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依稀有了月光。
古人说,月下看美人,是有道理的。
诗安的面容在皎洁的月华下显得格外明丽动人。
她平日里爱化妆,化得又浓,反而掩盖了少女本身带有的天然青春美。
不过,在少年的眼里,她就是一位美丽,胆大,又有些脾气的好朋友罢了。
启澜从未想过要什么红颜知己,前世与陈博士的女儿阿楠虽然互有好感,可还没发展到爱情的阶段,他就英雄救美,悲壮地牺牲了。
穿越到民国,阴差阳错和陈醒相识,结为好兄弟,忽地明白自己和阿楠再无可能。
若是一意孤行,不但辈分不对,还天理难容。
陈醒若能预测到几十年后的现代社会里两个年轻人之间偶然间擦出的火花来,还不分分钟翻脸和他打一架大的。
任凭眼前的这位小姐如何美貌,体贴,少年也没有让自己有分毫的心动。
他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过手心里捡来的新子弹。静下心来,把看似乱麻的好几个事件一一解开。
天津火车站的枪战,那个狙击手,其实不过是幕后黑色力量丢出来的一点点引子。
像诗安父亲和今晚到访的洪姓军官,或许才是真正的布局者。
他们在暗处不动声色地下棋,棋子的起起落落,哪些人活,哪些人死,都是提前算计好的。
如果真要深究,那朱家的遭遇恐怕算得上是其中的一步大棋,博远和定远在年底选举活动即将拉开帷幕前,凑巧地殒命于一辆开往办公场所的小车里。
而这桩谋杀案会找来当时大伤未愈,头脑还不甚清醒的林一堂来充当替罪羊,无非是要加速林家的下沉速度。
章文轩冒着被杀头的风险,保存下来的博远手术中所取的子弹头,以及林一堂胸口的那枚,和他刚刚拿过来的是一模一样的。
启澜回想起晚上临走前,秦锋提过会回警察局喊人来勘察现场,忽然觉得不妥。
只是当时自己服了副作用颇大的解药后有心无力,没法去搜狙击手身上的东西。
那么,现场还会有更多的证据可以挖掘吗?
至少,突破口很快就能找到。
一个人去肯定是不行的,必须找二哥来。
他站起来走到她面前,一脸虔诚地恳求道:“诗安,我想尽快去现场找点东西,天明之前可不可以帮我打个电话给二哥?”
她抬眼看了看墙上的钟,凌晨两点。
再过两三个小时,确实是可以打电话了,虽然这么早地去一个电话显得很没礼貌。
“好,”她走到床前重新把床幔放下来,“你先睡吧。我等客人走了就去外边打。”
启澜摇摇头,身体本能地往门边挪了挪。
不是床不舒服,而是躺着浑身难自在。
“我再睡怕自己会睡过头。”
“你跟着我累了一晚上,快睡一会。”
毕竟他俩不是男女朋友,太密切了不好。
诗安是真的困了,匆匆间连鞋袜都胡乱脱在床底。
她的头刚沾到枕头,瞬间就睡着,浓密的睫毛随着呼吸轻轻地颤动。
启澜轻轻地走过去,帮她把鞋子摆好。
“她睡了,我就想想别的法子,不能总让她跟着我担惊受怕的。”
他忽然发现窗边有一个树影,连忙走了过去细看。
推开窗户,又有令人惊喜的发现。
原来,诗安的闺房层高并不算高,就在二楼。
从窗台下看,密匝匝的一排耐寒的白杨树,宽大的枝条像巨人的手臂一样伸过来。
他琢磨着怎么才能找一个最佳的方向,不偏不移地落到树上去,还尽量不要发出很大的声响。
沿着一棵棵的树不断地对比和筛选,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从窗台下左起的第三棵树上。
它虽然不是最近的,却是最宽的,最结实的,枝条还特别长,粗,恰到好处地伸到了第一棵树的旁边。
启澜抓起诗安留在桌上的一条发带,把小腿上的伤口紧紧地扎了三圈,然后蹑手蹑脚爬上窗台,屏住呼吸奋力一跳!
不出所料,这一招虽是险的厉害,却得以让他在没弄出明显动静的前提下,扎扎实实地攀在了粗粗的树枝上。
他的体重也不足以压断它,像一只灵活的猿猴,双臂牢牢地拉着树枝在离地三米高的地方翻了一个身,十分稳当地接着惯性两脚着地。
美中不足的是跳下去的同时关不了窗户。那呼呼的北风往屋里吹去,他依稀记起她是盖了被子的,又不能肯定会不会在睡梦里踢掉,受了寒冷会生病。
在何家大院里,有一个突出的好处,就是太宽了,宽到夜半三更的躲一个人根本不算难事。
启澜在树底下慢慢地走,边走边望,找到了诗安领他回来的那个小门,门并未闩。
他径直出了小门,又一路无阻地道了南门。
南门守着的两个警卫还没换岗,见了他,自然认得。
“小姐让您回家去?”
“我来给小爷开门。”
启澜点点头,以微笑表示谢意。
他们也就配合地开了门让他出去,并不多问。
他记得去李记裁缝铺的路,一路找过去,就摸到了现场。
那个狙击手居然还躺在原地,连倒地的姿势都一点也没变。
他不禁皱皱眉,秦锋不是有车吗,怎么还轮得到他来到这未被破坏的现场采集证据呢?
按理说应该很快就会从警察局那边赶过来,在这过去的三四个小时里勘察现场,收拾尸体都绰绰有余了。
唯一的可能,就是半路上又发生了别的事,把他这位厉害的情敌给拖住了。
启澜没有多余的时间可浪费,一秒也不耽搁,直接伸手在死去的狙击手从头到脚一顿找。
解药是从外衣口袋里拿到的。
但他这回的重点发现却是看似不起眼的鞋底。
这皮鞋里头居然塞着一张小小的纸条,上面清晰地用钢笔写着一个地址:
飞渡街,12号院。
他小心翼翼地把纸条收了,将狙击手的姿势还原如初。
环视四周,看似没人,但前方不远处却传来一阵汽车喇叭的声响。
启澜警觉地朝着身后一条小巷子躲去,没几分钟,就有两辆车一前一后地开到了这里。
他藏在小巷子里,借着一点路灯的微光,看到车上下来了好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