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岑刚躺到床上,床头柜上的手机就闪了一下。
他侧身拿过手机，发现是林陆发过来的语音。
他随手点开，还带着点小委屈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宝贝～～”
单岑：“……”
话应该是躲在被子里说的,所以声音听起来有种闷重感。
明明就一墙之隔，却还要用这样的方式交流,单岑心底莫名震了一下。
他翻身把脸埋到枕头里,等回过神来时,剩下的语音已经自动播放完，而他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单岑：“……”
他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伸手将空调调低了两度。
a市的夏天越来越热了。
过了一会，他才再次点开语音。
“好吧，就算没有亲亲也要告诉宝贝……”
“张琪的丈夫叫曲青林，是一家小建材公司的老板，最近正在和明夏旗下的一个子公司谈合作,我会让人从这方面入手,想办法用合作制约他的家暴行为,让他不要再对张琪动手。”
单岑听完，心底突然冒出了一股异样的情绪，就好像林陆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他依然是那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少年人。
不管是把曲奇带离父母争吵，还是在得知张琪被家暴后瞒着他出手相助,都说明了他心怀善意。
【单岑】：谢谢
【林陆】：不要跟我说谢谢
单岑一怔，刚想打字回复，新消息就已经发了过来。
【林陆】：来点实际的,比如亲亲啥的～
【单岑】：……
林陆看着这六个点都能想象到单岑此刻的表情,肯定是微垂着眼眸,唇瓣紧抿,想说什么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想了想，他回了一个表情包过去。
【林陆】：[亲亲抱抱]
【单岑】：晚安[拥抱]
【林陆】：晚安[么么哒]
林陆关上手机，脸上笑意很快被敛去。
他刚刚没说的是，利益驱使下的压制，只是暂时的，要想彻底解决这件事情，最终还是要靠张琪本人站出来，否则就算现在压制下去，也会有反弹的一天。
这是一个定时.炸.弹，不定什么时候就炸了。
但你永远没办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张琪不愿意摆脱渣男，他们作为外人，能帮的也就这么多。
过后几天，单岑在学校里碰到过张琪一次，不过鉴于对方并不想自己的事情被过多关注，所以他什么都没问，只是点头打了个招呼就过去了。
不过那一份被放进失物招领处的文件在第二天就被人领走，只是不知道领走的人是谁。
在学校指导完方希和利星的参赛作品，单岑回到家后也没有闲着，直接去了工作间，继续画上次还没完成的画。
上次那幅花园一角被他换下来后，他改成了画现在的这幅——城市的夕阳图。
是那天在酒店露台上看到的景象。
整幅画是暖色调。
天空被晕染成橘色，高楼耸立的城市笼罩在夕阳的余晖下，乍看之下暖洋洋的，是一座温暖的城。
但细看才会发现，实际上整幅画没有一处温暖的地方，因为鳞次栉比的房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这是一座空城。
就像他看到这幅场景时的心情，空荡荡一片。
但现在……
单岑迟疑了一下，最后慎重考虑后还是决定，在画上再添加一点东西。
霍书打电话过来时，单岑刚把最后一层颜料上完。
他接起电话，“什么事？”
“没事，”霍书坐在办公室里，边查看最近画廊的人流量边问道，“就想问问你，上次说的画什么时候能画完，我好提前跟客户打个招呼。”
“刚画完。”单岑把画笔放下，起身后退了两步查看整幅画的效果，“不过等颜料干需要一段时间。”
霍书怔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睁大眼，“你画的是油画？”
“嗯。”单岑走回去，单手把画架搬到了窗户正对面。
这个位置可以吹到自然风，又不会被太阳晒到，正适合油画阴干。
“不是，”霍书懵了，“但给的是水彩的钱。”
“水彩和油画并没有好坏之分。”单岑语气淡淡的，“这一次用油画是因为这次画的东西用油画来呈现比较有质感。”
上一次选择水彩亦是如此。
霍书：“……”
好吧，画家的世界他不懂。
“那我能不能有幸先仰慕仰慕？”他实在好奇单岑画了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单岑喜欢苏老的画的原因，他的画里总是会有一点苏老的某些影子在，但你在看画时又能从中分辨出，那是独属于他的东西。
是一种很有辨识度的风格。
他个人非常喜欢。
所以在新一代的画家里，单岑是他最看好的一位。
不然当年也不好死皮赖脸的求合作。
“我就看看。”他说。
“可以。”单岑挂断电话，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霍书一收到就迫不及待的连接上办公室的大屏幕。
为了更好的看画，他特地装的专业设备，照片呈现出来，就和在现场看一样的效果。
他深呼吸了一下，点开图片查看
当画映入眼帘时，霍书惊讶得张大了嘴，磅礴大气的城市出现在面前，仿佛身临其境。
他站在画前，眼都不眨，一点一点的看过去。
然后越看越心惊。
他先是被整座城市的暖意感染，只觉得从心到外都暖洋洋的，但当他仔细去看时，才发现这座城市的真实面貌，心底又无端的生出了一股荒凉感。
可就在他以为这就是这幅画的最终基调时，他的视线被右下角的一丛迎风开放的小花吸引住了全部的目光。
小花占据的地方很小，花是那种长在路边，随处可见的，最不起眼的小黄花。
可当这一丛花身处一座空城时，霍书却仿佛看到了希望。
就好像跨越重重黑暗后来到黎明，太阳冉冉升起，阳光无差别的撒在大地上。
霍书知道，这一丛花是在告诉看画的人，这座空城的希望，总有一天，会长满在所有人的心里。
“太强了。”霍书喃喃自语。
他仿佛体验了一遍单岑在作画时的全部情感，空荡荡的心里住着一座空城，却在某一刻，那座空城里突然生出一丛迎风开放的小花。
瞬间为空城注入了生机。
他由衷觉得，当初让他们欣然接受的，买家的价格，现在根本不足以支付这幅画的价值。
他第一次生出了毁约的冲动。
也这么做了。
“单岑，你要不要换一幅？”
单岑刚把身上的围裙解下来，听到霍书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顿了一下，“为什么？”
霍书急道：“因为我觉得这幅画和价格不对等，你值得更多。”
“不用。”单岑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对方的提议。
当初对方根本不知道他会画成什么样子，就给出了两倍的价格。现在反过来，他也不能不守信用。
而且，他并没有觉得这幅画有多好。
只能说，在画时他是真实的投入了情感。
霍书以为他是豁不下脸，便提议道：“不然这样，这事你不用出面，我来帮你搞定，就说画还没画好，需要多点时间，然后你再重新画一幅。至于现在的这幅，正好最近有一个拍卖会，我把画送过去，价格绝对比现在的高上许多。”
“不用。”单岑拉开工作间的门，就见门口多了一块‘布偶猫’地毯，仔细去听的时候还能听到小呼噜声。
他问道：“而且你怎么知道，我再画一幅就一定会比现在这一幅差？”
言外之意是，如果更好呢？
而且他不可能特地把画给画差了。
霍书：“……”
“好吧，你赢了！”霍书不怎么情愿的妥协了，“我觉得你以后别接什么定制了，真的太亏了。”
这一幅他是真的后悔到心都在滴血！
他喜欢欣赏艺术，但更喜欢欣赏艺术折换成钱的感觉啊！
单岑未置可否。
挂断电话，他走出去关上门。
单小白被吵醒，大概是没睡足，眼睛睁开又闭上，连续几次后才彻底睁开眼睛，却也只是半开。它眯着眼睛打量单岑，半响后伸展开四肢，小拳头也舒展开，露出锋利的小爪子。
很萌！
见单岑蹲下身伸手过来，它麻利的打了个滚躲开，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向猫窝。
单岑：“……”
琴棋画廊里，霍书看着大屏幕上的画，久久挪不开眼，他依旧觉得意难平。
但单岑已经这么说了，他也不能做什么，只能暗戳戳的发了个朋友圈。
【霍书：唉！看到一幅特别！特别！特别！惊艳的画，但因为价格早就定好，所以只能忍痛送走，个人觉得，画家小哥哥简直是血亏！！！】
霍书经营画廊，加的画家很多，大家看到他的朋友圈后纷纷让他晒图，看是怎么个惊艳法。
——“让我看看！”
——“曝光它！”
……
霍书选了一条回复。
——“签了合同，只能自个美丽，但我敢用我的画廊保证，这幅画要是放出去拍卖，绝对过千万。”
被他这么一说，其他人更想看了，但奈何签了合同，最后大家有志一同的在霍书朋友圈刷起了‘滚’。
不给看还发出来，简直是欠揍。
等到霍书再看朋友圈时，他已经收到一百多个‘滚’了。
霍书：“……”
他截屏发给单岑。
【霍书】：看看，多少人想看你的画
霍书又忍不住看了两眼照片，试图劝劝某人。虽然不道德，但是吧，他是真不希望这一幅名作被埋没了。
【霍书】：感觉还是好亏，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拿去拍卖吗？反正买家也不知道你这幅画是画给他的
过了一分钟，霍书自己也过不了心里那一关，又回复过来。
【霍书】：好吧，你当我胡言乱语
【霍书】：咱们还是要诚信
【霍书】：啊啊啊啊！你什么时候有新画出来啊？赶一赶下个月的拍卖会，你不是差钱吗？正好赚一波！
单岑看完消息，回了六个点过去。
【单岑】：尽量
霍书惊喜得差点蹦起来。
【霍书】：真……真的？
【单岑】：嗯
单岑调出计算器，计算着自己卡上的余额和最近的收入。
看着离付给林陆的购房款还差一大截的数字，他微微拧眉，不然再多赶一幅？
【单岑】：拍卖会时间？
【霍书】：七月底
那还来得及，单岑回了个‘谢谢’后收起手机，转身回房间。
“等等。”在一旁逗猫的林陆突然叫住他。
单岑回头。
林陆把茶几上的果盘递给他，“水果拿进去。”
单岑接过，“谢谢。”
“嘿嘿！”林陆咧嘴笑了起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都说不要说谢谢了。”
想到什么，单岑转身就走。
身后传过来林陆的声音，“不亲，抱一下也行啊！”
单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