,才在处理完公务后,回到了自己的洞府。
怀着最后奢侈一把的心情,她将铺设在院落地面上代表财富的天魄石,给挨个地踩了一个遍。
等过完瘾头后,楼青茗才取出工具,一枚枚地小心挖掘起来。
只是将这些东西用于提前投资,想必等宓羲叔祖回来以后见到,也能够理解她的心情……的吧?!
*
到了楼青茗的元婴大典即将召开的前半年,丹道王家突然对外发出邀请。
并且这次他们邀请的修士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在三十六柱外狱的爆破过程中,与丹道王家彻底闹翻脸的那一拨。
他们收到的请柬上据说写着,每张请柬可以携带三人,地点也没有离设在需远度熙来海的无垠之地,而是就在双喜城。
这般大批量的请柬一经发出,毫无意外的,就引起了修士们的广泛讨论。
“所以丹道王家这次,是个什么意思?!”
“示弱,想要平缓一下双方的关系……”
“那可拉倒吧,如果丹道王家当真这般能屈能伸,他们就不会现在才向外发送请柬。什么平缓,我看是鸿门宴还差不多?!”
“你们有没有发现,这次丹道王家的召宴时间,刚好在御兽宗楼青茗元婴大典的两个月以后,但据我所知的邀请名单中,并没有御兽宗,也没有贺楼氏。你们说,这个会不会就是巧合?!”
众人面面相觑,半晌有人开口:
“应该就是巧合吧,或许那年就是个好日子?!”
“修真界内每年发生的事情多了,年年都有人过生日,年年都有宗门召开各种修为的晋升大典,又哪里来的刚好错过的时间?!所以定是巧合……”
关于丹道王家突然召宴之事,外面众说纷纭。
但在时间选择的巧合性上,,或许其他人暂且不知,但是作为当事人的楼青茗却是知晓,丹道王家定然是故意的。
至于对方召宴的目的,她现在还无法完全确定。
“佛前辈,您说他们这波是想要做什么?!一网打尽?!”
佛洄禅书慢条斯理地敲打着膝盖,应声:“暂且不知,不过等这次召宴结束以后,想必就能知晓。”
楼青茗想想也觉得是这个道理。
虽然到时,她大概率已经与师父他们离开了太许小世界,但是在宗门之内,还会有一个分.身在这边随时关注消息。
“想必他们也不敢做得太为过分。”
佛洄禅书却是想着丹道王家那边的状况,凝神开口:“希望如此吧。”
而与楼青茗的平静反应相反,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小浮峰上,鸦裘亮听到外面最新传出来的讯息,眸色却是忍不住地发亮:“要开始了吗?!”
这种对于思维上的控制碰撞,他可是太喜欢了!
楼青茗的这次元婴大典,因为是提前一百多年向外发出的请柬,故而在大典开始的前半年,就陆续有势力抵达,入住待客峰。
古喜喜因为最近在畅鳛峰住得不太顺心,便转过头来,领取了待客峰上的任务,出来赚取贡献点。
至于让她感觉不顺心的源头,不是别人,正是残波这个现阶段畅鳛峰上最强的妖修。可能由于古喜喜的人缘太好,残波见天儿地跑到她的房门外上吊吐舌头,说要她为她去主持公道。
古喜喜不想去理会这个既得利益者,当初残波获胜时,笑得有多猖狂啊,就差向头顶竖起中指,现在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柔弱模样,却是已经晚了。
再然后几乎没过多久,她就混成了所有待客峰上,最受欢迎的御兽宗长老。
古喜喜压抑住蠢蠢欲动的自信,上扬起唇角:她就是实力稍逊一些,你看现在,曾经她在比斗台上丢掉的面子,就又找回来了。
周遭围绕的人多了,古喜喜最近又吃饱喝足,便禁不住地有些手痒,在她负责驻守的几座待客峰上,大开赌风。
刚刚听闻这个消息时,乖宝等人是担心的,毕竟古喜喜的前科不太好,等到听闻他们的赌注是随意一个对方没听说过的消息后,他们就又收回了下落的心。
“鲁缪轩从外面刚赚完家底回来,有他看着,应该没问题。”
“没错。只要用对方式,确保不会被人算计,没有倾家荡产的风险,就可以随便她去过瘾。”
总归消息这东西,无论是古喜喜生存的那个年代的,还是鲁缪轩生活的那个时候,再不济,那不还有铜磬前辈每隔一段时间,都最新讲出的故事,都能算是隐秘。
“那咱们继续忙,赚取贡献点。”
“听闻这次丹道王家的修士也会过来,就是不知过来的会是哪位。”
“管他们呢,他们若来肯定是最后,咱们等等看就知。”
随着时间的延长,楼青茗的元婴大典时间越来越近,俞沛与邹存就要不要在大典上给楼青茗赐予道号一事,做出了多番讨论。
反正直到大典开始的前一月,她都没有听到他们给出一个最终结果。
反倒是鸦裘亮太上长老,在听闻丹道王家召宴的消息后,就频繁往返于各座待客峰之间,尤其是与那些收到了丹道王家召宴请柬的势力,走得尤其得近。
到了最后,他干脆也领取了待客峰上的驻守总任务,将沉迷于赌博的古喜喜,暂招至麾下。
丹道王家修士过来的时间比较晚,他们来时,楼青茗正在待客峰上见她好容易挪窝出门的路痴师父善济。
听闻消息后,她便起身告辞,却很不巧地,在外面遇到了两个相熟之人。
一位便是最近在宗内颇有名声的辛弈尘,这个努力想走贺楼凤君后门,没走上,最后还是通过拜宗方式加入的御兽宗,现在在凤陵小浮峰上赖着不走的崽种前辈;
另外一位,则是那位叫做茅羿锬的植修大能。传闻中看谁谁辣眼,谁丑谁没下文的植修高手。
她前一秒还在心中怀疑,这两人怎么会走到了一起,后一秒看到他们身上相似的功德与诞念共存的光晕,就又有了些理解。
同类嘛,怪声怪气,怪性怪语,没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