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沐板起了小脸儿,看安逸萧的眼神都不对劲儿,气鼓鼓的。
“小若依,你别听这个哥哥胡说八道!姐姐给你糖吃,姐姐能是坏人吗?”
“反而是这个哥哥,他给你打针哎,那多疼啊,这能是什么好人?是不是?有没有道理?”
赵若依想了想,一双墨色的瞳孔转了下,还是异常公正的没有倒戈。
“姐姐,谢谢你的糖,我觉得你们都是好人。”
倒是安逸萧面色有些僵硬,慢慢抬起眼眸,冷冷清清的注视着安沐,微不可闻的轻哼了声。
“行啊,沐沐,你哥我不是好人?”
那低沉的声音宛如一道惊雷,直直让安沐惊醒过来,讪笑着讨好。
“哥,你刚都说我脑子不好,我也没生气,你可不能这么小心眼啊!”
安逸萧深吸了口气,随便坐在了另一张椅子上。
“怎么着,你偷跑出来玩我还不能说两句?”
他拧起了眉,装作一副很痛心疾首的模样。
“我不仅要工作,还得关注你学习情况,你哥我这么辛苦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让你好好学习不落后吗?”
安沐顿时耷拉下脑袋,即使她总是标榜自己没道德,不会被道德绑架。
但若是在面对自己亲人的时候,还是多少有些作用。
更何况安逸萧贯会拿捏人,自小到大他都将安沐拿捏的透透的。
将自己置于奉献者的地步来说教永远是对安沐最有效的方法。
虽然次数多了还会有些内疚吧。
安沐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便知错能改的对着安逸萧道歉。
“对不起呀哥哥,我知道错了,我下次出来玩一定和你讲清楚!”
安逸萧也知道见好就收,他抬了抬金丝镜片,对安沐展开了笑,才满意的询问。
“为什么偷穿我衣服?还溜出来?还知道送礼?”
赵若依‘啊’了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看着安沐和安逸萧,视线来回转。
多少有些可爱在里面。
安沐心软的不行,手欠的伸了过去,轻柔的掐了掐肉乎乎的小脸儿。
才正视着安逸萧,低着头,看起来诚恳极了。
“我就是想出来玩,对了,哥,小若依还这么小,这手什么情况啊?”
涉及到安逸萧的专业领域,他便不自觉开口。
“1度开放性骨折,皮肤被自内向外的骨折端刺破,创口在两厘米以下,软组织挫伤轻微,皮肤外面无明显污染和骨折端外露,应是意外或者摔伤导致。”
赵若依看了下自己的手臂,也知道说的是自己。
安沐点了下头,又看向了赵若依。
小小的一团缩在床上,只有那只受伤的手完全露在外面,被包裹着支架。
安沐凑近了些,几乎能闻到另一只糖果的味道。
“小若依,你能告诉我这手是怎么伤的吗?”
赵若依猛地低下了头,不愿沟通的模样异常明显。
安沐被突然的动作惊了下,立刻明白赵若依好像知道些什么。
还想再询问,却被安逸萧开口阻挡下来。
“沐沐,你要是没事儿,就回去做试题,问这些做什么?”
安沐眨了眨眼,一双黑眸染上了些委屈。
“哥,这很重要!”
【你不懂!真的!】
安逸萧扬起了唇角,似乎起了兴致,非要抬杠。
“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问这些做什么?关于学习你知道些什么?”
安沐萎靡住了,阳光下的瞳仁有些柔和。
“这话问的,我知道自己知道什么,同时也不知道自己不知道什么。”
安逸萧‘切’了声,伸着手指敲了下座椅扶手,挑了下眉梢。
“行了,小若依不愿说你也就别问了,她还是个孩子,你非得让她想起那些不好的回忆?”
赵若依小心翼翼的抬了下头,带着和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怯弱。
明明是京城财务局局长的千金,懂事乖巧而又有些早熟。
安沐抿直了唇,一直细细观察的她也发现了这一点,赵若依的反应非常不对劲儿。
赵若依吸了下鼻子,像只胆小的小仓鼠。
“爸爸说我不可以告诉别人,妈妈也是说我不可以告诉别人。”
私人医院贵就贵在一个隐私性好,这里的医生会尊重隐私。
不管是权贵还是政要,他们都能适当的保留一些不愿公开的秘密。
但在安沐眼中,一个六岁的小孩子骨折这又不是什么痔疮或者见不得人的病。
只是普普通通的手臂受伤,当然,赵若依可以保留,但这种保留是不是多少带些不对劲儿?
【为什么不能说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安逸萧对自己病人的隐私不感兴趣,他站起身,又轻柔了下赵若依的发梢,便起了身。
“沐沐,该离开了,走吧。”
安沐有些舍不得,还什么都没搞清楚,就要被带走,多少不甘心。
于是她没动,只是眼巴巴瞅着安逸萧。
“哥,我想和小若依再待会儿,你看她家长都没来,一个人多孤单呀,是吧。”
小若依还是缩在被子中,软乎乎的发梢有些乱。
小脸儿倒是有了血色,不过估计是热的。
毕竟空调度数没有太低。
她伸手拉了下安沐的衣角。
“姐姐,你听话,先跟着医生哥哥做完试卷,再回来和我玩好不好?”
安沐怔愣了下,瞬即板下了脸。
为什么一个六岁的孩子都像是哄小孩儿一样对她说话啊!
她都是个成年人了!
安逸萧耳清目明,自然听出了赵若依语气中的无奈,轻笑了声。
却被安沐用幽怨的眼神瞥了眼,随后又转了回去,认真的注视着赵若依。
“小若依,你真的不想要姐姐陪着你吗?真的不要吗?”
赵若依小小的一只,但极其熟练的叹了口气,用完好的手臂轻拍了下安沐的肩头。
“这样好不好姐姐,你拿试卷来这边做好不好?”
安沐僵了僵,脸部肌肉都有些隐隐抽动,不死心的问。
“小若依,你是小孩儿还是我是小孩儿?为什么你哄人这么熟练啊!”
赵若依甜甜的笑着,瞳仁黑黢黢的,眼睫奇长,像是两把小小的刷子。
“我是小孩呀。”
安沐这才发现那两枚藏在小脸上的酒窝,若隐若现,既醉人又萌得人心肝胆肺齐颤。
小孩子的声音软乎乎的,还没等安沐颤完,赵若依又接着回答。
“但是姐姐,我习惯哄人了,我在家就这样哄妈妈的,她总是哭,像是小孩子一样。”
安沐打了个激灵,眼睛都亮了,整个人精神不少。
终于找到了重点。
一个家庭美满的女人,一个儿女双全,还有钱的女人,为什么会总是哭呢?
可还没等安沐问出口,病房的大门便被猛地推开,声音极大。
来人极其急躁,顶着一头凌乱的碎发,还穿着京城第一小学的校服,黑黑的瞳仁目光清澈。
个头倒是不矮,几乎和安沐平视,只是五官尚且年幼,长相满是男孩子的不羁,抿直着唇,透着一股倔强的个性。
一看到躺在病床上的赵若依便快步走上前,看起来十分心疼,小心翼翼的触碰着那只被包裹着的手。
什么话也没说,身形便开始一寸寸的下滑,直到没撑住身子跌坐在座椅上。
肩膀微微耸动着,后脖颈满是汗珠。
赵若依皱着小眉头,拿着小帕子给男孩擦汗。
“哥,别哭呀,我不疼,真的。”
那男孩呼吸乱了不少,明明没哭出声,眼泪却流了下来,只看着就让人心疼。
一下下抽泣着,声音细微一直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依依…对不起…”
坐在另一边的安沐起来也不是看着也不是,只好侧过头,正巧对上安逸萧打量人的视线。
这副兄妹情深的场景反而让安沐想起来安逸萧小时候的事情。
【哥,就这场景,眼熟不?就问你是不是一比一还原!】
【除了我那手上的伤是你弄的,咱就是说你没事你看书嘛!非要和我一起玩过家家,非要和我一起学做饭。】
【我说把那草用手撕吧撕吧得了,毕竟是爸爸好不容易弄来的新品种花草,你非得认真,非得实事求是,追求刺激。】
【拿着菜刀你就上啊!自己切还没完,还得让我切,按着我手就切,那时候你都没带眼睛怎么就瞎了?】
【那是我手啊啊啊!你切我手!我还没怎么样你倒是哭了,我是一边流血一边哄人。】
【偏偏那天还穿得一件白色裙子,搞得妈妈还以为我自杀未遂。】
【唉!】
安逸萧笑容不减,端得是一派云淡风轻,腰板挺的笔直,镜片下的双眸也流露出一丝怀念。
他怎么能不记得?
那花可是安正廷花了大几千万买回来的新品种,他不得好好伺候伺候他的宝贝?
但凡事皆有意外,谁知道沐沐真是个傻的,他就是想拿刀吓唬她一下。
结果沐沐反应慢到离谱,一不小心还真就切到了她的手。
再然后就是上个医院和要她命一样,哭天喊地不愿意去。
不过话说回来,他也是因为那件事后怕的不行,才转身学了医。
这样,有一点儿不痛也不痒的小病小伤也不用麻烦别人。
这样算下来,那倒霉的还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