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澜沿着房屋前面的空地慢慢地走。
地上干净，一片落叶也看不见。
不但打扫得勤快，还布置的雅致。
房子的台阶处更是白得发光，和皎洁的月色融为一体。
一丛带雪的竹子在风里有节奏地摇曳着，斑驳的影子落在墙壁上。
“环境还挺清幽的。先别敲门破坏这一片的宁静吧。”
这么想着，他就无声地坐在了石阶上，等着女主人下班。
没过多久，“吱呀”一声，身后的门轻轻地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
“门口这位是谁？”
石妈手里拿着扫帚，警惕地从门缝中往外看。
她的眼神不太好，有些老花眼了。原本是想来门口瞧瞧小美有没有来，不料却看见石阶处坐了个人。
“石妈您好。我前几天来看过小美姐，是她的朋友。”
这男孩子的声音听得耳熟。
石妈放下心来，快速拉开门，招呼他赶紧进屋。
“我记得你叫小澜。外头冷，来喝杯热牛奶。”
启澜刚挨着沙发，面前的茶几上就多了一杯热好的牛奶和一盘绿豆饼。
“谢谢您！”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轻轻的敲门声就来了。
有一搭，没一搭，力气不足。
“小姐！”她吃惊地看着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小美，“你的脸色不太好，我这就扶你去换衣服。”
启澜放下牛奶杯，站起身，从怀里掏出一大盒药摆在茶几上。
“小美姐，这是文轩兄托我带的药。”
“辛苦小澜了。你们见面了吗？他现在是在哪里？”
“我们在酒馆喝了几杯。文轩兄今晚就动身回老家过年去了。”
他回答得小心翼翼，不敢多说一句不该说的话。
小美朝他笑了笑，擦着眼睛上楼，去卧室换衣。
虽说没多少恋爱的经验，直觉却告诉他，章文轩心里对眼前的这个女人有一份或多或少的牵挂。
这种牵挂显然比普通的同事和朋友之间的情谊更真诚，更温暖。
起初，他担心话一出口，小美会伤感。
然而，她换衣回来后几乎没看一眼茶几上的药盒。
半靠着沙发，整个注意力就忽地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听着，小澜，最近不要乱跑。警察局那边有人盯上你了。”
“盯上我了？”启澜不以为然地笑笑，“他们一直在抓我，街头巷尾贴的画像都换了多少张了，习惯了。”
“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的。”她叹了一口气，“半月前，你送了一个腹部中弹的人来医院做手术，那人的身份你当时确实是不知道吗？”
“哦，秦锋。我和他打过几次交道，不过他不认识我。放心，那帮人没本事抓得到我。”
启澜故作轻松地接着喝牛奶，不想让她替自己担心。
“小澜，他比刘警长他们厉害多了。除了抓和逃这一层关系，你和他之间还站着一个林觅小姐。”
“没事，我猜他应该不知道我和林觅的关系吧？”
启澜先前目睹秦锋在林宅出现过。也觉察此人并非等闲之辈。
但从上回半路上搭救送医的经历来看，对方并不知内情，否则打死也不会让情敌来帮助自己的。
“今晚，若不是他来医院找我，反复问起我认不认识一个叫顾启澜的人，我也差点以为他还是和从前一样会捉不到你呢。”
“正好我也辞职了。万一要看病抓药，就去之前城西的医院找我。我还会继续在那里做事的。”
小美说完，或许是饿了，拿了一块绿豆饼吃了起来。
启澜想起那一晚在教堂的墓地里，悦姗当着大家的面读信。很多话涌到了嘴边，却不知如何说得妥当。
“小美姐，关于悦娴姐车祸的事，我们都有困惑。”
她放下咬了一小口的糕点，若有所思。
“我劝你们不要再想了。很危险。尤其不要让他一个人待着，容易干傻事。”
“可是，我猜文轩兄心里的那道坎，是非得等到真相大白的时候才会消的。我想帮他。”
她站了起来，双手抱着胳膊，美丽的脸庞瞬间变得严肃。
“小澜，你还是个孩子，不懂得社会有多险恶。”
“秦锋既然不惜掘地三尺来找你，你和林觅的关系很快他就会查个一清二楚。枪口下逃脱谈何容易。不要给自己再徒增危险了，好吗？”
启澜沉默地低下了头。他并非听不进去。
她说的哪一个字不是真的？
一个多月前，他亲眼看见了秦锋在医院大厅里打陈醒的那个狠劲。
当时自己拿枪的时候反反复复地斟酌，何不当时狠狠心一枪就打过去？或许就没有这么多事了。
留着他，也是给自己留下了一个难以预料的后患。
手心里不觉已经有冷汗冒出。启澜把心里一种难以说清的紧张克制住。
“我曾经有机会干掉他。但念及他顶着刘警长的压力放走了文轩兄，实在下不了手。但愿以后我不会后悔。”
“这也不能怪你心软。”小美的两道弯月一样的眉毛蹙了起来，“他要是和刘警长一样坏，我们就把他当个彻底的敌人，不讲情面，该杀就杀。”
“可是，偏偏他一半好，一半坏。帮过文轩好几次，也帮过我好几次。但不意味着他就能轻易地放过你。因为林觅，你明白吗？”
石妈见两个年轻人在沙发边上越说越激动，连忙从厨房里迈着小脚跑出来。
“都饿了吧？饿了就休息休息，饭菜马上好，马上好。”
她的身子颤颤巍巍。小美怕她跌跤，暂时不说沉闷话题了。走到餐桌前摆放碗碟。
启澜也跟着石妈进厨房准备，一下子桌上就端来了一盘红烧鱼，一盘清炒萝卜丝，一盘金黄的煎蛋和一碗豆腐紫菜汤。
石妈带褶子的脸上露出和善的微笑，“小澜真勤快，将来肯定是个好丈夫。上回你们带给小姐的腊梅花，都开了，很香。”
小美也笑了，“他呀，还小着呢，刚考了大学，念完书再娶媳妇吧。”
三人在温暖的香气中动了动筷子。
然而，启澜碗里刚接了石妈送来的一大块鱼肉，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这一次，声音特别大，特别急。好像是打雷连着闪电一般的紧张。
石妈听了这响声很是心慌。
有个小伙子在，胆子又壮了壮，她放下了扫帚去开门。