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十四分。
门后的通道一片黑暗,看不清任何东西。这里的空气要比外面要稀薄一些,待的时间太长可能会窒息。
津岛治拿起从烛台上顺来的提灯,伸手扭动开关,四周的黑暗被刺眼的光芒所驱散,通道中顿时如同白昼一般明亮。
只见他将提灯底下的不规则圆环又扭动了半圈,白炽灯的光亮这才渐渐变为护眼的暖黄。
昏暗的灯光下,两人一前一后地在并不狭窄的幽道中走着,气氛实在沉寂得不像话。
走在前面提着灯带路的少年轻轻深呼了一口气,心里有些忐忑地开口说道:“βル号192'egnα?”
安长钦听着从对方口中说出漫画74.5话中太宰与陀思在狱中说的如同乱码一般的密语,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接。
“2jɔ3……88auタ……”他顿了一下,思考着该怎么用言语表达,“黑框?”
“噗哈哈哈……”少年被他的描述逗笑了,他有些哭笑不得地转头看向安长钦。
“安长钦……对吧。我可以这么叫你吗?”过了几秒,他又道,“就算不可以也没关系的,毕竟我们是「同类」嘛……”
提灯的暖色如同日落前的夕阳,映得他熠熠生辉,阴影下的灰色墙壁就像是为了衬托他的背景板,硬是将穿着白衬衫的少年烘托出了种朦胧却又清晰的神圣感。
看着这一幕,安长钦绛紫色的眸子微闪,莞尔一笑着回应道:“……当然可以。”
沈知千不由苦笑道:“……谢谢。”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像是一个对自己很重要很重要的人离开后再次来到了自己身边,又像是对对方印象都不怎么好的陌生人一样互相冷眼相待。
他提着提灯转过身去,准备继续赶路。
“阿嚏!”他突兀地打了个喷嚏,身子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真的不是有意毁气氛的啊,是真的没忍住。
说起来,他都快忘了自己大晚上的就这么在外面晃悠是会染风寒的了,自己的身体糟蹋惯了,突然给换了还蛮不适应的。
“……等我一下。”安长钦话音刚落,一转眼便没了身影。
“诶?”
沈知千尾音一落,只见消失的青年再次出现,手上还挂着一件黑色大衣。
“喏。”他将手中的大衣抛给沈知千,示意对方穿上。
沈知千看着手中的大衣,闪着星星眼地惊叹道:“哇~!饭团君你真的好暖哦,居然会专门替我去武侦拿衣服!”
“赶紧穿上,等会感冒了可别传染给我。”安长钦转头不再看他,摆了摆手,语气冷淡得有些无情。
“好——”对方笑得格外灿烂地延长声音回应他,丝毫没有被损到的样子。
[风寒感冒是不会进行传染的,在医院兼过职的饭团君是没记起来嘛?]
“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站在后面的安长钦沉默着,语气有些严肃地道。
“嗯?”沈知千伸手一挥将大衣披在身上,转头看向他,“你说。”
“刚刚在那个房间里时候,你的所有行为都是演出来的吗?”
“为什么这么想?是我演的不好吗?”
“不,我并不是怀疑你的演技,而是你为什么要说那种意义不明的话呢?就比如,「通往幸福的钥匙」、「他会生气」什么的。”
“哦~”沈知千恍然大悟道,“你说这个啊,当然是为了塑造剧本里的人设啊。”
闻言,安长钦皱眉想着自己很久之前便有的想法,暗道:[猜对了吗……]
“「通往幸福的钥匙」指的是进入剧本的所需之物,是唯一能够开启死局的道具。而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它,并将之抛进海里。”
不知为何,手中的提灯忽闪了两下宣召电量即将告罄,他瞥了一眼不争气的提灯,转头对安长钦道:“时间紧迫,我们边走边说吧。”
“……而「他会生气」中的「他」指的是这艘游轮的船长,也就是我所要扮演的角色……”他脸上带着歉意地笑了笑,“说得那么难懂真是不好意思,纯属下意识行为……见谅。”
“我明白了。但是你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角色是什么设定的呢?是有什么特殊原因吗?”
沈知千怔了一下,“为什么呢……我也不知道。不过特殊原因好像是有的,还记得当时我打晕的小男孩吗?他因为名为《无梦》的剧目而入了局,提前代入了演绎的角色。”
“呵。”他嘲讽地冷笑了一声,“这种只用得着躯壳的剧目还真是糟糕透了。「让演绎者认为这不是在演戏,而是在深深代入角色」……真想不通到底是谁想出来的烂点子。”
安长钦思考着这句话中的含义,话语中的信息令他不由想起那时灯火通明的长廊和来意不明的空灵声音。
“你说的状况我经历过,但我不能确定那里到底是不是演出舞台。”
“哦?说来听听?”沈知千颇有兴趣地回头看了他一眼,走路的步子都放缓了些。
安长钦依言将自己在长廊碰到一个奇怪的人并通过彩窗解决的奇妙路途讲给了沈知千听。
“哇,很不错呢。有机会的话我也想体验一下。”他感叹了一下,停下脚步走到墙壁前问道,“有注意到彩窗上自己的表情吗?”
他回忆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回答道:“眸中无光,表情有些狠厉,还有说不上来的……悲哀?”
闻言,正在解电子锁的沈知千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就对了。”他转过头微笑着,“恭喜,你进入了《死局》中无解的章节——《走不尽的长廊》。”
他背后的石门缓缓向两边开启,明亮的灯光从门缝中照射到昏暗的隧道里,沈知千的身形被光芒尽数包裹着,亮得看不清那被绷带缠绕的脸庞。
这是个一眼望去尽是一些只有富人才能买得起的奢侈品的房间,书架上有一半的空位是用来放收藏的,东西很多却不显得杂乱无章。
沈知千将已经熄灭的提灯放到桌上,走到书架前拿出一个首饰盒。里面是一条金色的十字架项链,整体像是被荆棘包围了那般华丽,做工很是精细。
他拿出项链,抬手放在自己眼前打量了起来。金质十字架在灯光的照耀下变得更加亮丽,在白炽灯下熠熠生辉。
看着十字架,沈知千没忍住笑了一声,脸上尽是嘲讽的意味:“这种东西……说是钥匙我是真不敢相信——太劣质了。”
站在一旁的安长钦默默地看着对方眸中的光点一点点化为乌有,转头看向桌上的首饰盒。
「爬满荆棘的细十字架。教会破败、神官叛逃、修女流离失所……无一都在警示着世人远离教会。」
白色卡片上这样写到。英文用意大利字体写着,笔画飘逸但又工整,落笔处有一个与卡片格格不入的黑色圆点,看得出来持笔之人书写时在犹豫着什么。
[教会……叛逃?]安长钦在心中暗自琢磨这两个词,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抬眸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走向大型玻璃窗前的黑发少年。
可对方却无视了自己流露出的感情,站在窗户上看了眼不远处的大海,转头笑眯眯地对他伸出手。
“走吧,该去销毁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