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文君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出,伤疤做不了假,不好否认。
不过她原本也不是非得否认,寺里那么说,只是不想让孟琦称心罢了。
如今被识穿,也没明着承认。
她推开翠儿,放下袖子,淡淡道:“你跑来这,该不会是劝我回府的吧?”
翠儿摇头:“老夫人知道您的事后,把您从族谱除名了,您就是想回去也回不了,奴婢怎么会劝您回府。”
秦文君挑了挑眉。
竟还有这等好事?
她换了个身份就是不想和孟家有牵扯,孟家除了她的名,她以后就真的和过去一刀两断,可以安安心心做秦文君了。
她心情大好,笑问道:“既然如此,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翠儿幽怨道:“小姐您这话太伤奴婢的心了,奴婢当然是想您,才来找您的啊!”
她朝旁边椅子偏了下头,那里放着一个小包袱。
“奴婢把家当都带过来了,以后您在哪儿,奴婢就跟到哪儿。”
秦文君惊诧:“你就这么跑出来,不怕府里把你当逃奴告官?”
翠儿从怀里掏出一张文书,得意洋洋地展开。
“奴婢用这些年攒的银子给自己赎身啦。”
秦文君扫了一眼那张卖身契,笑道:“既然你已是自由身,还跟着我做什么?有你这么上赶着给人当奴婢的么。”
萧清音:你自己还不是一个德行,好意思说别人。
翠儿一脸受伤。
“小姐您好没良心,奴婢来投奔您,您竟然笑话奴婢。”
秦文君笑了笑:“就算你要投奔我,我也留不了你,我自己都还给人当奴婢呢。”
翠儿惊诧:“小姐您说什么?您给人当奴婢?这怎么可能!”
秦文君把自己尚未完全脱落伤痂的双手递给她看。
“看到没,这是我每日干活累出来的。”
翠儿不知她受过拶刑,见她十指没一个好皮的,顿时大惊失色。
“小姐您这是给谁当奴婢,怎么会把双手折腾成这副模样,就是咱们府里的浆洗婆子,手也没这么糙啊。”
秦文君叹了口气。
“不好在背后说旧主的不是,总之,你知道我这些年没过什么好日子就是了。之前我还遭了一场大难,要不是运气好,遇上姑娘,你就看不到我了。”
翠儿一阵唏嘘。
“没想到小姐您这些年过得这么苦,早知如此,您当初就不该离家出走,奴婢听说您还有个孩子,姑爷是谁?他怎么忍心让您给人为奴为婢,受这种罪。”
秦文君脸上浮起一抹哀伤。
“孩他爹早就死了,我们娘儿俩被人赶出来,无家可依,不给人做奴婢怎么过活。”
翠儿听罢,对她这些年的遭遇有了大致了解。
离家出走,嫁了个短命鬼,独自抚养孩子,给人当粗使婆子。
过得可真惨啊。
还不如她呢。
但面上还是假惺惺道:“以后有奴婢帮您,您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真的吗?”秦文君一脸惊诧,“你愿意帮忙倒夜香,刷恭桶,扫马厩,浆洗衣服?”
翠儿:“!!!”
竟然做的这种脏活!
难怪她十指都烂掉了。
她满脸难以置信:“萧大姑娘不是有名的大善人吗,怎么会让小姐您做这种活?”
秦文君反问:“大善人就不需要倒夜香了吗?这些事总得有人干,要不是我表现好,这些活还轮不到我来做呢。”
说这话时,她的语气充满了自豪感。
翠儿差点绷不住表情。
昔日主子竟然为自己能干这种脏累活感到荣幸。
这都被虐成什么样了啊。
她真要照大小姐说的,留在她身边吗?
翠儿低头看了眼自己养了好久才消掉所有茧子的手,默默做了决定。
“小姐您真是太不容易了,”她感慨道,“既然这样,奴婢就打扰您了,不然怕是要耽误您干活,害您受责罚。”
秦文君一脸维护:“我们姑娘才不会责罚人,她对我们可好了,还亲自做药膏给我敷手呢。”
她要真对你好,就不会让你干粗重活。
翠儿心想。
真是大傻子一个。
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银票呢。
她怕自己呆久了会被传染傻气,聊了两句后就赶紧告辞了。
秦文君送走她后,转身揉了揉自己的脸。
“演戏可真累啊。”
她感叹道。
“孟琦听了,因为会把我抛到脑后吧。”
她这个嫡姐,从小到大都喜欢从她的挫败里寻找优越感,想必听了翠儿的汇报,会高兴好一阵子。
如她所料,孟琦听完翠儿的转述,又惊又喜。
“她真的过得这么凄惨?”
“嗯!大小姐您是没见着她那双手,跟被烙过一样,太可怕了,奴婢只怕今晚要做噩梦哩。”
孟琦十分解恨。
“活该。”
她就说孟珂凭什么博得萧清音维护,原来是靠做脏活换来的。
玩还是萧清音会玩啊。
让那么漂亮一姑娘给她刷恭桶。
纤纤玉手刷出来的恭桶,想必用起来会更舒坦吧。
孟琦想到给自己刷恭桶的婆子的菊花脸,顿时一阵恶心。
不行,她得换个人。
见翠儿长得还算顺眼,她吩咐道:“以后你就留在我院里吧。”
翠儿吃了一惊。
她虽然人还挂在二小姐名下,这些年可是跟着大少爷过日子。
要是来了大小姐院里,她还怎么跟大少爷幽会啊。
孟琦见她一脸为难,不悦道:“怎么,你不乐意?你前主子可是高高兴兴给人家倒夜香刷恭桶的,你比她还娇贵不成?”
翠儿惊骇。
“大小姐您留我在院里是要刷、刷恭桶?”
孟琦冷哼了一声,轻蔑道:“不然呢?你初来乍到,还想越过我院里的丫环,替我管衣裳首饰不曾?”
翠儿暗暗叫苦。
还以为大小姐和离归家能让她捞点好处呢,没想到竟要如此折磨她。
她要真给她刷恭桶,大少爷肯定不会要她了。
当即“噗通”一声跪下。
“求大小姐饶恕奴婢,奴婢没干过这种粗活,做不来呀。”
“只要你肯努力,没有做不来的活。”
孟琦冷冷道。
“你要不相干,我这就让管家叫人牙子来,把你卖到窑子去,遂了你的愿。”
翠儿吓得忙不迭应了下来。
从此在院里负责起倒夜香刷恭桶的活。
把秦文君诅咒了一遍又一遍。
秦文君不知道自己随口胡诌的话让翠儿受了磋磨,柏彦章的披风晾干后,她掏了大半身家,买了两罐他爱喝的六安瓜片,精心包装好,连披风一起,送去柏府。
管家把东西呈给柏彦章,他只留下披风,礼物却是看都不看一眼,就让管家送还秦文君。
“好的,老爷。”
管家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却听柏彦章喊了声:“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