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近黄昏,许玖勉强喝了一碗粥,船上吃的简陋,只这一碗鸡汤熬的白粥,也是七巧自己用熬药的小炉子熬的。
也只将将熬了两小碗,剩了一碗,许玖让七巧喝了,跟着她这些日子,七巧亦累,她在王府虽是婢女,却并不伺候人,只护着魏老王妃,陪着说笑而已,如今跟着她,倒成了打杂的了。
魏殊又该骂她了。
他该说“许阿玖,看看你那幅没出息的样儿,还得累的七巧跟着你受苦。”
她想陈英,想魏殊,想她的孩儿。
晏温,你该抱抱我的,你这个笨蛋。
她想。
雨下的越发大了,船行起来就有些难,蔡元勋让往最近的港口处停了。
也该补充些东西了,要到云城至少还得十来日,人多,行船不易。
许玖累,早早便歇下了,
夜半无声,只见船旁停了数辆马车,有人从车上悄无声息的下来,马车又急匆匆的走了。
一夜无事,等许玖醒来时,船又出发了,岸边的风景看的久了,也觉得无趣起来,许玖是个懒人,便待在船舱里写字画画,她画画一般,却总有别人没有的巧思,画出来的画总比别人鲜活生动些。
七巧和云生看着许玖画的烟雨江南,亦听讲了许多与江南有关的趣事,他们想让许玖高兴些,她亦不想让别人担心,即便是强颜欢笑,她也做得认认真真。
吃过了午饭,许玖约莫是晚上睡的多了,她并不瞌睡,让七巧歇了去,她去了船头。
雨过天晴,还是有些凉,她紧了紧肩头的斗篷,这一场病,委实久了些。
船头却立着一人,一身白衣,欣长挺拔。
唉!你看,他们总归还是要见的吧!
许玖走到他身旁,盯着顾雁行的侧脸,不声不响。
他直直看着远处,眉头紧锁,嘴唇紧紧抿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晏温,你还记得我么?”
许玖先开了口,她喉头微哽,咚咚的心跳震耳欲聋。
他回头看她,眼里的情绪既陌生又熟悉。
他盯着许玖看,看了好久,久到许玖以为他没听清自己问了什么。
“记得。”
他简单的答了两个字,不悲不喜,像对着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还好。”许玖叹气,至少还知道她是谁。
“阿玖。”他轻轻叫她的名字。
许玖冲着他笑了,她笑起来便露出了两颗兔牙来,又灿烂又稚气,和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看着她笑的模样,他胸口憋闷的发疼。
可脑子里有个声音却提醒他,他如今欢喜的人是环娘。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可所有的一切都遵从着脑海里的那个声音,他身不由己,心亦不由己。
“晏温,你抱抱我吧!”她伸手,固执的盯着他看。
他的眼里迸发出惊人的光亮来,可只一瞬,那光亮又不见了。他捂着胸口,竟是脸色苍白,似极力忍耐着,额头不一时便一层汗,他终究忍着没出声。
许玖忍住去抱他的冲动,退了又退。
苗疆有情蛊,姑娘将蛊虫碾碎服于心爱之男子,那男子便离她不得,若对别人动心,就会心痛难耐,重者可疼痛而亡,最重要的是情蛊无解。
许玖全身发抖,不能自已。
她不由向后退去,退了一步又一步,一闭眼,眼角便是一串泪,这女子何其毒也,竟然给他种下情蛊。
许玖恨不得立时去杀了她,可她死了,顾雁行亦得死,这是一道无解之题,不论是多么了不起的许玖,她也解不出来。
她怎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
老天为何处处给她出难题?她不舍他死,亦不愿他和别人在一处,叫她如何去做,能不违心,亦不让他死?
他中情蛊,身不由己!
“晏温,你快回去!”
许玖扶着船舷,咬牙忍着泪,说了这样一句。
男人忍着疼,嘴唇已咬破了一层皮。
他心疼难耐,却不知道为何这般疼。
脑子里的声音总说他爱环娘,可他不能吻她,亦不能抱她,可一想到不喜欢她,便是心痛难忍。
男人捂着胸口,低声念了句阿玖,怅然若失。
许玖觉得心被劈成了两半,她终是撑不住了,一口鲜血喷出来,腥甜温热。
阿娘曾说过,人这一生若不经历一场情伤,你永远都不能知道爱一个人究竟有多么难。
谁的爱情都不轻易,总有各种各样失去的缘由。
阿娘,如果是你,如今你会怎么选?
可阿玖不管对错,永远都只有一个选项,她要他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