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云裳,你上次让我查看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了!”
云裳心头巨震,她已经听出那声音的主人,她来不及阻止,就看到文先生一脚门里一角门外的像一只木头桩一样站在门口。见到院子里除了云裳和香香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在,不由得收敛了后半句话,同时表情也显得有些尴尬,云钰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着来人,这是一个细高且瘦的男人,有着一把邋遢的大胡子,虽然穿的还算干净得体,但是这形象……那文先生也不是省油的灯,也同样又极度不友好的目光打量着云钰。当然,要说起最尴尬的,还是被夹在当中的云裳。云裳低低的咳嗽了一声,佯装在下巴上圈了一个圈,“那个,四哥,这是我的西席先生,文先生。这一位……”“贵且清雅,我知道,这是楼家的四少爷。”
他嘴里这么说着,但是那神情却没有一丁点的像是在夸赞他一样。云钰毕竟家教良好,有这么一瞬的愣神已经是最失礼的事,听见云裳这样介绍,云钰也就拱了拱手,“原来是文先生,失敬。”
“我知道你现在嘴上说的是失敬,心里想的却是你这个糟蹋老头,如何能担当的起我妹妹的私塾先生,是也不是?”
文先生根本不吃他这一套,鼻子一哼,顺便鼻孔就望了望天。云钰俊脸一红,又抱着扇子往后退了退,“不敢,不敢。先生多虑了。”
文先生瞟了他一眼,总算是给了云裳一点面子,没有再反驳,只是鼻子里哼了一声,表示不满。云裳吞了吞口水,说道,“先生来了也不早打招呼,学生一没准备茶水,二没预备点心。拿什么来招待先生?”
文先生看向云裳的时候眼睛里的神色总算是柔和了一些,但还是忍不住要实话实说,“哼,你这个倾芙园里什么时候能够拿得出来像样的茶水,点心来的?罢了,我来也不是为了你这里的酒食。”
云裳怕他再多说下去会让云钰察觉出来什么端倪和不妥,赶紧拦了一句,“四哥要不一起留下来喝喝茶,聊聊家常吧。”
云钰脸上都快变作绿色,赶紧摆了摆手,“我外面还有些事情,小妹你好好招待文先生,不要失了礼数。”
又朝文先生拱手作别,“先生稍坐,云钰先走一步。”
文先生摆了摆袖子,算是和他道了别。云裳看见云钰走得时候几乎是一路小跑,竟然比来的时候还要快上几分。忍不住苦笑了下,伸手对着文先生打了个手势,“先生请屋里来说吧。”
文先生瞅她一眼,“你可是埋怨我方才对你四哥如此形状?”
云裳也学着他的样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先生,你原来自己也知道自己刚才的态度好差。”
文先生瞪了半天眼,却笑了出来,“算了,我这点性子你算是摸了个透彻,罢了罢了,走,我和你说说那件事。”
云裳把刚才的不快统统抛在了脑后,露出一个真心的笑颜来,“我就知道先生来了,就有好消息。”
说完一手拉起来他,往屋里走,一边嘱咐,“香香,你去守着点门,不要让别人进来。”
她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又加了一句,“谁都不行。”
香香一溜小烟的跑走了,乖乖的去看门了。进得屋内,云裳并不着急询问文先生事情,却先走到香炉旁边抓了一把沉香屑放了进去,顿时屋子里就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香气。又亲手捧了一杯香茶,这才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来,“好了,先生请说吧。”
文先生将她的一切看在眼里,默默的在心里想道,这女娃岁数虽然小,但是礼数倒也是周全得体,尤其是和她相处这些日子以后,他越发觉得,她的思想深度,完全不符合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这个年纪和心态。云裳并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率先开了话题,“先生刚才说活的有眉目,是指的云裳拜托先生追查的那件事情么?”
文先生点了点头,随手掏出来一卷薄锦给她,“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还是你自己看看。”
这是一张很旧的薄锦,她已经能够驾驭这个朝代的文字,所以阅读这个薄锦对于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困难。须臾之间,她已经浏览个遍。这上面说的,竟然是……“天呐。”
云裳看罢,忍不住低低的呼了一声,脑袋一沉,一只手托着额头,一脸的不敢置信。“这……”文先生细细观察她的神色,确定她已经完全看懂了之后,才缓缓开口说道,“我上一次同你讲起的那件事情,非是坊间流传的笑谈,的确确有此事,在西方的无极之境之中,一百八十年以前,有人从哪里白日飞升,当时有五百童男五百童女分别目睹此事,但是那一千个孩子却在后来莫名其妙的一起失踪,连他们的父母也不知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文先生幽幽说完,云裳早就听得傻了眼,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手里的薄锦,五百名童男童女,一夜之间,全都莫名失踪……云裳思索片刻,才说道,“那么这传说之中的无极之境在什么地方?”
“这个并没有记载。不过,既然它是在西方的无极之境,那么一定是在西面。古来西方就是多佛多魔之地,若是发生在那里的话,倒也不足为奇。”
西方多佛多魔……云裳只觉得这句话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之感,自己到底从哪里听到过这句话呢?云裳却是无论怎么说都想不起来了。“西方。”
她低低的呢喃出声,拿着的薄锦不断的敲打着桌面,她的内心已经开始发生了巨大的波澜涌动,有人从这里无缘无故的升天离去,还有五百童男童女跟着一起神秘失踪,这个传说之中的西方的无极之境到底发生过什么,它,到底又在哪里呢?她低垂着头,不说话,脑子里有太多的东西想不透,琢磨不明,索性也就不去琢磨,将那薄锦小心翼翼的折叠好了放在怀中,仰头却对上文先生注视的目光。云裳“哦”了一声,回头在自己的梳妆匣子里掏出来一两黄金,放到文先生的桌前,“先生辛苦了,以后还要依靠先生。”
文先生笑了下,拿起来金子放在手里摩挲了几下,但是云裳却看到这个在笑的文先生,他的笑意远远没有传达到眼底。只是那种敷衍的笑意,不管怎么说,他收着了钱,就得为自己继续办事。“我给了你一个消息,不求这些身外之物,只求你也答我一个问题。”
不料,文先生右手一沉,却是将那锭银子又放了回去。云裳心里一沉,她这些日子已经不再惧怕什么,只是,对于自己来路这一件事,她却是十分的在意,她不想自己完完全全的在这个不知名的朝代里做一个透明人。但是事情到了这个阶段,也由不得云裳不说了。这么一想,反而神态更坦然了,笑道,“先生请讲。”
文先生似乎笑了下,微微扯动嘴角,“就请小姐告知文某,这薄锦上的文字,你是如何看的懂的?”
云裳这才讶然,下意识的摸了下怀里的薄锦。她才意识到……她怀里的这份薄锦上所写的字,都是用的简体字。***************醉心亭的湖水永远是那么的湛蓝,和头上的湛蓝天空一个颜色。醉心亭的中间,是一座八角六十四檐的飞阁,真正是雕梁画栋,鎏金溢彩。虽然是这么的华贵明亮,但是这醉心亭的名声却不怎么好。不为别的,因为醉心亭是揽翠楼的雅间。也就是给最有名的伶人居住的。所以,现在在这醉心亭的正当中坐着的,并非是什么大身份的人物,只是京城里最有名的伶官而已。这人一身黑色的长袍拖地,一头鸦色长发随意飘散,只用一根发带微微梳拢起来,有那么几分的潇洒,还有那么几分的随意,如果没有顾盼之间的那股子天成的媚态的话,别人谁也看不出来这个人其实是一个伶官戏子。醉心亭的湖水里栽种了很多的荷花,八月,正是荷花盛开的日子,娇美的莲花娇柔却不谄媚,实际上,和他的这个身份是不相符的。伶人,难道不就是依靠色相来示人的么?他想到这里,就不由得轻笑。忽而,眼前的荷叶尖微微一动,他的面前已经多了两个人。他也不惊讶,只是看了看他们,随意的说道,“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说话的声音都是那么的魅惑动人。其中一个人脸上微微一红,好吧,虽然对着这个主子很久了,但是还是要忍不住脸红……他暗暗掐了自己一把,暗骂自己没用。“公子,的确是有一份薄锦流传在世。”
那人不敢再看亭中的男子,低着头回话。“哦?”
男子随意的挑了挑眼梢,“这么说来,这薄锦是没有到手了?”
“是,被一个男人横刀夺走了。”
另一个人忽然开口,“是一个叫做文安的男人。这个名字大概公子不太清楚,但是他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公子应该还有几分印象,说起来,他还是您的一位故人。”
“说说看。”
“文若图。”
这三个字从侍从的嘴中吐出的时候,那妖娆的男子的眼睛里已经闪动出不可思议的光芒,微微靠在石桌上,“文丞相?那可真是许久不见的故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