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第 22 章(1 / 1)

蒲骁没发现旁边正有人看着,他的眼里只有面前的单岑,“单岑,我知道你和林陆已经准备离婚。我……”

“谁tm告诉你我们要离婚的?”

林陆直接气疯了,跟他老婆表白就算了,居然还诅咒他们离婚,简直是老寿星上吊,找死!!

林陆二话不说,上去对着蒲骁的那张脸就是一拳,“我告诉你,我们到下辈子都不会离婚,下下辈子也不会离婚!你赶紧给我死了这条心。”

揍完还不过瘾,抬脚又踹了一脚。

林陆突然蹿出来,蒲骁根本没反应过来,直接被踹倒在花圃上。

男人哪个不是血气方刚。

被人这么动手,就是涵养再好也忍不住。

蒲骁挣扎起来,不管不顾的就和林陆扭打在一起。

单岑有些发懵,等他惊醒时,两人已经扭成一团。

“住手!!!”

可打上头的两个人都屏蔽了外界的声音,眼里只有面前的敌人,只想把人往死里揍,所以谁都没听到单岑的声音。

单岑急得不行。

林陆车祸后,脑袋上的伤本就没好全,现在再打架,这要是再出什么事,怎么办?

就在这时,被压在地上的蒲骁突然摸到一块鹅卵石,想都没想就往林陆的脑袋砸去。

单岑瞳孔猛地一缩,脚比脑袋快,等他反应过来时,人已经挡在林陆面前。

蒲骁发现是单岑时已经来不及收手,鹅卵石直接砸在他的左肩膀上。

单岑闷哼一声,“嘶——!”

“……”

林陆双目赤红,顾不上去管单岑,一拳揍在还在因为砸到单岑发愣的蒲骁的脸上,“你tm竟然敢对单岑动手,找死是不是???”

蒲骁已经完全懵了,任由林陆的拳头砸在身上。

他竟然伤了单岑?

“住手!!”单岑忍着痛喊了一声。

林陆却恍若未闻,拳头还在往蒲骁身上砸。

单岑肩膀痛,脑袋也痛,他费力的攥住林陆的衣角,“林陆,我疼!”

气头上的林陆若有所觉回过头来,待看到单岑因为疼痛拧着眉时,终于醒过神来,他猛地丢开蒲骁扑过来,急得手都开始打哆嗦,他虚举着手,想碰又不敢碰,一副快要急哭了的模样,“宝贝,哪……哪疼?”

单岑看着他的表情,突然觉得似曾相识。

因为上学早,他们认识时,才十六、七岁。

那时候的林陆阳光帅气,像个小太阳一样,发着炙热的光,每天都活得恣意任性,在他的眼中看不得任何的阴暗,只有非黑即白。

有一次,他被从聪和尤旭贤他们拉去一个酒吧参加社团聚会,林陆去接他,刚好碰到几个喝醉的酒鬼拦住一个姑娘,不仅动手动脚,言语还颇为轻挑。

林陆当下就撸起袖子上去,直接干。

一挑四也不在怕的。

拦都拦不住。

但酒鬼虽然没什么战斗力,但胜在人多。

一拳难敌四手。

他只能上去帮忙。

后来还是从聪带着人赶出来才平息了事情。

他在帮忙时不小心被蹭了一下手背,掉了一块皮。

伤不严重,就是血流得有点多。

林陆当时的表情就像现在这样,想碰一碰他,又怕弄疼了他,破了皮的嘴角紧紧的抿着,英挺的眉毛纠结在一起,那双总是发着光的眼睛也暗淡了下来,染上的担忧的情绪。

用从聪当时的话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被人捅了。

从那之后,林陆再也没有在他面前动过手。

他说,他再也不想因为他的原因让他受伤,因为哪怕是他掉一根头发,他都心疼。

不过后来,林陆接手了公司,性子变得越来越沉稳,处事也越来越得心应手。再遇到同样的事情,他会让人护住姑娘,然后报警处理,冷静的处理方式仿佛教科书般。

可活在单岑记忆里的,是那个鲜活的,为了正义不管不顾的少年。

而不是那个冷冷淡淡,不苟言笑的林总。

如今,那个少年重新站在了他面前。

林陆见单岑一句话都没说,只定定盯着他看,以为是怎么了,吓得心怦怦直跳,完全不知所措。

最后还是蒲骁最先反应过来,“去医院。”

“对!去医院。”

林陆直接就要上手把单岑抱起来,却被单岑按住手。

他扶着肩膀,忍过一阵麻痛,“没事,过一会就好。”

林陆心疼得不行,恨不得自己替他受了,柔着声音哄他,“宝贝,对不起,是我的错。但我们还是先去医院看一下,好不好?就去校医院,很近。”

单岑想都想就拒绝了,“不去。”

林陆刚想直接动手,就被单岑瞪了一眼,“还嫌不够丢脸?”

他们三个今天要这么进校医院的门,明天就不知道会传出什么话来。他现在就很庆幸,还好这条路偏僻,又是吃饭时间,更是一个人都没有,不然a大的论坛得炸。

林陆被单岑一问,顿时心虚得不行,他也知道丢脸,“可是……”

“单岑,还是去看一下。”蒲骁后悔得不行,顶着一张被林陆揍得鼻青脸肿的脸劝他,“你们去。”

单岑依旧拒绝:“不用。”说着,他偏头看向林陆,“打电话叫马医生到家里来。”他担心林陆身上有什么伤,所以最好还是让医生过来看一下。

“师兄,你最好也去医院看一下。”

他看着蒲骁。

虽然不是时候,但有些话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他缓了口气,认真道:“师兄,我不知道你从哪里知道的我和林陆的事,但不管我和他怎么样,我和你之间都没有可能,所以你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今天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

“……”

蒲骁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急道:“单岑,我……”

他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林陆拦下。

如果不是单岑还在,林陆恨不得把这人再揍一顿,“别挡路。”

蒲骁无奈妥协:“单岑,等你好了我们再聊。”

林陆气急,“聊……”

“林陆!”被单岑一瞪,林陆的话乍然而止。

单岑淡声道:“师兄,你的伤最好去医院处理一下,医药费我来付。”

“不用,要付也不是你付。”蒲骁扫了林陆一眼,“有些人的本性你也看清了,在他对你动手前,你最好离他……”

“师兄。”单岑打断他的话,同时抬手阻止了林陆的反击,“林陆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我和他是什么关系你也知道,所以他动手,我赔偿,天经地义。”

蒲骁听着单岑毫不留情的话,只觉得心如刀绞。

他苦笑,好一个天经地义。

林陆却扬起了下巴,他和单岑是夫夫,合法的那种。

单岑看着嘚瑟的林陆,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他拉了把林陆,“回去。”

“好哒!”林陆还沉浸在单岑说他们是夫夫的高兴情绪里,单岑说什么就是什么。

离开前,单岑突然朝一个方向看过去,一阵风吹过,只余沙沙声,那里什么都没有。

他疑惑的收回视线。

回到家。

安顿单岑坐下,林陆马不停蹄的就要脱单岑的衣服查看伤势,“我看看严不严重,医生马上就到。”

“等下再看。”单岑活动了一下左肩,发现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痛,但还是有钝痛感,大概是肿了。

“没事,”他抬抬下巴,“坐。”他有点担心林陆刚刚那么激动会头晕头痛什么的。

林陆却是浑身一僵,这是算账时间到了?

他刚刚已经意识到自己说漏嘴离婚的事,还没想好对策,没想到单岑反应这么快,不知道假装不记得有没有用。

“那个宝贝,我……”

叮咚——

门铃响!

林陆眼睛一亮,“医生到了。”说完,直接冲向了门口。

单岑只以为是他着急,也没多想,还趁机偷偷摸了一下他们回来后就蹭过来,正坐在沙发上,仰着高傲的头颅,仿佛睥睨众生的单小白。

一天摸到两次单小白,单岑偷偷抿了一下唇角。

单小白感应到他的情绪变化,好奇的歪头看他,“喵?”感觉这只两脚兽智商不太高的亚子。

自从林陆受伤失忆后,宁栖就安排了他的私人医生马医生在附近待命,刚刚接到林陆的消息,就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林陆一开门,马医生就问道:“林总有哪里不舒服?”

林陆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确认和宁栖给的照片对上后才让开门口的位置让他进来,“不是我,先进来。”

马医生进屋。

“单岑被石头砸到肩膀。”林陆给他拿了双拖鞋,边解释,“你给他检查一下。”

马医生走到沙发前放下药箱,看了一眼单岑受伤的位置,“衣服脱了。”

林陆的脑子还被单岑秋后算账的事情占据着,这会说话根本不过脑子,脱口而出,“脱衣服?脱什么衣服?为什么要脱衣服?你想干嘛?”

毫无停顿的四连问直接把马医生给问懵了。

单岑:“……”

也不知道是谁,五分钟前还动手要脱他衣服。

单岑单手解开衬衣的扣子,“麻烦马医生,您别搭理他。”

马医生想说,如果可以,他也不想搭理。

但可能吗?

没看到他的‘衣食父母’正用能杀死人的眼神看着他吗?

林陆抿了抿唇,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度,他默默收回能杀死人的目光,走过来帮单岑拉开衣服。

像极了某种被称为二哈的大型犬。

马医生看得目瞪口呆。

要不是单少还在这,他都以为他现在看到的,是小时候还没接手明夏集团时的林总。

林陆没注意到马医生的眼神已经变了不知道几变,他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单岑身上。

单岑的肩膀已经肿起来,他皮肤不仅白,还嫩,轻轻碰一下都能留下痕迹,更不用说用鹅卵石这么砸一下,肿起来的地方看着有点触目惊心。

林陆都快心疼死了,忍不住在心里把蒲骁那混蛋骂成狗。

他连根头发丝都舍不得动的人,竟然被他打成这样。

蒲骁,给他等着。

他心里想着事情,指尖不小心碰到单岑的耳廓。

单岑不自觉的颤了一下。

林陆就贴单岑站着,这点变化逃不过他的眼睛,他微微一怔,眸色跟着暗了暗,下意识的抬手覆在那一截垂涎已久的白皙脖颈上,触感和想象中的一样柔软细腻,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哑,“别动。”

单岑抿了抿唇,强迫自己别挣扎,耳朵和脖子却不自知的红了起来。

有段时间,林陆很热衷于用这个姿势,手像现在这样压在他的后脖颈上,让他动弹不得。

几乎刻入骨髓里的记忆突然如同狂风暴雨般袭来,让单岑无处可躲,他觉得自己大概是坏掉了,不然怎么林陆随随便便的一个动作,他都能想到某些事情上。

六年半,真的太久了。

久到生活中的每一个瞬间,都有彼此的参与。

也熟悉到,一点小小的动作,就能明白其后的含义。

即便没了记忆。

林陆突然低头靠近他,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问:“宝贝在想什么?”

被抓包的单岑:“……”

“没什么。”

“是吗?”

明显不相信的语气。

马医生看着黏黏糊糊的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此刻不该在房子里,而应该在房子外。

在林陆扫过来的眼神下,他默默的戴上手套,开始给单岑的肩膀检查。

“没脱位,就是有些肿,一会拿点冰块冰敷,敷十分钟左右。”医生摘下手套拿药,“我再开一点消肿止痛的药,一天三次,在彻底消肿前,不要提重物,最好减少左肩的使用,睡觉也不要压到。”

说到睡觉时,他还特地看了林陆一眼。

林陆正担心单岑,见他看过来条件反射的问了出来:“看我做什么?”

马医生:“……”

不看你看谁?

他轻咳了一声,本着医生的神圣使命,毫无感情的提醒:“就是在肩膀彻底好之前,在做某项床.上.运动时,避免压到肩膀。”

单岑:“……”

林陆:“。”

林陆难得的红了耳朵,他故作镇定,“知道了,我会小心。”

单岑:“……”

会……会小心?

突然想起上次上课时,方希说的那句话,‘拳头硬了’,他觉得特别适合用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马医生,麻烦您也给他看看伤,特别是脑子。”单岑面无表情,冷冰冰道。

一副面不改色的样子,如果不是耳朵变红了的话。

林陆瞄了单岑一眼,小声道:“我脑子没问题!”

马医生觉得没眼看。

他默默的走到林陆面前,公事公办的开始给他检查,“林总,除了手,身上还有哪里有伤?”

“没……”林陆下意识想说没有,但注意到单岑不善的眼神,只好老实交代,“肚子。”

马医生闻言神色一凛,一指旁边,“躺下来。”

林陆只能乖乖躺上去。

马医生在他说疼的地方按了一会。

单岑心里着急。

直到检查完,马医生确认没什么事后,那口堵着的气才顺下去。

林陆蹦起来,拍拍胸口,“我就说没事吧。”从小到大,他打架的次数不少,可能是熟能生巧,他知道怎么避开要害,不会让自己受伤,也不会把人打过了。

单岑‘嗯’了一声。

马医生开好药后就走了。

林陆拿毛巾包了冰块出来要给单岑冰敷。

被单岑拒绝,“我自己来。”

林陆移开手,然后眼疾手快的把单小白塞到了他怀里,“你够不到。”

单岑:“……”

工具喵单小白:“喵?”有它什么事?

有了单小白,单岑没再说什么,所以最终还是林陆跪坐在一旁帮忙,单岑一下一下的给单小白撸后背。单小白虽然依旧不喜欢单岑身上的气息,但有人撸背总比没有好,叫了几声后就眯着眼享受了。

客厅里突然安静下来。

身边有猫,有人,让单岑突然有了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他知道自己这种想法不对,但这一刻的宁静,让他忍不住把离婚暂时忘在了脑后。

等等,离婚?

心底的异样再次冒出来,到底哪里不对?

他开始回忆事情始末。

蒲骁说知道他们离婚,

蒲骁?

单岑突然想起蒲骁受伤也不轻,也不知道去医院没有。

这么想着,他掏出手机,准备打个电话问问。

林陆见状,随口问了一句,“给谁打电话?”

单岑:“蒲骁。”

??!

林陆神色一变,一把抢过单岑的手机,质问道:“你给他打电话做什么?”

单岑仰头看他,凉凉的问:“你说呢?”

“……”

林陆心虚:“我怎么知道。”

单岑:“嗯?”

林陆别扭的撇开头,“我已经让宁栖去处理了,没伤着要害,就是得休息几天。”

说完怕单岑还要打电话,又补了一句,“医药费我已经付过了,赔偿的事情也有律师跟进。而且我有分寸,不会打着要害。”

听到林陆这么说,单岑放下心来,“下次别打架。”

林陆‘哦’了一声。

他面上答应,心里想的却是,下次再碰上蒲骁这样的,还得打,不过得背着单岑。

单岑仿佛看出了他心里的想法,“背着我也不行。”

林陆一怔,他怎么觉得这场景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些画面。

好像也是像现在这样,他刚刚打完架,身上受了点伤,单岑好像也伤着了。处理完伤口后,单岑也像现在这样,面无表情的对他说:“以后别打架。”

他那时候也是面上答应,但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

林陆脱口而出,“你以前是不是也说过这样的话?”

单岑一怔,眼睛里闪过一抹喜意,“你想起什么了?”

林陆拧着眉,努力去回忆,但刚刚闪过的画面突然变得很模糊,他摇摇头,“忘了。”

单岑:“……”

“但感觉很熟悉。”林陆看着单岑,小心询问他,“我以前是不是也打过架?还害得你受伤了?”

单岑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右手手背。

那块被蹭掉的皮,早就长好,恢复如初,如果他不说,没人知道,这里曾经受过伤。

单岑移开视线,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打过。”还不止一次。

林陆眉头一跳:“伤哪了?疼不疼?”

过去那么久,哪里还会疼。

单岑摇摇头。

林陆换了只手拿毛巾,“那我那时候为什么打架?”

单岑弯了下唇角,把原因三言两语说了,希望某人能醒悟过来,下次别动手。

却不想,林陆听完后愤愤道:“该打!”

单岑:“……”

忘了,失忆后的林陆正处于中二期,根本领悟不到他的言外之意。

——

冰敷完,单岑回房间换了身宽松的衣服,打算休息一会。

走过床边时,他的视线不自觉的落在床头柜边上,昨晚带回来的初雪图,被他放在了那里。

作为外公的成名作之一,初雪图是网上讨论人数最多的,起因是画上多了一根歪歪扭扭的树枝。

因为最初展示时,画上是没有那一根树枝的。

后来画拿出来拍卖,有人问起外公,为什么要在画上加那一笔,让整幅画的完整度缺了一角。

外公却说,那一笔才是整幅画的灵魂。

只因为,那一笔是他一岁时,在外婆给画做保养时,偷偷画上去的。小孩子的手小,拿不住画笔,所以画得歪歪扭扭。外公知道后,不仅没责怪,还抱着他亲了好几口,直说他画下了灵魂一笔。

也是这个原因,外婆更加坚定了要把这幅画当作传家宝收藏的决心。

只是天意弄人,最后却不得不拿出来拍卖。

但好在,十年后,画再次回到了他的手中。

他刚想给老宅那边打个电话,让人过来拿画,手机就突然响了起来。

是单意。

昨晚拍下初雪图后,他只来得及给单意发了信息说拍下了,其他的都没说。以单意的性格,今天肯定会第一时间给他打电话。

他又看了一眼时间,对应瑞典应该是早上的六点半左右,是单意的跑步时间。

他接起,“爸,跑完步了吗?”

“刚跑了一半。”单意拿毛巾擦了一下脸上的汗,“我看新闻上说,成交价是5010万,爸爸的钱没那么多,你看,先给你们一部分行吗?”

单意笑了一下,“就当是爸爸分期付款了。”

单岑皱眉,“爸,不用。”

“那怎么行?”单岑不赞同道,“你已经结婚了,花的是夫夫共同财产,如果是小数目,爸爸也不会跟你算,但这个不一样,而且,如果你妈妈知道……”

“那就别告诉她。”

“岑岑。”单意叫了他一声,“你妈妈不是小孩子,我不可能把她完全隔绝在外,而且她的病需要她接触这个世界,所以,她知道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单岑走到窗边坐下,一抬头,正好看到林陆双手举着单小白,在露台上玩着飞跃的游戏。单小白因为害怕,四肢并用的紧紧抱着林陆的胳膊,林陆则仰着头哈哈大笑,样子看起来有点傻。

却有一种青春活力在里面。

林陆注意到单岑的视线,抓着单小白的肉爪子朝他挥了挥。

单岑放在扶手上的手指不自觉的蜷缩了一下。

他收回视线,缓缓舒了口气,对单意道:“爸,你想给我钱,是因为我用的是婚后财产,那如果不是呢?”

单意一惊,语气陡然拔高,“岑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和林陆……”

“我们很好。”单岑下意识否认。

他松掉攥紧的手指,“我的意思是,我用的是自己的钱,和林陆没有关系。”

单意听到不是单岑和林陆之间出了什么问题,他心神一松,开了个玩笑,“你存了私房钱啊?”

单岑:“……”

“哈哈哈!”

见单岑无言以对,单意大笑起来,“虽说男人都要存点私房钱,但你也不能存那么多,是吧?”

单岑冷脸,“我一会就让妈妈去翻一翻床底的鞋盒。”

“哎,别啊!”单岑难得见自家冷冰冰的儿子开玩笑,陪他演了起来,“你爸我存点钱不容易,不要赶尽杀绝。”

单岑‘哼’了一声,听起来不情不愿的。

“好了,不跟你说了,一会你妈等不到我回去着急。”单意道,“钱你暂时不要也行,就当爸爸给你存着,等什么时候需要了,就给爸爸打电话。”

赶在单岑拒绝前,他又接着道:“别拒绝。爸妈就你一个孩子,不给你还能给谁?”

单岑垂下眼眸,声音变得有些低,“谢谢爸爸。”

单意‘呵呵’笑了两声,“嗯,对了,订好机票后记得跟我说一声,爸爸去机场接你。”

“知道了爸爸。”单岑应下,“您赶紧回去吧,别让妈妈久等。”

“哎,好。”

挂断电话,单岑抬头,发现露台上已经没了那两道身影,不知道又跑到了哪里去。

正想着,旁边突然传来了一声‘喵’。

单岑循声望过去,发现房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一条缝,缝里露出两只脑袋。

而此时,大脑袋正手忙脚乱的按住小脑袋的嘴,“别乱叫。”

单小白挣扎,叫得比刚才更大声,“喵!!!”

林陆大惊,然后一抬头就对上了单岑的死亡凝视。

林陆后背一凛,“我没偷听你和岳父打电话!”

林陆:“。”

单岑:“……”

“岳父?”

“呵呵!”林陆捏着单小白软乎乎的肉垫,打了个哈哈,“平时大家不都这么叫吗?”

趁林陆愣神之际,单小白挣脱开他的魔爪跳到地上,然后仰着高傲的头颅,姿态优雅的迈开步子,巡视还没进来过的新领地。发现床好像不错,它蹭一下跳了上去,然后把自己摊在了单岑的枕头上。

“……”

林陆大惊,他偷偷瞄了一眼单岑,然后趁他还没反应过来前,跑过去把单小白抱起来,一溜烟跑出了单岑的卧室,好像他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单岑:“……”

——

房间重新安静下来。

单岑偏头看向窗外。

六月的天,就像是小孩的脸,说变就变。

刚刚还阳光明媚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乌云密布,翻滚的乌云黑沉沉的,仿佛好莱坞大片里的世界末日。

其他人怎么样,单岑不知道,但林陆他很了解。

林陆看起来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很多东西他都不怎么在意,和朋友相处起来也很随姓。但名门望族出来的人,礼貌和规矩却是一等一的,也可以说是有些保守。

甚至是他们的第一次,如果不是他主动,又是在酒精的作用下,林陆可能会想留到结婚后。

在他们领证结婚前,林陆从未称呼过他爸爸妈妈为岳父岳母。

甚至有时候朋友之间开玩笑,他还会去纠正别人。因为在他所学的规矩里,在还没成婚,没有正式拜访改口之前,是不能称对象的父母为岳父岳母的。

这一条原则,被他坚持到他们领证的那天。

可刚刚,他几乎是脱口而出。

那一声‘岳父’,让一直被他忽略掉的那些细节因为面纱的揭开而逐渐浮出水面。

从车祸后在医院见到开始,林陆就从来没有问过他有关于两人关系的事,正常人在得知自己失忆了六年后,不管怎么样,都会问一问他们现在的关系,亦或者是这六年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都没有。

即便他笃定他们之间依旧相爱,但也会好奇他们的关系有没有更进一步。

更何况,他对他的态度算不上好。

还有那一张合约,就像林陆当时自己说的,他是他的男朋友,接吻和拥抱都是自然而然的正常行为,可他却白纸黑字的写明了不允许,林陆有反对,但并不强烈。

他当时没细想,但现在再来回想,他发现,原来端倪早就存在。

以林陆的性格,不可能会签下那样的合约,除非他认为,签下会比不签的结果更好。

还有刚刚在学校时,蒲骁明明白白的说出了他们要离婚。

可不管是哪一个,林陆都没有表现出惊讶。

所以,林陆知道的,不止是他们结婚了,还有他们准备离婚的事。

他让林陆住进家里,让他对自己挨挨蹭蹭,甚至是亲吻,都是为了瞒住结婚和离婚的消息,害怕刺激到他。

可结果是。

他以为的秘密,在对方眼里,早就是心知肚明。

他的信任,被人踩在脚下,肆意践踏。

一墙之隔,林陆抱着单小白,盘腿坐在床上。

他戳了戳单小白的脑袋,“都怪你,没事去偷什么听?闯祸了吧?”

单小白歪头躲开,“喵?”关它什么事?

“你小爸爸肯定生气了。”林陆抓着他软乎乎的爪子打在手背上,“怎么办?我们可能会被你小爸爸赶出家门,然后变成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和流浪猫。”

他看了一眼窗外,“马上就要下雨了,到时候我们没地方去,只能住在桥洞下面,缩在烂纸箱里互相取暖。”

说着,他又揪了揪单小白的耳朵,“你还有毛毛可以取暖,我什么都没有。最后我被冻得感冒发烧,神志不清,你只能叼着一只破碗,挨家挨户的去给我讨吃的。”

“别人嫌弃你是流浪猫,还会赶你走,拿混子打你。”林陆打了个喷嚏,继续道,“最后没有吃的,咱们父子双双饿死在桥洞下。而你的小爸爸,”

林陆捏着嗓子,哀哀切切道:“他会找到新的老公,养新的儿子,把我们忘得一干二净。”

单小白无聊的抬起爪子擦脸,完全没听懂铲屎官给他预设的悲惨猫生。

林陆也不用人捧场,叹了口气,抬手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单小白,你听到bgm了吗?阿炳老师的《二泉映月》,我们人生的结束语。”

门外,

不小心听了全过程的单岑:“……”

他突然觉得,林陆给他发一百多条信息一点都不多,他完全可以一个人演完整场戏。

他抬起手,刚要敲门,就听里面林陆的声音再次响起,“怎么办?单小白。我爱单岑,我不想离婚。”

林陆仰躺到床上,他看着天花板喃喃自语:“我觉得二十三岁的我,就是个大傻子。明明有那么好的老婆,却作死要离婚。大概连老天爷都看不过眼了,所以才让我被撞失忆的。”

单小白:“喵?”

单岑举起的手缓缓的落了下来。

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很轻,但在安静的氛围里,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林陆把脸埋进单小白的毛发里,缓缓舒了口气。

他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但他爱单岑是不变的事实。

吱呀——

林陆一怔,猛地转头看过去。

房门被从外推开。

单岑走了进来。

“……”林陆腾的一下坐起身。

本来趴在他胸口的单小白猝不及防的滚下来,不满的挠了他一爪子。

纯棉的休闲裤立马多了一道抓痕。

又废了一条裤子。

单小白蹿下床,一下就跑没了影。

但林陆没时间去管这个,他假装打了个哈欠,一副很困顿的样子,“宝贝,困不困?要不要一起睡个午觉?”

单岑没回答。

他就站在门口进来的位置,脸上依旧冷冰冰的没什么表情,一双冰蓝色的眸子也如无风的湖面,平静无波。

他身上穿着休闲的家居服,白色的t恤和灰色的纯棉运动裤,脚上是一双毛茸茸的拖鞋,大概是被单小白抓过,鞋面上的毛有些凌乱。

不管怎么看,都是一副很平常的样子,但林陆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风平浪静。

就像此刻外面的天气一样,乌云滚滚,大雨将至,空气却出奇的安静。

他的手机上还留着手机运营商发的提醒短信——暴雨将至,请关好门窗。

天上下的雨他可以关好门窗,那来自单岑的暴雨,他该怎么做?

对视片刻,林陆下床,避开单岑的视线往外走,“那宝贝我去给你煮下午茶吃好不好?水饺怎么样?你喜欢虾仁的,还是荠菜的?还是想吃汤圆?我前两天在冰箱里看到了五彩汤圆,看起来就很好吃,我去给你煮。”

五彩汤圆?

单岑想起来了,这是元宵节的时候他包的。

那天是他们在参加婚礼偶遇前的最后一次见面,距今三个半月。

“不用了。”单岑说。

有些东西一旦过了那个点,就算再煮,也不再是那个味道。

林陆紧张的攥了攥手指。

车祸时受的伤刚刚掉疤,今天打架时,又划破了几道口子,手指关节处有些发疼。

他故作镇定的问:“那宝贝你想吃什么?我叫外卖,或者我给你做也行,就是味道可能不太好。”

“林陆,你知道了,对吧?”单岑的声音很轻,但听在林陆的耳朵里却犹如重锤,狠狠的锤在他的胸口。

“宝贝?”林陆叫了他一声,声音里几乎是带上了哀求。

他不想聊这个。

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但冥冥之中似有所觉,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再也无法挽回。

单岑也不好受,不管是相爱,还是分居的时候,林陆在他面前,永远都是风光无限的,即便偶尔耍宝时露出的傻气,也带着不自知的骄傲。

林陆不该是现在这样的。

他应该一如既往的一往无前。

但有些事情长痛不如短痛。因为林陆失忆了,他却没有,所以与其等他恢复记忆后为这段时间的逾踞后悔,不如早早的做决断,断个干净。

“我知道在你的记忆里,我们刚刚在一起,我们感情很好,你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这种转变,我理解。但林陆……”

单岑抬头对上林陆哀伤的眼神,他的心狠狠的抽痛了一下,他抿了抿唇,“我们要离婚的事,是事实。”

“不是!!”

林陆几乎是嘶吼着否认,棱角分明的俊脸满是坚决,“我只记得我们很相爱,你答应了要和我在一起一辈子。单岑,你不能中途毁约。”

“而且结婚有结婚证,离婚你怎么证明?”

“证明?”单岑喃喃的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

“你等等。”他说完,转身离开了房间。

林陆怔了一会,然后抬脚跟上去。

单岑回到房间,从床头柜里找出了一个文件袋。

走回到房门口时,正好和追过来的林陆遇上。

他打开文件袋,从里面拿出一份文件,递过去。

林陆低头。

白纸黑字,离婚协议。

他扫上末尾。

上面有两个签名。

林陆2025年5月18

单岑2025年5月19

林陆的心再次遭到重创,原来是他先签的字。

中途毁约的人也是他。

二十三岁的他果然很白痴。

而且,他瞄了一眼协议内容,他竟然小气到只给单岑一套房子,其他的现金存款、股权全都没有,简直就是丢尽他林陆的脸。

怪不得那么好的宝贝要和他离婚。

是他也得离。

等等!

不!不能离!

林陆盯着离婚协议四个字,就是没伸手接。

他的脑子快速运转着,以他和单岑的性格,绝对不会把离婚的事情大肆宣扬,所以很可能除了他们两个当事人之外,其余人根本不知道。

最多再加上一个席睿,他是律师。

林陆突然福至心灵。

他梗着脖子,睁眼说瞎话,“你怎么证明这份离婚协议是真的?”

“……”

单岑微微瞪大眼。

他完全没有想到,林陆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但转念一想,二十三岁的林陆不可能,但是十七岁的林陆却做得出来。

他深呼吸了一下,“林陆,这份离婚协议不管送到哪里鉴定,这都是你签的字。”

林陆理直气壮,“我失忆了!”

单岑:“……林陆,别闹。”

“我没闹。”林陆突然觉得底气十足,“反正我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之前的事情,就都不算数。”

他边说边偷偷瞄了一眼难得面露无奈的单岑,死猪不怕开水烫似的,“我只记得你上个月元旦的时候才接受我的表白答应和我在一起。”

“所以你现在,就是我林陆的男朋友。鉴于结婚证的确存在,也可以说,我是你丈夫。”

“……”

单岑突然有种很深的无力感。

大概那句‘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写的就是他此刻的心情。

见他不出声,林陆略感心虚的动了动不安的脚尖,“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单岑垂着眼睫:“离婚是板上钉钉的事。”

“不可能!!!”

林陆说得掷地有声“我不可能和你离婚!”

单岑:“……”

林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他往里走了两步,“既然我们是合法夫夫,以后我就搬过来住了。”

单岑总是冷冰冰的脸难得的露出裂缝,他下意识伸手拦住,“不行,出去!”

林陆的嘴角微不可查的勾了一下,他一改失忆后的怂包行为,特别硬气道:“怎么不行了?我们是有结婚证的。”

说着还要往里走。

单岑被他一激,怕他真要住进来,也顾不上保持风度,直接上手把人往外推,“出去。”

林陆也不是真的想住进来,半推半就的被他推到了门边。

就在这时,林陆的眼神突然飘忽了一下。

单岑突然生出了一种很不详的预感,只是还没等他想明白。

说时迟那时快,林陆突然一把抢过他手上的离婚协议,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撕了个粉碎。

最后手一扬,飘飘扬扬仿佛冬日的雪花般落了下来。

单小白以为是在玩,从茶几上蹦下来后猛地蹿过来,一蹦一跳的抓纸屑玩。

玩得不亦乐乎!

单岑:“……”

他深呼吸了一下,“林陆,你是二十三岁,不是三岁,能不能别那么幼稚?”

他是真的生气了。

他想过林陆没那么容易接受,但也没有想到林陆会用这么无赖的方式来拒绝承认。

“我没幼稚。”林陆随手抓了一张碎纸屑,脸上是得逞后又不敢张扬的小得意,“而且我是十七,心里年龄。”

单岑气压又低了好几分,他抬手一指门口,声音又冷又沉,“出去。”

林陆也不知道脑子里的哪根筋搭错了,突然抱住门框,脱口而出,“不出。”

林陆:“。”

单岑:“……”

林陆身高接近一米九,这么大块头抱着门框的样子,实在是没眼看。

单岑冷着声音,“你先放手。”

“不放。”林陆眼珠一转,决定破罐子破摔,死死抱住门框不撒手,“宝贝,让我干什么都行,就是不离婚!”

“只要你答应不离婚,我就放手,也不住你房间。”

“……”

单岑觉得自己活了快二十三年,都没现在这么无奈过,而且还不能对造成这一切的人怎么样,因为他也不知道该拿一个‘心理年龄’十七岁,撒泼耍赖的林陆怎么样。

他缓了口气,“好,你不出,我出。”

“不行!!!”林陆拦住他的去路,势要将撒泼耍赖进行到底,他一边防着单岑出去,一边还要小心碰倒他受伤的肩膀,“宝贝,你得先答应我不离婚。”

单岑看着面前,抿着唇和他对视的男人。

如果不是今天这一出,他还真不知道,那个在外人面前运筹帷幄的林总还有这一面。

不!

其实是有迹可循的。

特别是在背书的事情上,可谓是把耍赖发挥到了极致,所以他才想出了那个,背完了才给亲一下的方法。

他深呼吸了一下,既然僵持不下,那不如就给他找点事情做。

“干什么都行,是吧?”他问道。

林陆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思索片刻后谨慎的点了点头:“是!”

“好。”

单岑冷笑:“那就去把马哲给我背完。”说话的神情和当初在夜市上‘罚’学生时一样的冷酷无情。

林陆:“……”

不是!

当老师的宝贝好可爱!肿么办?

林陆突然理解,为什么被单岑罚后,那几位学生却半点怨言都没有了。

因为实在是,太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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