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初降临,整个皇宫都沉浸在一片华灯和繁茂之下,被笼罩在朦胧光影之下的树木变幻出半金黄色的光泽,好不惹人喜爱。这是一场标准的皇家夜宴,奢华,高贵,处处透着一股天家的气度和威严,又好似在这一片喜乐生平的场景的上空里笼罩着一层看不见的网。那是一张被名利和地位虚荣织就的螺网,紧紧的笼罩着这在场的所有人。上至皇亲国戚,下到达官显贵,谁也不能幸免。云裳正在发愣的时候,忽然听见顾籽萄在一旁低低的抽了一口冷气的声音,扭过头去看她,“怎么了你?”
“你快看,那就是北侯陆灿的次子,陆慎耶。”
云裳非常不明白她拖道最后的这个港台腔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陆慎就陆慎呗,有什么奇怪?然而坐在一边的顾籽萄却不这么淡定,几乎快要被自己的血液冲爆血管一般,她放在桌子底下的手紧紧的拽着云裳的衣裳,“你快看快看,他好帅!”
云裳低着头继续吃面前碟子里的鱼,这些菜里就属这个鱼的味道最好了。没怎么放在心上的说道,“我知道他。”
“啊?你知道他啊?”
顾籽萄顿时来了兴致,往她这边挪了挪,“那你快给我说说,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啊?”
慢悠悠的吐了一根刺出来,手里的筷子还在不断的朝着鱼下手,一边说,“也没怎么样,就是一般的一个人啊。”
顾籽萄彻底没了脾气,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他这样的人还是一般的人?楼云裳你的眼睛是不是长在头顶的啊?”
云裳撇了撇嘴,不以为意的说道,“每个人的审美不同吧,你觉得他好,我就觉得他不好,就这么简单。”
说完这句话之后,空气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凝固了,霜冻了,冷却了……云裳浑身都感到了一丝的不得劲好像小虫子一样的顺着自己的后背往上爬。吃鱼的手终于停下,面前不知道何时已经多了一双轻薄底子的青灰云靴。顺着云靴的的腿看上去,健硕的身体,窄窄的腰,再往上便是……云靴主人的脸。一对剑眉横在熠熠生辉的眼睛上,一脸的严肃和威仪。这人,正是刚才提起的那一位,陆灿的二公子,陆慎。陆慎……似乎有一队黑色的乌鸦挥动着翅膀正从她的头顶嘎嘎的飞过。一时,她提着筷子的手都没有地方放了。吧唧吧唧嘴巴,刚才觉得美味的不得了的鱼,这会儿也觉不出一丝儿的香味来了。他要说什么?为什么停在自己的面前不走了?她正想着这个严肃的问题的时候,却猛地看到了和自己隔了几个座位的位置上,楼云霓的目光也停留在了一处。她正呆呆的看着陆慎,眼光里的炽热是那么的……不加以遮挡。就在她憋得自己都快要背过气的时候,那个云靴的主人才缓缓移动了几步,朝前面的人走过去,敬酒。陆慎才走,顾籽萄就哼了一声,“看不出来,你那个草包姐姐,这次还挺有眼光的。”
云裳笑着摇摇头,她刚才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因为刚刚和顾籽萄说话的时候,话赶话的说到了那么一句。其实,说起来,她还真应该去感谢人家陆慎上一次的救命之恩呢。她本来是打算今天利用这个夜宴的机会,敬他一杯酒,好好谢谢他上一次的救命之恩的。不过眼下看来,这件事情还真是有难度了。毕竟她刚刚的那一出才刚上演完毕,她作为当事人,要有多好的心理素质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的走过去,笑眯眯的和人家喝酒对饮啊!“今日乃是陛下寿诞喜宴的最后一日……”祭祀又开始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云裳还是沉浸在刚才的那件自摆乌龙的事情里,根本不能从悲观的情绪里拔出身来。一阵鼓乐之声,台子上便出现了一群穿着异邦服饰的少女,身材婀娜,面纱轻摇,说不出的风情万种,云裳跟着大家一起欣赏了一阵,接下来便是一队身材刚强的武士扛着一只瓷缸走上来,巨大的瓷缸在他们的头顶飞快的交替,旋转,看的人好不心惊。再接下来,不过是一些杂耍和歌舞表演,根本没有什么奇特的东西,云裳看了一会儿就乏了,只是一杯一杯的慢慢品尝着自己面前的美酒,她正伸手去够酒壶,听见祭祀又宣布接下来可以百官之间互相敬酒,说白了,也就是下面的时间都是大家的自由活动时间了。顾籽萄拍了拍她,指了指不远处,“我先过去和我爹一起去敬酒了,你自己慢慢喝吧。”
云裳点了点头,顾籽萄刚刚离开,身边就多出一只手来。那手里还举着一只酒壶,正好自己的酒壶没有酒了,以为是宫里的侍女过来给自己递酒,伸手就去接,“谢谢,我自己来。”
拿了一次,那酒壶却没有拿动。她惊讶了下回头看,酒壶的一半在自己的手里,另一半,则在陆慎的手里稳稳的托着,根本没有要给自己的意思。“陆……陆二公子。陆大哥。”
陆慎身形一动,后面跟着的人,才显露了出来,是陆慎。云裳看见陆谨的脸上有一丝的尴尬。“适才见到小郡主一人豪饮,陆慎不才,想与郡主对饮一杯,不知郡主意下如何。”
陆慎面无表情的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云裳以为按照陆慎的性格,他大概会拿着酒壶直接走过来,然后对自己说,“过来,喝酒!”
还好,他对自己还够客气,也算是给足了面子,只是不知道这个面子是给自己的,还是看在他大哥陆谨的情分上。“这个……”云裳微一沉吟的功夫,陆慎已经执着酒壶走了过来,那对狭长的眼眸里蓦地闪动过一丝异样的明亮,就是这么一丝的异样,被敏感的云裳捕捉到了,不知道为什么,心底里忽然有那么一点东西被迅速的撩拨起来,这种东西叫做愤怒。不是她心眼狭小,而是,对方那一记眼刀里蕴含了太多的鄙视和挑衅!这算什么!就因为刚才的那丁点芝麻绿豆大小的事情吗?看到她在犹豫,陆慎微微挑起一点唇角,就这么微妙的一点弧度,彻底让云裳炸毛。“怎么?不敢么?”
某人不知死的炫耀般的晃动着手里的酒壶。将脸上的挑衅发挥到了极致。靠!喝酒就喝酒。WHO怕WHO!上一世的良好修养,让云裳已经养成了处变不惊的心态和气度,当初,就算是面对那些站在巅峰的鉴赏大师的质疑的时候,她也不会皱下眉头,就算是面对即将和她结婚的男朋友和别的女人私会的照片的时候,她也保持着一贯的让人如沐春风般的笑容。即便他那个时候,心里已经在滴血。那种大风大浪都经历过的女人,试问,这样一个拿着酒壶朝她挑衅的倒退了不知道几千年,几百年的一个古人,她这颗鉴赏界的新锐又怎么能莫名其妙的就咽下这口气呢?站在她对面的陆谨似乎察觉到一丝的不妙。正要出声阻止自己弟弟的鲁莽行为,却听见楼云裳特有的低哑嗓音,轻声说道,“既然是陆二少爷来敬酒,云裳无论如何也要奉陪到底呀。”
这句话说得,让人觉得绵里带针,那双明丽的眸子里洋溢得是足以让他人畏怯的光芒。尽管她将那丝光芒隐藏的很好。云裳笑了笑,从容不迫的接过陆慎手里的酒壶,倒进了自己的杯子里。酒入杯中,一股浓烈的辛辣味道就冲鼻而出,她闻得出来,这种酒和今天宴会上用的这种清淡的果酒完全不同,这才是真正含有酒精浓度的酒水!她心里一凛,忽然明白了陆慎刚才眼中一闪而过的异样所为何来。原来是要她难看。要是这么轻而易举就让人家得逞的话,她这个小郡主日后的光辉之路,也不用走了。在独身闯皇宫的艰辛过程之中,区区一坛酒,如何能抵挡的了她的雄心壮志和志在必得?陆慎要维护的,是他自己的尊严,可她,楼家的小郡主,又如何没有属于自己的不可侵犯的尊严呢?为两人都斟满了酒水,云裳浅浅一笑,端起酒杯来,“劳少将军的驾,这一杯酒,云裳先干为敬。”
陆谨来不及阻止,她的杯子已经底朝天,喝了干。她喝完,甚至挑衅的,将杯子翻转过来,果然喝得干干净净,一滴也没有洒出来。尽管陆慎平时的脸已经是冰块惯了,但是云裳还是看到,他脸上刚刚的那股挑衅的嚣张气焰,已经减弱不少。反而,那双探究的眼睛里还有着一些好奇。没见过咱这样的女爷们儿吧?云裳在心里暗笑,今天她就得让他们这些迂腐的古人们好好看看,什么叫做21世纪的女强人风范。她又给自己斟满一杯,盈盈端起来,眉梢一动,陆慎似乎许久没有酒逢对手了,有那么点跃跃欲试的冲动,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他的杯子刚落下,她手里的杯子又见了底。两个人就这样将周围的达官显贵,皇亲国戚们完全没有放在眼里的,一杯接着一杯,一壶接着一壶。“二爷,已经六壶了。”
身旁有陆慎的随侍悄声提醒。“再来!”
他沉声喝道。云裳轻声一笑,两边的脸颊上也已经染上了两片红云,让她看起来带上了一点属于成熟女性的妩媚和性感。烟波流转,盈盈润润的似乎要滴出水来,微微瞟了他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就是这个清淡的笑容,让陆慎感到一阵焦躁!这种表情……他们在这里斗酒,身边不知不觉已经围拢上来一些人来旁观,每干掉一杯,那些人就跟着起哄叫好。这些人,亏了还是有身份地位的文化人,居然也做的来这样和市井之民一样的举动来,让人忍俊不禁。桌上的酒壶摆了一排,然而这两个斗酒的人,却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顾籽萄看的有些心惊,她知道云裳善饮,却不知道她的量到底是多少。可是照这么喝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难道真的要喝出个你死我活,高地上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