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沉迷于看画的苏馨和单意也终于看完了,他们对视了一眼,单意试探的问道:“岑岑,这幅画你要带回国吗?”
单岑头都没抬,“不带。”
单意和苏馨均是面上一喜,前者道:“那爸爸给你把画裱起来?到时候就给你挂在客厅里。”
单岑抬头看了一眼客厅,墙上的装饰画都是苏馨画的风景画,风格挺搭,就点点头,“可以。”
“好嘞!”单意笑呵呵道,“那我这就去给你做个新画框。”
苏馨:“用杉木原色,比较搭。”
单岑站起身,“我去帮忙。”
林陆刚想说自己也去,口袋里的手机就率先响了起来,拿出来一看,是宁栖打过来的。
宁栖作为他的首席助理,工作能力毋庸置疑,公司的大小事务她基本能处理干净,需要到打电话的,都是一些需要他亲自拍板的事情。
所以这个电话,要接。
他起身往楼上走,“我上去接个电话。”
关上房门,林陆边朝窗边走边接起电话,“什么事?”
宁栖:“当年酒驾司机的家人已经找到。”
林陆猛地顿住脚步,眼神骤冷,“在哪里?”
隔着电话,宁栖也被那股冷意冻到,但她声音依旧平静道:“西南一个小山村里,周飞已经在过去的路上。”
林陆重新迈步,“几成把握?”
宁栖:“根据专业软件比对,相似度百分之九十九。”
百分之九十九,也就是说,除非是双胞胎,否则就是同一个人。
“很好。”林陆站到窗边,低头看着那道刚刚走入后院工具房的身影。
不知道单意说了什么,单岑脸上露出了一抹很明亮的笑意,和平时见到的内敛含蓄完全不同。
眼里的冷意逐渐消散,他淡声道:“把人看好了,别打草惊蛇。”在把林成翰送进该进的地方前,他也得让对方尝尝失去所有的滋味,不然怎么对得起他演了那么多年的兄弟情深。
宁栖应下,“好的,林总。”
林陆:“嗯,安排明天飞机。”
工具房里,单岑正陪着单意挑选木头,突然,他偏头朝上看了一眼,二楼房间的窗户里,什么都没有。
他狐疑的蹙了一下眉心,林陆不在上面吗?
那刚刚那种被盯着的感觉是哪里来的?
单意没有发现他的异常,还在挑选合适的木头,边询问他:“岑岑,你来看看这块怎么样?”
单岑收回视线,“可以。”
单意:“……”
从进来开始,他已经问了七八个了,单岑每一个都点头。
他站起身,指着挑选出来的一堆木头问他:“你说哪个不可以?”
单岑以为单意是真的在询问意见,他看了一眼那一堆木头,语气认真的问:“有什么区别吗?”
单意一梗。
“算了。”他无奈的摆摆手,他就不该问单岑意见。从小到大,他这个儿子就对什么都是无所谓的态度,也就在林陆的事情上,那平淡的湖水才能翻起一点浪花。
“你在旁边等着就行。”
“哦。”单岑没意见,乖乖坐到门边的小板凳上。
小板凳应该是苏馨平时做手工时坐的,单岑长手长脚的坐在上面,显得有些小。
单意一回头,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副画面。
青年双腿曲在身前,手搭在膝上,神情淡然的看着门外的景色。
明明是很平常的一幕,看在单意眼里却让他差点落泪。
小时候的单岑也喜欢像现在这样,搬个小板凳坐在门边,看着他外公作画写字,或者看外婆在厨房忙碌,永远都是一副安安静静的,不吵不闹的样子。
世人都说他是个好丈夫,陪着苏馨养病,在瑞典一住就是十年。
可好丈夫的另一面,是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十三岁,一个半大的孩子,一个人生活在国内,虽说有胜似亲人的季伯照看,但终究不是亲生父母。
可这么多年,单岑从未抱怨过。
单意有时候想,他宁愿单岑跟他们闹一闹,甚至是恨他们,也好过他独自一个人咽下那些孤独的日夜。
是他们对不起这个孩子。
“岑岑?”
“嗯?”单岑听到声音转过头来,待看到单意的面色时吓了一大跳,他惊讶的站起身走过来,“爸爸,怎么了?”
“没事。”单意抹了一下眼角,露出一个笑容来,“刚刚眼睛进了沙子,想让你给拿点水洗洗,但现在已经好了。”
“木头挑好了。”单意转身抱起木头往外走,“走,去工作间弄。”
单岑抬脚跟上,“嗯。”
“妈妈好像很喜欢我画的画。”单岑把木头递给单意,状似随意的说了一句。
单意手下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自然道:“我也很喜欢。”
单岑:“那我多给你们画几幅?反正我这几天也没有什么事做。”
话音落下,单意的脸色变了变,“可、可以吗?”
“当然可以。”单岑说,“反正我平时偶尔也会画。”
说完后,他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单意的表情,发现对方嘴唇抖了抖,好似在极力的隐忍着什么。
果然有问题。
不过很快,单意就恢复了正常,好像就是和儿子随意聊聊天般,问道:“那你平时都喜欢画些什么?”
单岑:“风景。”
单意低着头,让旁人看不清他的神色,“不画人像……和静物吗?”
“不画。”单岑说。
单意:“为什么?”
单岑垂在身侧的指尖绻了绻,说:“大概是受外公影响,他以前不是也不喜欢画人像吗?不过……”
单意的手突然抖了一下,正在刨的木头歪了一下,他调整了一下角度,“不过什么?”
“不过,”单岑看着单岑说:“我没有好好学习画画,外公大概要失望了。”
“怎么会。”单意笑得有些勉强,“你外公一向是鼓励自由发展,只要不违法,不违背道德,喜欢什么就做什么,所以你不喜欢画画,他也不会多说什么。”
“还是说,”单意停下手里的活,看着单岑问,“你现在又想往绘画方面发展了?”
“没有。”单岑否认,“当老师挺好的,时间自由。”
“这倒是。”单意认同道,“本来林陆就忙,你再忙的话,两个人根本碰不到一起,容易出问题,所以你清闲一点也好。”
说到这,单意突然顿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般,着急道:“哎,你也别在这陪我了,和林陆出去逛一逛,镇上今天应该很热闹。”
单岑:“昨晚去过了。”
“昨晚是昨晚的。”单意催他,“去吧,你在这,还耽误我干活呢。”
见他不动,单意又催了几遍。
“好吧。”单岑本来还想再套一点话,但过犹不及,他转身往外走,“那您需要帮忙了就叫我。”
“好。”
等单岑的身影消失在后院,单意缓缓吐了口气。
他失力般跌坐到凳子上,这才发现,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
刚刚有那么几个瞬间,他差点以为单岑已经恢复记忆。
不过看样子,应该是没有。
坐了一会,他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接到电话时,季伯刚刚处理完后院的藤蔓。
“姑爷?”
单意‘嗯’了一声,“季大哥,我想问您件事。”
季伯听到单意的语气有些严肃,他的神色也跟着变得严肃起来,“你问。”
单意:“单岑这几年,是不是经常画画吗?”
季伯一听就急了,“小少爷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严不严重?”
“没事。”单意赶紧把单岑昨天画画的事情说了一下。
“我就是问问情况。”
“这我还真是不清楚。”季伯说着叹了口气,“小少爷很少回来,我说去照顾他他又不同意。不过,他现在不是哲学老师吗?应该没有经常画了吧?”
顿了一下,他又道:“这件事问林少爷不是更清楚。”
这个单意也想过,但是,如果单岑真的是有意隐瞒他们,那林陆那里就绝对不会是突破口。
而且相对而言,单岑比混迹商场多年的林陆要简单得多。
所以从林陆那里入手,容易打草惊蛇。
“我先侧面打听一下。”单意想了想说,“季大哥,等他们回国后,你想办法去一趟他们住的地方,看看有没有发现。”
季伯一口应下,“好。”
而此时,被单意认为很难搞定的林陆,正茫然的看着单岑,问出了心底的疑惑,“为什么?”
单岑心说,他也想知道为什么。
但这话不能对林陆说。
他转身坐到沙发上,“你就当这是个秘密吧,他们问起来的时候,你就说我只是偶尔画一画,画的也只是风景。”
林陆听出了其中的不寻常,他走过去蹲到沙发边,仰头看着单岑,有些担忧道:“发生什么事了?”
单岑怕被林陆看出端倪,偏开了头,“别问了。”因为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只是潜意识的知道这件事不能让爸妈知道而已。
林陆皱眉。
这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并不太好。
半响,单岑转回头,垂着眼眸看向林陆,恳求道:“答应我,林陆。”
林陆对上那双冰蓝色的眼睛,下意识点头应下,“好。”
得到肯定答复,单岑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谢谢。”
“不客气。”林陆抓住他的手,捏了捏,说,“但你得答应我,有事情一定要告诉我,好不好?”
单岑动了动被握住的指尖,“嗯。”如果他知道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