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回到疗养院,林陆先去看了一下林父,确定他最近状况良好后才回到单岑这里。
医生拿着最新的检查报告和他汇报,以目前的情况看,单岑应该很快就能醒过来。
一连几天,总算听到一个好消息,林陆的心情总算是放松了一点。
他让医生去休息,自己则回了单岑的房间。
昏迷了三天,即便照顾得再好,单岑也肉眼可见的清瘦了许多。
那本就如白瓷般的皮肤更是添了一层病态的白。
看着就让人心疼。
他打了热水,细细的给他擦洗了一遍,又换上新的衣服,这才去卫生间收拾了一下自己,然后躺到单岑旁边,习惯性的揽着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说着最近的事情。
“我刚刚去看爸爸了,医生说他的状况有好转,说不定很快就会醒过来,所以你也要快点醒过来。”
“曲森和林成翰父子勾结犯罪证据已经找到,杀人未遂,肯定往严重了判。”
“单小白又去看了一次医生,已经没有大碍,只是愈发的黏人,还要人陪着,不过它不适合来这里,就让徐阿姨在家看着它。”
“还有画展的事情,我已经帮你和程老师请过假了,他还问你去干嘛了,我骗他说你出国了,很忙,没时间接电话,所以到时候不要说漏嘴了,不然程老师肯定要找我算账!”
“从聪的事情也确定了,专家团今晚就到a市,会诊过后会有新的治疗方案,他会好起来的。”
“还有,再过不久就要开学了,你要是不赶紧醒过来,你的工作就要没了。”
“你舍得你那些学生吗?”
……
林陆这几天都没怎么合眼,白天又公司疗养院两边奔波,身心都有点累,所以不知不觉间就睡了过去,还罕见的打起了呼噜。
所以单岑睁开眼时,听到的就是近在咫尺的呼噜声。
他茫然的转过头,昏黄的夜灯下,只见林陆躺在旁边睡得正香,顿时有些哑然失笑。
就连那呼噜声,都成了少有的烟火气。
他没有动,也没有出声,只定定的看着面前这个让他沉迷其中,无法自拔的男人。
心里突然涌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来。
他清楚的意识到,眼前的这个男人,才是他所认识的、记忆中完完整整的那一个人,而不是经过改写、催眠之后的那一个。
单岑忍不住用视线慢慢描绘着他棱角分明、俊美无俦的五官。
很多人都说,不笑的林总很难接近,看起来总是冷冷清清、不苟言笑的。
可单岑知道,那都只是表面而已。
骨子里,林陆还是那个热情如火的小太阳,无时无刻不在温暖着他,陪着他走过了那段黑暗的岁月,也让他实现了自己的梦想,而不是被黑暗吞噬,泯灭在时光里。
那些攀附在他身上,想要将他拖入地狱的藤蔓,已经被林陆斩断。
他获得了新生。
林陆也成了他的救赎,是他唯一的光。
所以他始终觉得,当年答应从聪他们去迎新晚会,是他做过的、最对的一个决定。
不然他无法想像,如果生命里没有林陆,那他的人生里将是何等的贫瘠。
他也很庆幸——
一转经年,他们依然近在咫尺,只要一抬手,就能碰到。
不知道梦到了什么,林陆的眉头突然蹙起,薄唇也紧紧抿着,好似在和什么东西较劲一样。
看起来既有点幼稚,又显得特别可爱。
单岑的视线不免落在那双阖着的眼睛上,当它睁开时,必然淬着耀眼的光芒,让旁人心生敬畏。
只是他很快发现,对方的眼睛下方,有着很明显的乌青,显然是没休息好。
几乎是在一瞬间,他就想到了他没睡好的原因。
他垂下眼,心不自觉的往下沉了沉。
是他……
“宝贝,你醒了?”
林陆惊喜的声音传来,单岑倏地回神,他抬眸看去,一下就对上林陆那双满是惊喜的眼睛,黑白分明,炯炯有神。
他不自觉的扯动嘴角,想要对他笑一下,好安他的心,可刚刚离开黑暗的身体根本不受他控制。
怕吓到他,单岑只是眨了一下眼,然后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不等他说话,林陆已经如炮弹般,蹭的一下窜下床,连鞋都没穿就跑出房间去喊人。
“医生!!”
“单岑醒了!”
……
本来沉睡中的别墅接连亮起了灯光,不到一会便已灯火通明。
看着林陆几近失控的样子,单岑有些想笑,却又觉得有些心酸。
易地而处,不难想象这些天来林陆所要承受的担心与心疼。
而且,他虽然在昏迷中,但隐隐的能听到林陆说的话。
那些看似平常的话语,内里却是藏着万般的担忧。
单岑抿抿唇,只希望他这幅样子可别被他的下属看到才好,不然实在是有损他们严肃认真、不苟言笑的林总的威名。
林陆却不知道单岑转眼间想了那么多,把人叫来后就一瞬不瞬的盯着单岑,就怕他突然间又晕过去。
好在经过检查,单岑恢复良好,只要好好休息就行,但离开前,医生很隐晦的看了林陆一眼。
林陆了然,身体是好了,但别的不好说。
不过他知道,有些事情急不得,需要慢慢来。
把人送走,房间里只剩下单岑和林陆两个人。
单岑打量了四周一圈,问道:“这是哪?”
他也是刚刚才注意到,这里既不是家里,也不是南湖,不知道林陆把他安置在了哪里。
“疗养院。”林陆坐到床边,像是怕他跑了般,径直拉过他的手握住,然后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单岑摇头,“没有。”
“怎么在疗养院?”他问。
林陆解释,“医院人来人往,不利于你休养。”
单岑点点头,接受了他的说法,“那我们明天就回去。”相对而言,他还是喜欢住在家里。
“这个不急。”林陆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你再休息几天。”
单岑却摇头,“我已经没事了,而且画展的事情还需要我去忙。”
林陆:“我已经和程老师请过假,等你好了再说。”
单岑一怔,“请假?”
“嗯。”林陆忍不住捏捏他的脸,“放心吧,没说你生病的事,只说你国外有急事,出国了。”
单岑闻言放下心来,他的确是不想他晕倒的事情被人知道,“谢谢。”
林陆含笑看他,“一句谢谢就完了?”
单岑:“……”
他沉默了好一会,才倾身在林陆脸颊上亲了一下,“好了。”
随即神态自若的退开身,如果不是注意到他耳根处那可疑的红痕,林陆都要信了。
他眉头一挑,倾身追过去就要亲在单岑双唇上,却被单岑伸手挡住,“我没洗漱。”
林陆却不依不饶,“我不介意。”
可我介意!
单岑有些羞恼,“林陆!”
林陆耍赖,“就亲一下。”
……
“嘶!头疼!”单岑一边往后躲,一边捂住脑袋。
林陆一怔,心紧跟着揪了起来,起身就要往外走,“我去叫医生。”
“不用!”单岑赶紧拉住他,“我没事。”
“不行。”林陆以为他是不想看医生,低声安抚道,“乖,就看一下,马上就好。”
单岑:“……”
怎么感觉醒过来后,林总变傻了?还是他的演技变好了?
单岑有些心虚的垂下眼眸,“我没事。就是……”
林陆等得心急,“就是什么?”
单岑牙一咬,干脆豁出去了,“就是得了一种不洗漱就头疼的病,而且……”
对上林陆黑白分明的眼睛,单岑嘴角泛起一点笑意,他伸手指了指床头,“而且这里有呼叫铃,不需要跑出去叫。”
林陆:“……”
林陆目瞪口呆,还能这样?
他家宝贝不会是被人魂穿了吧?
不然怎么变得这么腹黑,还……这么的可爱?
好想揉一揉,搓一搓,最好能藏起来。
“宝贝?你……”
“我要去洗澡。”第一次干这种事,单岑脸有些发红,只想找个借口死遁,所以一说完,他就要推开林陆下床。
林陆哪能放过他?
不教训一下真是要上天了,直接压住人亲了老半天才把人放开。
而原本白皙的宝贝已经变成了粉色,双唇更是透着隐隐的红肿。
单岑一边喘息一边瞪他,“流氓!”
林陆心情大好,半点不在意,甚至还低头亲了他一口,道:“只对你流氓。”
单岑:“……”
好吧,有一点点开心。
他轻咳了一声,微微偏开头,“我要去洗澡。”
这回林陆没再阻止,不仅放好了热水,还亲自把人送到了门口,殷勤道:“要不要搓背服务?”
“当然,别的服务也可以!”
砰——!
单岑毫不犹豫的甩上门,如果不是林陆躲得快,那门板可就砸他鼻子上了。
林陆半点也不恼,甚至还露出了笑意。
嘿嘿……!
他家宝贝可是空着手进去的,所以洗完澡后没衣服怎么办呢?
林陆已经能想象到单岑割地又赔款的景象了。
他笑道:“宝贝你小心点,有事叫我。”
“知道了。”
单岑脱了衣服躺进浴缸里,热水漫过身体,顿时舒服得忍不住眯了一下眼。
这些天里,林陆虽然每天都帮他擦身,但因为他经常冒冷汗,所以身上依旧黏糊糊的。
现下总算是舒服了。
再者,他也要想想,之后要做些什么。
从睁眼到现在,他一直有意的忽视掉那段重新回来的记忆。
因为对他而言,那段记忆就是禁忌之地,随时随地都可将他拖入万丈深渊,万劫不复。
所以他轻易不敢踏足。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单岑缓缓的闭上双眼。
他记得,那时应该是秋天,前院的梧桐……
突然,心脏像是被人紧紧的攥住,只能被迫停止了跳动,也让他差点忘了呼吸。原本搭在浴缸边缘的双手倏地攥紧,窒息感扑面而来,死神在逼近。
混乱的画面一闪而过,细密的冷汗瞬间布满了额头,额间青筋凸起。
好似下一瞬,人就会晕过去一样。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修长的手指骨节已经用力到泛白,看着竟是比那白瓷浴缸还要白上几分。
单岑心底的狠厉在无声叫嚣着,他恨不得将那些人碎尸万段。
当日所受之辱,必将千万倍奉还。
情况几欲失控时,单岑猛地睁开眼,那双冰蓝色的瞳仁已经尽染血色,周身散发出来的戾气就像是那嗜血修罗的周身黑雾,几欲将这人世间毁灭。
单岑拼尽全力,才堪堪的压下心里那喷涌而出的戾气。
那几乎已经触碰到他双脚的黑暗也终于被他重新压回了心底最深处。
但这也几乎咬碎了他一口银牙。
他甚至隐隐的感觉到喉间涌动的铁锈味。
半响,他眨了眨眼,眼中血色尽褪,眨眼间便又恢复成了往日的冷静自持。
如若不是额头上还布满着细密冷汗,刚刚的失控就好似只是一场错觉。
可单岑知道,他们来势汹汹,稍有不慎,必是万丈的深渊地狱。
所以他必须跨过这道障碍。
如若不然,那终将成为一个定时炸.弹,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将他炸毁。
而首当其冲的,就是他要查明当年的真相。
叩叩叩——
门外传来敲门声。
“宝贝,好了吗?”
单岑回神,他抿抿唇,声音有些暗哑,“马上。”
说着,他快速的从浴缸起身,并冲洗干净,只是擦干后要穿衣服时,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进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拿。
像是知道他的窘境,门外的人适时的过来询问,“宝贝,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单岑:“……”
单岑咬牙,这人百分百是算好的。
但就算是知道又怎么样?人在屋檐下,只能低头。
“给我拿套衣服。”
“哦~”林陆靠着门框,姿态闲适,他的声音更是藏着隐隐的兴奋之意,“不知道这位公子要拿什么来换呢?”
单岑忍了忍没忍住,直直翻了个白眼,“卧室居住权。”
“!”林陆一个踉跄,差点靠不稳。
他严正拒绝,“不行。”
单岑弯了一下眼眸,“好像,有点冷。”
说话间还特别应景的打了个喷嚏——
啊嚏!
林陆:“……”
林陆有什么办法?
明明知道有可能是装的,却半点不敢冒险。
最后,那幻想中的割地赔款半点没实现,还被教训了一通。
林陆觉得有点委屈。
但看了看窝在自己怀里安睡的人,也就释然了。
谁让这是他的宝贝呢?
自己找的,只能自己宠着。
而且,宠上天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